王府后院中尚且暗流涌动,更不要说今日乾清宫中,万岁爷当着众人的面对太子长子弘皙多有褒扬,就连赏赐也是皇孙中最重的,可轮到太子时却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忤逆跋扈”,这一打一拉惹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唯有胤禛知道,明年年末……万岁爷就要二废太子了。
他一想到上辈子后来发生过的那些事,再看看如今至少还能保持住面上和睦的兄弟们,后来争斗得你死我活,只觉得悲哀,心绪涌动之下,忍不住又进了这座小小的,却叫他安心的院落。
年元容本来还以为胤禛应该回来就在前院休息下了,没想到居然又来岁华院找她,她第一次不禁想,自己的魅力难道真的有这么大吗?
“这个时辰王爷怎么还过来了?”年元容将手边紫藤刚沏好的茶奉上。
胤禛也没喝,而是轻轻倚靠在她身上:“想来看看你。”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吗?
年元容垂下眸,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抬起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都能听到双方微弱的心跳声。
“今日宫里出什么事了么?”
面对询问,胤禛罕见地愣神片刻,过了一会儿后才缓张口:“也没什么,近来朝堂上不顺心的事有些多,汗阿玛难免心情不好,对着我们弟兄几个发了点牢骚。”
这话就有些半真半假了,汗阿玛确实心情不好,可也只是冲着前面这些已经长成的阿哥们来的,后头那几个年纪小一团孩子气的小阿哥们,他仍旧宠溺得不得了,去哪都要带着他们。
但是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和元容多讲,倒不是觉得她不能听或者说觉得她给不出什么建议,而是单纯地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让她多思多想,思虑总是耗费精气神的,如果可以的话,胤禛希望她这一世过得轻松些。
他微微合眼,却仍搂着年元容不放,仿佛她能安定自己的心神一般。
年元容伸出未被禁锢着的右手将挂在床头的荷包扯了下来,她稍微动弹一下,原本有些困意的胤禛就醒了,他的目光落到了绣着宝相花的青色荷包上,唇角微勾:“这不是绣得挺好的么,可见元容自谦了。”
从拿着荷包把玩再到将荷包系到腰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表现出对陌生绣法的询问,年元容端详着他的表现,心中的疑窦愈发厉害。
十字绣应该起源于西方,但这种技艺传至中国在怎么样应该也要到晚清才是,胤禛不可能见过这样的绣法,但他却似乎对这样的绣样并不觉得稀奇。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并不能分辨绣法的区别不同,二就是……他见过这样的绣法。
这个时代莫非还有除了她以外的穿越者?胤禛会知道这件事吗?他会不会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一想到后面那种可能性,年元容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虽然她自认为已经尽可能地融进这个时代了,但午夜梦回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来历,到时候要是被当做异端烧死怎么办?
她正有些惶惶地仰头看向胤禛,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自己面前,里面通体泛着藕粉色光泽的芙蓉镯叫年元容远在天边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她忍不住感叹,好漂亮的镯子!
“爷不白拿你的荷包,这镯子是南边贡上来的好东西,木芙蓉丰姿艳丽,与你笑起来的模样……很配。”
镯身浮雕着木芙蓉的纹样,五朵盛放的芙蓉花姿态各异,最难得的就是每朵花的花心处都嵌着一粒米珠大小的粉碧玺,在玉白的底色上宛若真正的花蕊般娇艳动人。
胤禛推着镯子进了她的手腕,只是她近来吃得少还不爱动弹,身上又瘦了点,镯子戴上去空空荡荡的,更衬得她手腕细弱,仿佛一折就断了。
“爷问过太医了,你这生来体弱的病想要好好将养须得先改了你这一身懒病,平日里不要总是躲在屋子里一躺,坐久了对身子骨也不好。”
年元容心虚地低下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却听见胤禛说了一句让她顿时怔愣住的话:“再过两个月就是木兰围猎的日子,爷准备带你一道去,到时候带着你跑跑马松快松快,你可愿意?”
愿意!她可太愿意了!!
自从穿越后她的生活就一直从一处宅院搬迁到另一处宅院,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湖广的时候能带着帷帽出门看看清朝百姓的生活,现在给她一个能在草原上奔腾的机会,年元容简直想让时间立马跳跃到七月份!
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连带着胤禛原本因为今日宫宴上的一些事情而有些压抑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他忍不住捏捏年元容的脸颊:“这么高兴?”
年元容眼睛亮晶晶的,仰着脸笑弯了眼:“我还没去草原上跑过马呢!”
胤禛被她这副模样一下子就逗乐了,正欲低头去吻她的唇,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依稀能听见高昂的女声在院子门口喊着什么。
他眉头一拧,就见苏培盛躬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敲了敲门,得了允许后进屋小声道:“钮祜禄格格身边的兰袖姑娘说,她家主子从家宴上回去后不知怎的腹痛难忍,如今怕是见了红,原本想去福晋那边拿对牌出去找大夫,可巧福晋已经歇下了,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来年侧福晋这边碰碰运气……”
说是碰运气,可若是有心打听,谁不知道今晚王爷一回府就来了岁华院,青萝在心里叹了口气,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也不知道钮祜禄格格是怎么中的招,分明今日晚宴上所有的菜肴都是有人盯着确保肯定没问题的。
怎么她家姑娘这么倒霉!
“这也不是小事情,紫藤,你把我的对牌给兰袖送去。”年元容利索地将垂下的头发挽起来,转头看向胤禛,“王爷可要去看看?”
胤禛点点头,他自然知道钮祜禄氏这一胎后来是顺当生下来了的,但是上辈子的轨迹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因为出什么意外变了方向,万一出什么事,他若还留在岁华院,对元容的名声也不好。
“一道过去吧。”
钮祜禄氏和耿氏的胎相向来稳定,哪怕钮祜禄氏看着瘦弱,可对胎儿却影响不大,她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因为端午宴上的几句话就动了胎气,疼的肚子一抽一抽的,换下来的小衣上还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可把她吓坏了。
她苍白着脸无措地向外张望,留在身边的兰露则低声安慰着,钮祜禄氏望着越来越亮的屋外反而胆怯起来,下意识地抓住兰露的手,心里想的却是这一下恐怕要把年侧福晋得罪透了。
但是她实在没办法了,福晋那边的人不让兰袖进去,李侧福晋那边更是想都不用想,若是自己身上的孩子掉了还正中她下怀,唯有年侧福晋,看在她和耿氏先前向她投诚的份上,说不定能救救她!
年元容和胤禛进来的时候,兰袖也带着大夫进来了。
安胎药是兰露按照之前府医开的方子熬的,刚刚钮祜禄氏喝了一大碗下去,原本小腹坠胀的感觉也散了大半。
大夫把完脉后回禀道:“回王爷、侧福晋,格格是因惊吓过度、思虑太重,这才气血逆乱导致动了胎气。所幸发现及时,胎象虽然有些不稳,但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按时服用安胎药便可恢复。”
惊吓过度?是因为她们今日在晚宴上说的那番话吗?
年元容有些讶异地望向钮祜禄格格,她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妾身、妾身是太担心了,吃什么都吃不下,疑心自己身上哪里不好……”
说白了就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但是这样的借口就连年元容都不会信,更不要说胤禛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既然没什么事,你好生养着就行,有什么需要的药材直接去库房取便是。”
钮祜禄氏眼眶微红,低低应声。
年元容见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难免不忍:“思虑过度难免伤身伤心,大夫您能否再开点舒缓的药给她调理调理。”
钮祜禄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得到年元容一个安抚的笑容后还有些愣神。
元容确实心善,胤禛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大夫依着年元容的嘱咐,按照钮祜禄氏如今的身体情况,又额外给她开了点调理身心的药汤。
“还好没出什么事,可见咱们格格福大命大,肚子里的小阿哥也是老天保佑的。”
年元容二人离开后,兰露搀扶着钮祜禄氏上了床榻,闻言她却攥紧了被角低声道:“兰袖,今日你去福晋院子里的时候是被什么人拦住了的?”
兰袖想了下,皱起眉:“似乎是院门口的小太监,眼生得很,奴婢刚走两步他就把奴婢拦了下来,说福晋已经睡下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钮祜禄氏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茫然地看着帐顶,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前两日在后花园中散步的时候听到的那两个小丫头说的话。
她们说福晋年长无子,有意在她和耿氏的孩子里挑一个抱来养,又因为满人的身份,福晋实际上是更属意于她的。
那是她日常散步都会散过去的地方,能突然叫她听到这样一番话,估计也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那如果这事是真的,今日福晋那边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胎相不稳;如果是假的,那传这消息的人又居心何在呢?
“兰露,你去隔壁耿妹妹那边打听打听,今日正院那边给她送了什么东西。”
没一会兰露就回来了,她道:“都是阿胶、红枣之类补气血的东西。”
兰袖奇道:“可今日石榴给咱们格格送来的可是整整三盏血燕。”
石榴送来的那血燕都盛在雕花盒中,一打开就能看见那三盏血燕色如红霞,盏形完整,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极其珍贵,并非凡品,绝对要比什么阿胶、红枣贵重得多。
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优待?她与福晋向来没什么交情,她却能送自己这样一份显而易见超出规格的礼,要用什么来还已经不言而喻了。
钮祜禄氏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若是能被福晋抱养,说不定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年侧福晋人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她刚刚那番关心您的模样,是不是在王爷面前特意装出来的。”兰露感慨道。
钮祜禄氏垂眸咬唇,过了一会儿道:“装或不装,我都得承她这个情……”
总归是帮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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