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顾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烙饼，他忍着不去看沐暖，可她指尖碰到他上颚的痒意挥之不去，甚至大有扩散的趋势。
顾生垂眸，眼底浸润厌恶。
厌恶她的轻浮，也厌恶自己心底挥之不去的浮躁。
他艰难起身，大开窗户......
冷风扑面而来，扫去了他身上的燥热......
沐暖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漂浮在一个破败逼仄的房间里。
空气浑浊，弥漫着烟酒和劣质香水的气味。
她看到了年幼的顾生。
他那么小，那么瘦，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脚腕上有一个小铁链，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杂物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房间中央。
那里，一个容貌昳丽却神色麻木的女人，正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搂在怀里，衣衫不整，发出令人不适的娇笑声。
那是顾生的母亲。
“妈……妈妈……”小顾生发出微弱的呼唤。
那女人似乎听到了，她转过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和痛苦，但很快被醉意和麻木覆盖。她冲着角落厉声骂道：“看什么看！小杂种！”
小顾生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哭，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画面一转，还是那个房间，小顾生蜷缩在角落一堆肮脏的衣物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身体因高热而不停地颤抖。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发出小动物般痛苦，微弱的呻吟。
“妈妈……水……好冷……”他无意识地呓语。
房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曼妙却神色憔悴的女人踉跄着走进来，她刚送走一位“客人”，脸上还残留着疲惫的笑容，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小顾生听到动静，努力睁开眼皮，渴望地望向自己的母亲，伸出的小手滚烫，再次微弱祈求：“妈妈……我冷……”
那女人似乎被他的声音吵得烦躁。她走到床边，不是去抚摸他的额头，而是粗暴地掀开他身上那床薄薄的被子。
“吵什么吵！发烧而已，死不了！”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
小顾生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本能地向着唯一的温暖源靠近。
女人看着他烧得通红的小脸，眼神里没有怜惜，只有一种被拖累的怨毒和烦躁。
她突然抬手，不是探温，而是用戴着劣质金属戒指的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儿子滚烫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小顾生被打得歪过头去，烧糊涂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哭都忘了，只是茫然地睁大了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母亲，那里面满是破碎的震惊和恐惧。
“看什么看！”女人像是被他的眼神刺痛，更加恼怒，伸手又在他瘦弱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要不是为了养你这个拖油瓶，我何至于伺候那些恶心的男人！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顾生。她似乎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所有对男人的恨，都发泄在了这个无力反抗的孩子身上。
小顾生承受着母亲的打骂和高热的折磨，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没有再哀求，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将那呜咽声死死地堵在喉咙里。
沐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梦境的最后，是女人酒醒后，抱着沉默不语的小顾生痛哭流涕，反复说着“妈妈错了，妈妈爱你”的画面。
而小小的顾生，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抱着。
沐暖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额头上布满冷汗，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窗外，天色黑沉。
她回想起梦中那个孩子漆黑空洞的眼睛，再联想到阳台上那个男人冰冷厌恶的眼神……
她似乎有点明白，顾生那身扎人的硬刺，和对她“轻浮”举止的过度反应究竟从何而来了。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适时响起：【积分奖励发放完毕，宿主已接收关键人物背景记忆碎片。】
沐暖靠在床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阳台的方向。
“生儿……”她低声自语，这一次，语气里少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原来，讨厌我调戏你啊。”
可怎么办呢，她就是这种人。
沐暖咧嘴笑了，唇红齿白，给昏暗的房间都添了几分春色。
她看了看手机，还是半夜。
沐暖索性起来喝水，一阵风扬起层层叠叠的落地窗帘。
顾生这家伙今天没有关窗？
沐暖握着水杯去阳台，果然风很大。
她垂眸望向顾生，如果按以往，她这么大动静顾生早就醒了。
可今天，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沐暖意识到什么，用手去探他的头，一阵滚烫。
顾生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烧了，很久没有陷入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
意识沉浮，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床上，他下意识挣扎，想要摆脱这个场景。
可怎么做都是徒劳，他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不，不要。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汗浸湿的额头。
没有谩骂，没有责打，而是带着凉意，缓缓驱散了梦境。
他下意识攥住那只手腕，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沐暖抽不开手，视线落在他皱起的眉头上，没再动。
一定是刚刚的梦影响了她。
沐暖吐了口气。
啧。
最后，她把高烧的顾生拖回了自己的床上。
顾生一陷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就马上抱紧了这个给予他柔软的人，把头深深埋进她颈窝里。
沐暖无奈，“你要不先放开我，我给你拿药？”
回应她的是腰间更紧的纠缠。
沐暖推不开，也不管了，就让他硬扛吧，在顾生怀里胡思乱想，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
顾生体温回退，先一步醒来。
他察觉到怀里抱着一团柔软，僵硬片刻，缓缓低头，沐暖的头枕在他的肩窝，睡颜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天真。
那一刻，昨晚破碎的记忆涌来。
额头的凉意，被攥住的手，还有轻柔的拍抚。
一种陌生的而酸涩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膨胀。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沐暖睡得很香，谁在秋冬有个火炉抱着睡得不香啊。
太阳缓缓升起，顾生保持着姿势一动未动，甚至有些出神。
软，太软了。
无论是被子，床铺，还是怀里的人，都是软的，仿佛他轻轻一碰就会捏碎。
怎么会有这么软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软的床……让人想要溺死在里面。
顾生在她胳膊上的大手无意识捏了捏。
沐暖就是在这时候醒的，她的眼睛动了动，就要睁开。
顾生立刻心虚地把手抽回去，想都没想，猛地把沐暖踹下床。
沐暖：？
她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反应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坐起来和床上的顾生对视。
顾生没看她。
他甚至有些后知后觉的厌恶，自己怎么能对这种人……沉溺。
他做好了沐暖这个吃不得一点亏大小姐起身挠他的准备。
谁料沐暖只是扶着腰站起来，揉了揉腰，什么都没说，去洗漱了。
沐暖出来后，顾生已经重新回到轮椅上。
她脸上一派平静，反倒是顾生有些坐立不安。
沐暖好似没看到一般，她换好衣服，准备去学校，今天中午有节课。
“等等！”
顾生见他出门都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开口。
“有事？”
沐暖推开门，回头看他。
顾生反倒平静了下来：“昨晚，你说你想要何川。”
他还记得昨晚沐暖和他开口的事情。
“我……答应了。”
答应了。
一直没说话的系统快要惊呆了：“什么！何川说给你就给你了？”
她自是知道何川这个人能耐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只凭能力智谋，除了顾生，时墨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给沐暖了？！
暴殄天物啊！
沐暖这个坏蛋肯定乐疯了吧！换她她都得乐！
沐暖却没有系统料想的快乐，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猛地看向顾生，一字一句：“你什么意思？这么忙着还我人情，是和我划清界限吗？ ”
顾生被戳穿，沉默片刻，直视着沐暖的眼睛：“ 是。”
一个何川还昨晚的照料。
沐暖忽然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做梦！”
用他昨晚的话堵他。
说完，不等顾生说话就摔门而去。
车上，沐暖拿着手机，直接下单了一箱各式各样的脚链。
系统看得胆战心惊。
“ 宿，宿主……你一定不是给顾生买的。”
她也看到了昨晚沐暖做的梦，梦里的小顾生可是一只铐着脚链的。
方狗养。
这可是反派的逆鳞！
看一眼就有性命危险的那种！
沐暖冷笑一声：“很遗憾，就是你想的那样。 ”
既然顾生的答案是划清界限，那她干脆就碰一碰他的底线！
【钉】
微信消息弹出。
是她的宿舍群。
“ 沐暖，学生会早上来突击查寝，你的大铁锅被当作是违禁品发现了！今天中午就要在全校发通报批评了！速归！”
学生会？
会长是杨连吧。
沐暖忽然笑了。
系统已经有些了解她，沐暖这么笑，一定有人要倒大霉！
“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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