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望青跟兰朔第一次说话,那天之后他开始熟练掌握翻墙技能。
兰朔让他叫哥,告诉他自己之前在国外读大一,目前在休学,就住在零露山上的度假屋里。
柳望青第一次知道山上还有度假屋,他对兰朔的一切都非常好奇,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
“朔哥,你为什么休学啊?”柳望青抱着膝盖蹲在画架前的石头上探头探脑,不时把头伸到画前打扰兰朔画画。
在柳望青心里,上了大学就等于解脱了,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休学。
兰家的情况是比较复杂的。
兰朔父亲当年读到高中就下海打拼,靠着盗版碟片发了家开了影视公司,90年代末文娱行业蓬勃发展,兰家看准时机攫取了大量财富,并逐步扩张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利益多人也多,不提兰朔下面几个异母弟妹,单是当年跟兰父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就够麻烦的了。
而兰朔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在去年更是突然恶化,手术后不得已来到涔城附近休养。
刚来这休养时,兰父一度认为自己活不长了,于是紧急召回在国外念书的兰朔。
可是不久后他的身体缓过来了,兰朔本来应该回去,但他名义上的母亲,兰父的正牌妻子一直劝他留下跟他爸交流交流感情。
兰朔的亲生母亲是一个香港小明星,在怀孕时就签了合同,把肚子里冰冷的胎儿换成了温暖的钞票。
之后兰朔被丢给保姆照料,兰朔父亲对小孩都没什么感情,正牌妻子倒是经常关心兰朔,但也仅限安排一下日常生活起居。
她没生过孩子,也不喜欢孩子。
兰朔对此倒也没什么感触,他不怨恨谁,但也对这个家没任何感情,跟他爹待了两天就相看两厌了,于是干脆自己跑出来躲清静。
这些麻烦事兰朔当时哪愿意告诉没见过世面的柳望青,自顾自画画,嘴上轻描淡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休就休了。”
柳望青则是很认真地道:“学还是要上的,哪怕混个文凭也好,随便休学以后简历不好看的。”
兰朔一扬眉:“你是哥还是我是哥,自己都还没找到书读就在这教育我了。”
柳望青听了立马耷拉下来。
他属于那种必须有人督着读书的学生,这段时间稍有松懈考试排名就下滑得厉害,老师家长轮着谈话,来找兰朔时整个人都蔫蔫的。
兰朔看了他这样也不太忍心,问道:“你哪科考砸了来着?”
“物理。”柳望青道。
兰朔故意不去看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眼睛都不抬道:“下次把卷子带来,我给你看看。”
柳望青很是惊讶:“朔哥你不是艺术生吗?还会看物理。”
“艺术生怎么了,我当年考得可比你好。”兰朔很是有些得意。
转天柳望青把卷子带来了,兰朔果真能讲,但他思路太跳跃,柳望青怎么也跟不上。
兰朔烦了,一摆手道:“蠢得要命,别在我面前晃悠了,快滚!”
柳望青哼哼唧唧地缠着他继续讲,讲到快打铃了才走。
走时还不忘笑嘻嘻地回头道:“朔哥,下次我把数学卷子也带来。”
兰朔气得牙痒痒:“给你讲题我折寿!以后不许再来我这!”
柳望青毫不在意,笑容满面的跑走了,回到教室位置上低头拿书时嘴角也依旧上扬着。
“你的物理作业做完了吗?老师现在要收了。”
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柳望青正要抬头看去,就被“叮”的一声信息声拉回了现实。
拿起手机一看,是解南舟发来的。
【出来玩吗?】
解南舟上一条信息还是六年前高中毕业时发的,但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熟络,好像只是放了几天假期。
柳望青还有点没从回忆中缓过神来,解南舟又发了消息。
【丁心佩来鹭洲了,一起来玩会儿吧。】
丁心佩是柳望青老熟人了,俩人初中是同桌,高中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上了大学后学校还是挨着的,可谓缘分不浅。
丁心佩是个外向型女生,交友甚广,但她跟解南舟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柳望青有些疑惑。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要出去吗?
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兰朔对解南舟的厌恶早就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平时别说在他面前提解南舟,就是他自己偶然想到了都会发疯把柳望青收拾一顿。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不去。
可是丁心佩是他的好朋友,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见呢?
悬在屏幕上的指尖终于落下。
【来,我马上出门。】
都多少年了,早该消气了吧?
小心点就行,不会被发现。
地点还是在溪山寺附近,是一家园林会所。
今天天气没昨天好,阴沉沉的,但进园看到一片花红柳绿,他心情莫名雀跃起来。
花园设计精巧复杂,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柳望青半天也没找到具体位置。
就在他想打电话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丁心佩和解南舟正坐在亭子间里,笑嘻嘻地看着他。
“坏人!你们就看着我在这转!”
这话一出,柳望青自己都有些愣神。
好像时光从未逝去。
“等半天等不来人,看傻子玩呗。”丁心佩道。
柳望青上下一打量她:“丁总这是在哪里发财了?”
丁心佩短发长裙,妆容精致,完全不是以前简素的模样。
“难道我以前很穷酸吗?”
“哪有哪有,丁女士雍容华贵天生绝色,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人间富贵花呐。”
丁心佩一掌拍过来:“什么好话从你这破嘴一出都像是阴阳怪气。”
一旁的解南舟突然插嘴:“心佩在做自己的品牌,品位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柳望青震惊地抬起头:“丁总,原来您是真发达了啊,咱以前说过的,苟富贵勿相忘,您可千万不能忘了兄弟啊!”
初中时丁心佩就整天念叨着自己想当设计师,后来大学也去学了设计,但柳望青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能是不好意思,丁心佩不自然地扭了下身体:“什么呀,我就自己搞了个网店,还……倒是你,这两年干什么去了?”
这话一出柳望青也不自然了。
“就这样呗,上班下班躺平。”
三人默契地将话题转移到以前的趣事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园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咿咿呀呀的昆曲声,伴着潺潺流水,三人不由得停下来细细倾听。
柳望青恍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时光真是浪费了,身边的人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听了一会儿,解南舟道:“这附近有个湖很漂亮,可以坐船,一起转转吧?”
柳望青道:“这边还有水潭,在哪啊?”
丁心佩笑道:“我都知道这边有个湖是出片圣地,你这地头蛇还不知道啊?”
解南舟笑了笑:“不远,开车就十几分钟。”
柳望青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兰朔工作总是很忙,虽然也经常抽时间陪他出去玩,但要么是直接去国外,要么就是在城区内的高级会所,像这样在城郊随意闲逛的时候还真少。
其实他自己以前也是很爱出去玩的,但每次出去兰朔都问东问西搞得他也烦了,干脆就不出去了。
湖边风景确实不错,丁心佩一来就异常热情,拉着柳望青拍照。
柳望青一向干活积极,丝毫没有不耐烦地帮她找最佳拍摄位。
“怎么样,要不要左边再拍两张?”柳望青笑着问。
丁心佩瞄了一眼他身后的解南舟,后者看了她一眼,她随即道:“算啦,看在你尽心尽力的份上,放你自由会儿,我自己拍。”
说罢便走开了。
柳望青笑着问解南舟:“喝点水吗,我去那边买。”
解南舟道:“不用,咱俩坐会儿吧。”
两人找地方坐下,解南舟拿出纸巾,作势要给他擦汗。
这样的举动高中时解南舟经常做,柳望青当时不觉得,但自那件事后他才觉得这动作好像过于暧昧了。
他微微躲了一下,笑道:“没事,我自己来。”
解南舟顿了顿,还是如常递了过去。
看着柳望青擦汗,他问道:“看你玩得好开心的样子,你平常不出来玩吗?”
柳望青知道解南舟一向敏锐,无奈笑道:“玩是经常出来玩,但确实好久没跟朋友们一起出来了。”
解南舟摇头:“你也不是文静的性格,总守着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柳望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多年朋友,即使不说话解南舟也明白他的想法,道:“他对你不好吗?”
手上勒痕还在痛,昨晚上兰朔用红绳将他结结实实绑起来,几乎把他勒得喘不过来。
柳望青道:“也没有,就是……”
这种事他怎么好开口,好在此时丁心佩又在召唤他,他急忙过去了。
解南舟凝视着他的背影,确定柳望青走远后拿起他的手机。
只要是柳望青设的密码他都能解开。
屏保是两枚挨在一起的红宝石戒指,解南舟冷笑一声,随后修改了消息提示音。
远处,柳望青跟丁心佩嬉闹成一团。
“这样才对。”他轻笑,“你该听些干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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