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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第一刻，玉娘就感到大脑被抽空了般的疼痛。
刺眼的白光扎进她的瞳孔，那是墙？还是顶棚？视野里的一切都白得过分，干净得令人窒息。顶棚和周围的墙壁都纤尘不染，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凉丝丝的怪味，带着药水的刺鼻和寒意。这陌生的气味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她……还活着？
玉娘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这个认知才迟钝地砸进意识。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盖在身上的薄被蓬松轻盈，和四周的墙壁一样洁白干净得不像话。
她试着动弹，身体却沉得如同灌满了铅，连转动脖子都只能勉强做到一点点。视线扫过四周，再次确认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漏风漏雨、临时搭建的破窝棚。
目光落在旁边的铁架子上，上面吊着一个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落，顺着细长的管子流进她手背的血管。她试图抬手，整条胳膊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只有指尖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醒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玉娘惊得全身一缩。
循声望去，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量很高，肩背挺括，眉目清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上拿着一个薄册子。他身上穿着的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但不是传统的长衫马褂，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现代款式。
他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垂眼打量着她。那目光带着疲惫，又带着不耐的审视，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一件曾经珍爱、如今却不知如何处置的旧物。
“醒了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打磨光滑的玉石，冰凉而疏离。
“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这房子…”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放在床上的那叠册子，“手续都办好了，划到你名下。另外，卡里还有500万，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被纱布包裹的手腕，眼神复杂难辨。
似乎有一丝残留的怜惜浮上来，但很快被底下更深的烦躁压下去，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被依赖惯了的近乎残忍的掌控感。
但最终，这些都化作了更深的疲惫：“好好养着，别再做傻事。”
500万？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房子”两个字像滚烫的炭火，瞬间点燃了沉睡的记忆。
“玉瑶，别怕，以后就跟在我身后…”
“奶奶走了…还有我”
“这房子喜欢吗？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程律…别丢下我，求求你…”
锥心刺骨的绝望与无助开始翻涌，反复撞击着她的脑海。
无数个瞬间叠加、爆炸——
身量高挑的少年挡在哭泣的少女面前，呵斥着推搡她的同学。
穿着校服的女孩扑在病床前，握着老人枯槁的手哭到脱力，旁边的少年默默将她揽进怀里。
华灯初上，他牵着她的手去看大房子，落地窗外是璀璨繁华的都市夜景，他语气温柔：“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瑶瑶。”
不知从何时起，那双曾盛满怜惜的眼底，温暖渐渐熄灭。她攥紧他衣角的手，在愈发空旷的房子里，也只抓得住自己越来越长的冰冷影子。
接着，是无休止的等待，空荡冰冷的房间，一次次摔门而去的背影……
最后，是女人举起的刀片，和那深红刺目的伤口。
“呃…”玉娘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心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疼痛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刀！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安，夹杂着绝望的酸楚，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瞬间冲得她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这不是她的情绪！
这是那个傻姑娘林玉瑶，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不甘与痴恋！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意压下去。疼痛让她清醒：她是玉娘，那个在土里刨食，生如蒲草也要拼命生长的玉娘！不是这个为情所困，甘愿自尽的林玉瑶。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她艰难发出嘶哑的声音：“水。”
程律似乎没料到她的平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极快松开。
他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透明水杯，俯身将杯口凑到她唇边，动作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缓解了灼痛，也彻底浇灭了心口那不属于她的悸动。她用力喝了几口，移开脸。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平静无波，目光落在那叠册子上，“这个…我收下了。”
程律放回玻璃杯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
他直起身，目光深深锁住她，那眼神仿佛想穿透这具躯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那个歇斯底里，永远注视着他、永远需要他的林玉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玉娘甚至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里不只有探究和疑惑，还有几分隐隐约约如释重负的……轻松？
而后，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也隔绝了他和林玉瑶纠缠不清的过往。
门关上的瞬间，玉娘紧绷的身体骤然坍塌，像被一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病床上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混乱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冲撞，一个名字却如同烙印般清晰起来——林玉瑶。
她短暂的一生，像一场盛大而绝望的献祭，所有的喜怒哀乐、血泪和生命都系在那个叫程律的男人身上，最终也将自己燃烧殆尽了。
缓过一口气，她抬起那只完好的手。那手苍白，瘦骨嶙峋，青紫色的血管在薄皮下清晰可见。
指尖冰凉，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薄胎瓷。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应该更粗糙，带着劳作的茧子和冻疮的疤痕，时常沾着泥土和草屑，而不是像这样，像一件精心养护的易碎瓷器。
“玉娘…”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像是在确认自己活着的锚点，“你得活着。”
不是为林玉瑶，是为她自己，为了这具还温热、还能呼吸、还能感受到饥饿的身体！
活下去，这是刻在她骨子里，融在血液里的本能。
没怎么写过短篇，删删改改了n遍，就这样发吧[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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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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