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镜面上那行暗红色的字迹如同拥有生命的蠕虫,在两人冰冷的注视下,最终彻底蒸发消失,只留下那个模糊的、湿漉漉的孩童手印,以及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与甜腻混合的气味。
【它喜欢安静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句谶语,又像是一个扭曲的提示,冰冷地烙印在空气中。
陆凛伸出手指,极其谨慎地靠近镜面,在那手印残留的位置附近轻轻抹过。指尖传来极其轻微的潮湿和粘腻感。他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立刻紧锁,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是血。混合了别的东西。”他低声道,语气肯定。那种甜腻感绝非正常血液所有。
祁夏的目光则扫过整个狭小的卫生间。干燥的地面,紧闭的水龙头,没有任何可见的异常。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唯独这个正在快速淡去的手印和残留的气息,是唯一能抓住的实体线索。
[“它”指的是什么?是昨晚敲门的存在?还是另有所指?“安静的孩子”……是暗示遵守规则就能安全?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偏好?] 祁夏的思维高速运转,试图解读这神秘的信息。
“先离开这里。”陆凛收回手,在洗手池下找了块破旧的抹布,面无表情地将指尖那点残留物擦掉,然后将抹布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显然,他并不认为继续留在这个刚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封闭空间是个好主意。
两人退出卫生间,重新回到宿舍主间。
几乎在同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铃声猛地划破了宿舍楼的寂静!
这铃声不同于昨晚那沉闷的钟声,它更加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持续不断地响着,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早晨6:30。起床铃。】
【请所有新生于7:00前抵达一楼大厅集合,领取今日课程表。迟到者将扣除学分。】
系统的广播声紧随其后,冰冷无情。
学分!
这个词让祁夏和陆凛的眼神同时一凝。《学生守则》第十条:【努力赚取学分。学分是您在学院唯一通用货币,决定您的生存、资源及最终评价。】而刚才的广播直接点明,迟到就会扣分。
这意味着,从这一刻起,生存的压力已经以最直接的方式压了下来。
没有时间再深思镜子的警告。两人迅速行动起来。
宿舍内没有独立的盥洗室,他们只能用房间里提供的一点瓶装水简单洗漱。水质带着一股奇怪的金属味。陆凛重新处理了一下手腕上略有渗血的伤口,动作熟练而迅速。祁夏则快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物品:往生钉、那把没什么大用但聊胜于无的瑞士军刀。
6点50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404房间。
走廊里已经有一些其他宿舍的新生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睡眠不足的惊惶和恐惧,眼神躲闪,行色匆匆,没有人交谈,仿佛昨晚的恐怖经历和隔壁那短暂的惨叫已经彻底击垮了他们的精神,只剩下麻木的服从。
经过403宿舍时,祁夏刻意放缓了脚步。403的房门紧闭着,看起来和其他房门没有任何不同。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门缝下方的地毯上,似乎有一块颜色比周围更深、更暗的污渍,几乎难以察觉。
[清理过了?还是被吸收了?]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细节。
下到一楼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六七十人,比昨晚报到时少了很多。显然,昨晚的宵禁并非平安度过。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和恐惧凝固后的死寂。
几个戴着纯白面具的巡查员如同雕像般站在大厅角落,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人群,维持着令人窒息的秩序。
7点整,一个穿着类似教师制服、但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区别在于他的面具额头处多了一道银色的竖纹)出现在大厅前端的一个小台子上。他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排队。领取课程表。按照课程表指示前往对应教室。第一堂课,7:30开始。”金属质感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人群沉默地排起长队。
祁夏和陆凛领到了他们的课程表。纸张和《学生守则》是同一种材质。
课程表排得极其满当,从早晨7:30一直到晚上21:00,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课程名称更是诡异非常:
【第1-2节:静默几何学(4号教学楼-303)】
【第3-4节:痛苦生物学(2号实验楼-地下B102)】
【第5节:服从训练(体育馆-3号场)】
【第6-7节:认知重构基础(1号教学楼-515)】
【第8-9节:深渊历史导读(图书馆-禁区阅览室?)】
【晚间自习:自我检讨报告(各自宿舍)】
每门课程后面还标注着对应的学分:完成 1,优异 2,失败-1,缺席-2。
而最后那门【深渊历史导读】的教室位置后面,竟然跟着一个手写的、模糊的问号,显得极不协调。
[有问题的课程。] 祁夏和陆凛几乎同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走。”陆凛低声道,率先朝着4号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第一堂课即将开始。
303教室。一间标准的阶梯教室,但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黑色木板钉死,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几盏惨白的日光灯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笔灰和旧木头味道。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但没有任何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抬头看新进来的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尘埃里。讲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穿着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副没有任何镜片的纯黑框眼镜的“教师”。他背对着学生,正用一支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线条和符号构成的几何图形。
祁夏和陆凛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7:30整。
台上的教师猛地转过身。他的脸被那副纯黑眼镜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苍白得过分的手指,指了指黑板上那个未完成的几何图形,然后又指了指讲台上放着的一叠白纸和铅笔。
【静默几何学】。
意思再明白不过:保持绝对安静,完成这个图形。
立刻有面具工作人员(像是助教)开始无声地分发纸笔。
祁夏拿到纸笔,看向黑板上的图形。那图形极其繁复扭曲,线条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规律,看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头晕目眩、心神不宁的感觉。
[精神干扰。这门课的目的根本不是学习几何,而是考验在精神压力和绝对静默下的专注力与复制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丝烦躁,目光变得极度专注,开始快速地在纸上复制那个图形。他的记忆力极好,观察力又极其敏锐,虽然图形复杂,但复制起来并不算特别困难。
旁边的陆凛则采用了另一种方式。他并没有立刻动笔,而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将整个图形扫描般记入脑中,然后才低下头,手腕稳定地开始绘制,速度甚至比祁夏更快,线条精准得如同尺规作图。
教室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呃……”
突然,前排一个男生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似乎无法承受那种精神压力和图形的干扰,手中的铅笔“啪”一声折断,他抱着头,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讲台上的教师瞬间将“目光”投向了他。
没有任何言语,一个面具助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个男生身边,手中的登记板上记录了什么。
然后,那个男生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座位上,脸色死灰,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
【失败。学分-1。】系统的提示音似乎只在那个男生脑海中响起,但他绝望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个小插曲让教室里的压力陡增,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祁夏和陆凛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全神贯注。
终于,祁夏画下了最后一笔。几乎在同一时间,陆凛也停下了笔。
讲台上的教师像是脑后长眼一般,微微点了点头。
面具助教走过来,收走了他们的图纸。
几分钟后,所有完成或失败的人都被记录在案。
【静默几何学完成。学分 1。】
【评价:准确。无额外奖励。】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第一堂课结束。学生们如同获得特赦的囚犯,沉默而迅速地逃离教室。
前往第二堂课【痛苦生物学】的路上,祁夏低声对陆凛道:“图形有問題。中间部分的结构,蕴含了某种……引发焦虑和痛苦的频率。”
陆凛嗯了一声,眼神冰冷:“嗯。像是某种精神烙印。”
第二堂课【痛苦生物学】位于阴冷的地下实验室。课程内容是解剖一种从未见过的、不断蠕动分泌粘液的黑色软体生物,过程中会释放出令人精神剧痛的气体。坚持完成并准确标注“器官”者得分。
第三堂课【服从训练】则是在体育馆进行各种违背人体工学的、极其痛苦的姿势保持训练,稍有动摇或失误就会遭到电击鞭的惩戒。
一堂课比一堂课更诡异,更痛苦,更像是一种**裸的身心折磨和驯化。
午餐时间只有短短20分钟,提供的食物是一种味道寡淡、仅能果腹的糊状物,需要支付0.1学分。没有人敢抱怨。
下午的【认知重构基础】是在一个布满各种闪烁混乱影像的房间里,抵抗精神催眠和认知扭曲。不少人在课程结束后陷入了短暂的癔症或疯狂,被面具人面无表情地拖走。
当最后一门【深渊历史导读】快开始时,祁夏和陆凛的学分情况分别是:祁夏 3.5(几何学 1,生物学 1,服从训练 0.5,认知重构 1,午餐-0.1),陆凛 4(他几乎每项都拿到了基础分,午餐同样-0.1)。
他们的目标,同时锁定了那门标注着问号的课程。
图书馆位于学院深处,是一栋独立的、更加古老阴森的建筑。【禁区阅览室】则在地下室的最深处。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扇沉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大门。
门口站着的,不再是普通的面具工作人员,而是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脸上戴着镶有金边纹路面具的人。他的气息更加深沉冰冷。
验证了课程表后,金属大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旋转的石阶,里面吹出阴冷潮湿的风,带着陈腐纸张和更深层**的气味。
门内门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紫袍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沉默无声。
祁夏和陆凛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一前一后,踏入了那向下延伸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关闭。
将一切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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