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都很晚了,今天就单诗会这一点点事,就磨蹭了一整天。
邱秋出来没瞧见那家铺子里坐了福元的身影,几乎所有铺子都关门了,外面昏暗又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福元是不是走了,邱秋试探着喊了几声:“福元?福元!”最开始声音小,见没人回答,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无助惶惶,邱秋的声音惊动了不知道哪里的狗,汪汪个不停,吓得邱秋声音颤抖。
“福元你在哪儿?你不来我就要被狗咬死了,到时候你可要伤心死了,福元!”
邱秋急的跺脚,恨不得两条腿没站在地上,能飞起来就好了。
“少爷,少爷!我在这儿!”远处墙角露出一个庞大低矮的身影朝他招手,看起来不想是人,像是河鬼之类。
邱秋又惊又疑,慢慢走过去,心脏砰砰直跳,一看果真是福元。他不停拍着他,力气依旧很小:“吓死我了,我叫你你怎么不说话,你故意吓我的是不是?恨死你了。”
“不是不是,刚才睡着了。”福元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
“那你怎么不过去接我?”
福元呲牙咧嘴地跺脚:“脚麻了。”福元站直了任邱秋拍打。
邱秋看了眼空荡还刮着冷风的墙角,有点鼻酸:“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啊?我不是让你在茶楼什么地方等嘛。”
福元想都不想反驳:“那不行,不能花很多少爷的钱。”
邱秋拗不过他,只说:“那你光坐不行嘛。”
福元朝他憨憨一笑:“茶楼老板不让我坐,我就……”他还没说完,邱秋的小脑袋就咚的一下撞进福元的怀里,福元又感觉到一阵温热,就知道自家小少爷又受委屈了。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胸膛里的温热更多了,邱秋伸出手握成拳在福元臂膀上不痛不痒地锤了下:“恨死你了福元。”
福元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手足无措地站着。邱秋更想哭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福元还有爹娘过上好日子,今日在方府种种,无非是他势单力薄,旁人看不起他就使劲欺负他,假如他能像谢绥、霍邑那些人一样有身份权势,谁能不对他尊敬俯首。
不知过了多久邱秋整理好情绪垂着头,从福元胸膛里出来,往他身后爬:“福元,你背我回家。”
福元半蹲下来,现在天很昏暗,秋冬总是黑的快,他们得快些走。
好在福元身体好,背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邱秋给他喊着三二一就开始跑,这类游戏他们年幼时常玩,刚数到“二”的时候,邱秋就听见有人匆忙出来喊道邱郎君别走。
他回头一看,模糊中似乎是谢绥身边的小厮之类的人。
吉沃跑到主仆二人身旁,身后紧跟着过来一辆马车:“天色晚了,坐马车走吧。”
说完不等邱秋做何反应,就掉头走了,只剩下马车和车夫。
看样子是笃定邱秋一定会接受了。
是的,邱秋就是会接受。
他爬上马车钻了进去,还是上一次的味道和装潢,这已经是邱秋第二次坐谢绥的马车了。
“福元,快上来。”福元还摸不清楚这来人是谁,就让自家少爷拽上去了。
少爷的事他向来不清楚,不过没关系,他只管支持少爷就行。
邱秋坐在车厢里支着脸昏昏欲睡,小猫脑袋止不住地往下掉,今日发生的事比之讲会那天更加恐怖,别人的误会冤枉,还有他真的无意中把方元青推下去的愧疚恐惧,都几乎击溃邱秋的心理防线。
他虽然百无禁忌,但杀人还是万万不敢的,邱秋朦胧中又想起离开前方元青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他幼时也见过有人溺水而亡,全身泡的发白,肚子大的惊人,听说溺死的人怨气都很重。
那方元青会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把邱秋吓了个激灵,一时间也睡不着了。
他睁开眼看见窗帘随着车厢颠簸偶尔露出外面暗色大街,好像有人在那里偷看他,弯曲黑色的枯树是方元青不甘的手。
邱秋有点怕,黑亮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他瑟缩道:“福元,我今天办了坏事,你说会不会有人变成鬼来害我啊。”
福元知道少爷这是有点吓到了,不知道在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邱秋自小就不是个好养活的孩子,单把晾着的衣服认成吊死鬼,把水里水草的根茎认成水鬼的头发,自己吓自己,就把自己魇住过好几回。
他笨拙地学着邱秋母亲的手法,轻轻拍了拍邱秋的后背。
邱秋躲在福元身后发抖,手指颤抖着在身下铺了软垫的座椅上乱抓。
不知道往哪里抓的,从一个小格子里揪出来一个小小的玉络子,带着谢绥身上那股很明显的沉香味。
他突然想到在方府谢绥出来主持公道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力量,竟然不害怕了,兴许是谢绥那人太令人害怕,导致鬼神都怕他吧。
他紧握着络子,昏昏沉沉地靠在福元身上睡去。
带了地方,福元把他抱下车,车夫不吭不响掉头回去复命,没人发现他手里握了一个玉络子,福元后来看到还以为是自家少爷的收了起来。
到了半夜,邱秋突然发起了高烧,大概是在方宅衣服湿过,又受了惊吓的缘故,导致高热来势汹汹,呻吟声吵醒了福元。
大半夜的,没有药铺开门,福元拧了凉水给邱秋擦身,看到邱秋腰上好大一片淤青,他手顿了顿继续给人降热,可是依旧没有作用。
他烧的迷糊,福元听到他嘟囔什么方青放过他,别找他之类,大概又是魇住了。
真是没有办法,邱秋的脸烧的滚烫绯红,嘴巴微张呼着热气,福元实在待不住,找了对门那大娘,把她拍起来。
那大娘起先骂骂咧咧来开门看见福元脸色还很不好,一听到福元说邱秋起了热,情况不好,也跟着换了脸色,很焦急,急忙钻回房里找有没有退热的药。
不过她家小孩儿多,总是有起热这种情况,备的药也多,让她一顿翻箱倒柜,把男人们都吵醒。
最后在一片骂声和抱怨声里走了出来,跟着福元一起去看看。她年纪大,邱秋年纪小,也不讲究男女避讳的事。
一副药煎了给人灌下去,没多久有了效果,脸没那么热了。
大娘留了几副嘱咐几句要紧的,打个哈欠回家去了。
这时候天将晓了。
忙活了一夜,看着邱秋安稳睡着,福元这才睡去。
而这一夜,方宅这边可并不安稳。
方白松办完公务回家,就听说了诗会上发生的事,那邱小郎君他不清楚,自家的孽孙可是知根知底。
若不是他惯会偷鸡摸狗,招惹是非,怎么会弄出这样大的事。
最后竟劳烦谢绥过来主持公道,他是他的学生不假。
可谢绥若真只是他的学生还能出来做主吗,起着作用的还是背后的谢家,他谢绥的身份。
经此一闹,不知道多少人会给谢方两家联系到一起。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方白松告诉了方元青的父亲,方母如何由她丈夫私下里说,做长辈的总要给他们留个面子,不好当面训斥。
至于那些旁支,原本都是在老家,说着中秋过来聚一下,之前中秋过了赖着不走说是干脆等到过年,他老了也贪恋一大家子团圆和美,可这次实在愚蠢。
闹出的事情不大,可以小见大,那早就是一群喂起来的豺狼,若留他们在京,迟早要断送了他方家一族的性命。
方白松怒极,立刻吩咐下去让那些旁支连夜收拾,天一亮就滚。
方白松料理完了还不解气,一想还有个罪魁祸首没惩治,当即提着藤鞭去了方元青房里。
方元青皮试的很,怎么可能因为白天落了一次水就要死要活的,弄出那么大动静,多半是装的,故意坑害别人。
他来到方元青房间,果然人跟没事人一样,被伺候着在床边吃葡萄嗑瓜子,好不快活。
……
过了几日。
邱秋情况好了些,但也没完全好,于是谢绝人登门拜访,其中就包括上门探望的张书奉。
张书奉来的时候,提了一大包糕点零嘴,瘸着腿过来,看起来也很可怜。
不过照样吃了闭门羹,张书奉原本还以为是邱秋气他当时没有站出来说话的事,犹豫片刻就在外面大喊,希望邱秋见他一面让他解释一下。
他没干过这种事,一张俊脸羞得通红。
情形很像话本里书生挽回小姐的场景,对门大娘就看的开心,磕着瓜子靠在门框上,噗噗噗地往外吐壳。
“别叫了,人是生病了。”她好心提醒。
张书奉讷讷地道了谢,站在门外发愣。
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有点傻呢,大娘吐槽了一声回去了。
张书奉呆了片刻,起身要走,身侧门却开了一个缝,他立刻眼神发亮去看,还是邱秋的书童。
书童拿走他手上的东西又关了门,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很没有礼貌,但张书奉愣了愣,腼腆地笑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邱秋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脸惨白,唇色浅淡,咬着嘴里酸酸的话梅,皱起鼻子。
“这都是张书奉送来的?”
福元点了点头:“嗯。”
邱秋还是没好,他这样健壮的体格,这样年轻的身体,区区高热怎么会起这么久。
他原先也不信,可现在不由他不信,想必就是方元青生病牵连到他,报应在他身上了。
邱秋坐不住,嘴里嚼了满嘴果子松鼠一样,对福元说:“你去打听打听方元青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要死了。”
那天在方家听到说是受寒,但出来的时候那咳嗽声惊天动地,真快把他吓死了,他真害怕自己害死人。
福元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很听话地去了。
邱秋没等多久,中午过了一会儿,福元就带着满身汗回来了。他应该全程都是用跑的,邱秋给他钱也舍不得用。
给自己灌了一瓢水,对邱秋说:“打听到了,说是根本起不来身,快要死了。”
“什么!”邱秋手里的果子洒了一床,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颤颤巍巍地抱着被子歪倒在床上。
嘴里喃喃:“我真的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他害怕的小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因为出汗,乌黑的头发微微湿润黏在脸颊边。
“不行,不行!”邱秋坐起来,急切地前倾着身子说:“福元,你,你去准备些香,我们去找个寺庙给方元青祈福。”
方元青个扫把星死就死了,可别连累他啊。
他得去给方云青祈福,没死就快点好,死了也别来折磨他。
*
方元青的小厮匆匆从外面进来,朝着趴在床上的方元青道:“郎君,那个叫邱秋的来打听你的伤势了。”
方元青把脸费劲扭过来:“你怎么知道?”
“那邱秋的书童自个儿跑到我们门房这儿问的,能不知道吗?”
方元青想了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笑了两声又问:“那你怎么说的?”
小厮邀功:“小人当然说您伤势极重,命不久矣,吓吓他。”说完他又拍了两次嘴。
“哈哈哈,你做的好。”方元青一笑又碰到身上那些他祖父打出来的伤,哎呦一声痛呼,随后陷入邱秋觉得对不起他,之后一见到他就极尽谄媚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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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邱秋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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