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允许。”
女王的声音冷硬如冰,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刚要振翅的鸟儿拦下。
“陛下!”
艾莉森急切地开口,但苏菲亚女王却抬了抬手,制止了她的发言,随即看向一旁的德拉佩尔侯爵:“德拉佩尔,您怎么看待兰卡罗德小姐的请求?”
“兰卡罗德小姐,如今刺杀您父亲的凶手尚未被捉拿归案,您母亲又尚在昏迷,您留在米罗尔宫,才是最安全的。“
方才那位说不出话的老侯爵,此刻却口齿伶俐了起来,像一个温和明理的长辈:
”陛下与我们都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就算您是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对诺森德尔也有一定了解,但现在危险尚未可知,您能提供有效的信息,已经是莫大的帮助。然而,若是让您出宫参与搜寻,我们尚不清楚刺客的目的,您是兰卡罗德公爵的掌上明珠,又是埃德蒙殿下的未婚妻,如果让您卷入其中,其中风险,希望您能明白。”
“兰卡罗德小姐,您的哥哥凯恩已经前往事发地点调查,请您不要辜负陛下的好意。” 另一位大臣也出声劝到。
女王点了点头,看向御座前的埃德蒙,话锋一转:
“兰卡罗德小姐,再过几天,便是埃德蒙的成人礼,您作为储妃,理应呆在米罗尔宫。”
“陛下,”埃德蒙难以置信自己的母亲居然会在此刻提起他的成人礼,“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女王笑了起来,摇着扇子:“王储的成人礼是重要的日子,在米罗尔宫举行,也是阿尔特蒂亚王室的惯例。你今日的处理,已经足够证明——王储有足够的能力来担当大任。”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谈呢?”
年轻的王储变了脸色,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艾莉森——
她弯着腰行礼,头深深地埋下,看不见表情。
女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对艾莉森的“与众不同。”
刹那间,埃德蒙全明白了。苏菲亚在测试艾莉森,也在测试他!
对于那个女孩,索菲亚想看看她在父母,家族陷入危机的时候,是否服从王室的意志;而对他……
埃德蒙握紧了拳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是他最近表现得太过激进,还是女王对他探望兄长不满?又或是,隐晦地表达她已经洞悉了他们对付布莱克公爵的计划,要他们就此收手?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艾莉森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她见过他运筹帷幄的从容,见过他面对危机时的沉稳,却从未见过他此刻的模样,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年轻雄狮,爪牙锋利,无坚不摧,却被更强大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她问过埃德蒙:“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害怕”,当时的王储,并没有回答。可是现在,她找到了答案,那个永远都滴水不漏的完美王子,他在恐惧着。
赋予他一切权力与地位的源头——他的母亲。
又或者说,那里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王权的化身。
寒意顺着她的背脊蔓延,在这股力量面前,她也好,埃德蒙也好,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兰卡罗德公爵遇刺重要吗?当然重要,但显而易见,比起寻找凶手,搜索公爵的下落——陛下恐怕还有别的打算。至于其他——作为女儿对父母安危的关心,作为皇家军事学院学生的能力,作为诺森德尔亲历者的经验,她的个人意志,根本无关紧要。
“兰卡罗德小姐,朕和埃德蒙,以及各位大臣还需要商讨一些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女王自上而下审视着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像是一头等待着猎物垂死挣扎的猛兽。
是顺从,还是反驳?
艾莉森咬咬牙,双手攥紧了裙摆,过了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是,陛下。”
她心里清楚,女王和布莱克公爵不同,对方已经算准了她的反应,此刻争执没有意义。纵然她恨不得慷慨陈词,据理力争,但这只会增加让女王控制自己的借口,反而失去了主动,然而无论如何,她已下了决心。
艾莉森退了出去,厚重的门扉将她隔绝在权力核心之外,少女直起身来,眼底已再无彷徨之色,只剩下一片决然的坚毅。
这是,走道的另一端口却出现了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嘉德琳公主。
她形色匆匆,径直想议事书房走来,见艾莉森出现在此,也是愣了愣神。
“殿下。”
“兰卡罗德小姐。”
简单的见礼后,两人便擦身而过,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艾莉森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以嘉德琳公主的行事作风,这样的反应,并非寻常。是什么事,能让这位向来沉稳的公主如此急切想要面见女王,甚至在礼节上失了些许方寸?但她很快摇了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按下这不合时宜的好奇——
此刻的自己,早已无暇他顾。
而且,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
传信器。
王室有专门用于紧急情况联络的设备,由炼金研究院和皇室魔法师以高纯度的魔晶石和魔力回路共同制作,必须通过王室成员本人的魔力波动才能解锁。此前用于联络卡西恩的,正是埃德蒙书房里的那一台。
她下意识便要往来时埃德蒙的书房走,却又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即便她是真正的储妃,也很难在没有埃德蒙许可的情况下进入,更何况,王储一举一动也许都在女王的耳目之下,她若硬闯,恐怕会给殿下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猜忌。想到这里,艾莉森调转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若是她的猜测没错——
陛下她……也许根本不希望找到父亲。
军部是兰卡罗德家的传统势力范围,加上炼金研究院,已经让王室感到不安。这么多年以来,陛下放任布莱克家和兰卡罗德家的争斗,便是为了不让任何一方的势力超出掌控
古斯塔夫教授的事情让研究院的发展一度停止,但兰卡罗德家在军部的根基却没有动摇——如今诺森德尔一步步进逼,军权的重要性越发凸显出来,陛下这在此刻将研究院一分为二,恐怕正是为了削弱自己家族的势力。
如果连埃德蒙殿下都一直处在监视之下,那么对付布莱克公爵的计划,陛下必然早已洞悉。
甚至说,连扶持卡西恩上位,恐怕也是陛下的计划。
索菲亚女王,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既是如此,卡西恩是否收到消息,又是否离宫,对于陛下来说,根本不重要了。父亲在此刻遇刺,对陛下来说,才是天赐良机!
艾莉森的心一点点坠落,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这位冷酷君王的棋子而已。
空旷的走廊中,宫内的侍从姿态恭敬地为她打开房门。
即便必须违抗女王的命令,她也必须做出行动,不能在米罗尔宫困守。
“小姐,小姐!”
侍女梅芙急切的声音将艾莉森的思绪唤回,她见自家小姐深夜跟随埃德蒙殿下的侍从离开,如今又面色铁青的回来,恐怕遇上得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您还好吗?“
梅芙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艾莉森深吸一口气,公爵遇刺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情,此时此刻,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
“我没事。”
梅芙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这样的侍女可以过问,如果连小姐自己都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
“殿下……刚才命人送来了东西。”
艾莉森这才注意到,侍女的手中捧着个丝绒盒子。
“埃德蒙殿下命人传信,要您亲手打开。”
殿下?
他已经从女王那里脱身了吗?
艾莉森皱了皱眉,埃德蒙是想安慰她吗?
此时此刻,恐怕任何礼物,都无法让她的心得到宽慰,但王子的这份情谊,却是不容拒绝的。
她不禁苦笑着将手伸向盒盖,却在打开的时候,呼吸一滞。
盒子里静静盛放着的,并不是她预想的珠宝或者别的什么礼物,而是两张折叠整齐的便签.
艾莉森指尖微微颤抖地将它们拿起。
其中一张,写着:
“我已知情,会小心行事——C. B”;
这张便签一看便是宫廷书记员的转录,卡西恩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行动了起来,泊点网络发挥了作用。
而另一张,还带着未干的墨香,字迹因匆忙而显得有些潦草:
"凌晨花园, 做你想做的事——E。"
艾莉森合上盖子,原本冰凉的丝绒,此刻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没有安慰,没有劝阻,埃德蒙冒着风险,将选择的权力与行动的自由,,化为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送到她的手中。
***
卡西恩睁开金绿色的眼睛,切断了传声器的魔力链接。
一个小时前,靠近**省边界处的小旅店,信使截住了赶路的二人,将传声器交到了他手中。
“可以了。”黑发少年将那台传音器交还给送它来的信使,附上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谢谢。”
说罢,他伸手摸向口袋,但动作却忽然停顿下来:“抱歉,您是……?”
“强尼.劳森,您叫我强尼就好。”
“强尼,辛苦你了,请您务必收下。”卡西恩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入强尼手中。
年轻的信使万万没料到,自己只是跑了个腿,像往常一样给泊点的人捎点东西,就得到了这么一笔颇为可观的酬劳。
“这、这太多了……”
“这该死的天气已经够呛了,这劳烦您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这是我的心意,请不要推辞。”
卡西恩按住强尼推辞的手,语气很是真诚,待对方收下钱袋,他顺着窗外码头的方向望去,状似无意地问道:
“没想到已经靠近北部国境线,也有大河上的泊点。”
强尼本就是个健谈的人,对眼前这个出手大方,平易近人的贵族少年也很有好感,听他这么一问,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何止是有!航运现在可忙得不行,诺森德尔那边的订单最近翻了好几番,泊点的工人们这段时间都快忙得吃饭都顾不上了。”
“诺森德尔的订单?“
“是啊,除了木材,也有大量的船只运送一箱箱的货物,经由大河这里,可以直接到达鹰港。”
卡西恩和他身旁的威尔逊对视一眼。
鹰港是诺森德尔的第三大港,也是著名的军港。
强尼的话,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听说最近北边不太平,走航运的话,的确是安全些。”
强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这里有王国守军还好些,再往北走,到了石勒,就是‘老鼠爵士’的地盘。”
“老鼠爵士?”
“诶,就是那个维什么爵士。”强尼抓了抓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趣闻,“他说要给农庄的老鼠上税,石勒的农民就都叫他‘老鼠爵士’了。”
威尔逊听得皱起了眉头,本就严肃的脸显得更加的可怕了,但卡西恩却不以为意,笑道:
“这位爵士,最近怎么了么?”
“我听说他最近抓了好几个暴乱的头子,说要处死,可是您猜怎么着?”
“几个大活人,居然就从监狱里凭空消失了!”
快年底了工作有点忙,这章更得间隔太久了……断更这么久,估计追读的人越来越少,我就放心大胆地在作话里写一些思考
这一章的标题是《应恐惧之物》——权力,王权。
为什么我要写女王,一个女性掌权者,时机上我想要探讨的是权力对人的异化,是不分性别的。我知道很多作者想要让主角成为女帝(没有拉踩的意味),但事实是,历史上不论中西,都不乏女性掌权者,其中不乏优秀的政治家,但女性的地位因为她们提高了吗?更多的,是从被压迫者翻身成为新的压迫者。
压迫不在于某个人,某个性别掌权,而是来自一整套的系统,即所谓的利益集团,更多就不适合在这里探讨了,马哲都有讲。
我觉得写女性反派其实比男性反派更有意思,尤其是一个当权的女性反派。
在我看来,单独的个体,为女帝的意义,只能是作为个人的胜利。在这个压迫性的体系之下,最终的结果成为利益集团的一份子。
因此才会需要造反,需要革命,才有了主角们被不断地磋磨,又不断地挣扎的过程。
某书上有人说这个故事女强男更强的味道重,我对此十分不满,因为这整个第一部分,我平等地压迫着所有的“年轻人”,他们的个人力量再强大,都无法抵抗来自更上位的力量——而主角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反抗。
艾莉森毫无疑问,在个人能力上来说其实是牌最少的,但她却是主角团里反抗意识最强的一个人。
这个故事要写的,不是碾压,而是永不屈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偏移值:8.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