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夜晚是没有星空的,宽阔的操场上只有路边几盏路灯照明。
橘黄的灯光打在塑胶跑道上,飞虫被成群吸引,但人则是躲着灯光走。两两结对的身影在黑暗里窸窸窣窣,将一切话语都显得暧昧了。
柳望青道:“是啊,我就想上去看看有没有老师巡逻,结果被锁上面了。”他很是恼恨:“哪个王八蛋这么欠打,这种人要是被我逮住看我不削死他。”
两人走到了一盏路灯附近,半明半暗之间,解南舟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有些模糊:“现在校领导天天巡逻,你也找不到机会出去了。”
柳望青道:“是啊,只能等周末了。”
解南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去找他,是他总缠着你,要你去找他吗?”
“呃,他也没缠着我吧。”柳望青挠了挠头,“我去是因为他那边吃的挺多。”
“只是因为这个吗?”
“还有想去找他玩吧,我跟他挺玩得来。”
“这可不是玩得来就能解释的呀。”解南舟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喃喃细语,“普通朋友会这么亲密吗?”
柳望青也无法搞清自己的想法,只觉得见不到兰朔就抓心挠肺,不管干什么都能联想到他,就好像馋了的时候总会对某种食物异常执着,吃不到就会生气。
“我也搞不懂啊,我们好像是挺亲的,他昨天还说要让我去鹭洲上大学,带我出国。”
这次解南舟沉默的时间又长了些:“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去吗?”
“我不知道……我其实也有点想,但我姐她们应该不会同意吧。”柳望青道,“你觉得我应该跟他一起去吗?”
家人的关照的确无微不至,但有时也会让他感到窒息,枯燥繁重的学习间隙,他总是忍不住幻想兰朔跟他描述的,两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觉得这是很自私的想法。”解南舟声音提高了点,“把你带离熟悉的地方,远离家人朋友,只能依附于他一个人,这是很危险的做法。”
柳望青吓了一跳:“没这么夸张吧,我自己也可以在新环境交朋友啊,而且这大概是在做白日梦吧……”
解南舟放缓语气:“可能他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但这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又道:“他知道你父母是不同意你走远的吧?”
“哪有这么严肃,我俩就是说着玩的。”
解南舟做出为难的模样:“有句话我其实一直想问,但我怕是我多想了……”他望着柳望青眼睛道:“他有跟你进行过什么亲密接触吗?”
柳望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亲密?我们俩一起打游戏算亲密吗?”
“我是说,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柳望青看解南舟那为难的样子,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他脸色立马涨红:“怎,怎么可能!我俩是男的啊!”
“男的也可能啊。”解南舟严肃道,“你不觉得他对你的占有欲过强了吗?你不觉得你们俩太亲近了吗?这真是朋友之间该有的吗?朋友会想着把你拐走吗?”
“不,不是……”
柳望青不停否认,脸颊的红晕却已经烧到眼睛里了,灼出些细碎的泪,落在解南舟的眼中,可怜又可爱。
解南舟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抗拒,如果有个人能一直照顾你,爱你,那他是不是男的……”
“我没有!没有!”柳望青大声反驳,四周的目光都被吸引来了。他连忙小声些:“我和他真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投缘多玩玩,你知道我肯定要听我姐的,等我上了高三他回鹭洲,我们自然就散了,不可能跟他走的。”
“是么?”解南舟悠悠道,“可我觉得他可没准备这么轻易就散,众星捧月的影视公司接班人,白天呼朋唤友,傍晚专门来等你给你做饭,陪你玩些幼稚游戏,费这么多心思,就只是投缘玩玩吗?你跟他说只是玩玩,他会放你走吗?”
他对兰朔的了解明显太多了,但柳望青此时还处在迷茫之中。如果说不去,兰朔会生气吗?兰朔对他又是……
解南舟最后郑重的抓住他的手:“青青,不管怎么,我都希望你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策,不要让他人伤害你,好吗?”
之后的几天柳望青一直心绪不宁,一会儿想到解南舟说的“亲密举动”脸上一红,一会儿想到他跟兰朔说自己要留在本地,不能跟他去鹭洲后兰朔狰狞的样子,脸色又变的煞白,搞的周围人还以为他生病了。
转眼又到周五,兰朔发消息让柳望青放学后直接过来。
来到熟悉的白帆船前,柳望青难得的踌躇起来,站在树下始终没进门。
兰朔在窗前就看到柳望青来了,可也没来门前接,单坐在画架前等柳望青自己开门跑到他身边。可左等右等也没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他等不及了,终于走到门前道:“你是太阳晒得蛮舒服,舍不得进来?”
柳望青吓了一跳。
兰朔眉眼本就锋利,略一生气更是带些凶戾,柳望青以前不怕,今天却不由得颤了一下。
看柳望青缩在原地一副鹌鹑相,兰朔心里不舒服,直接过来把柳望青拉进门:“跟谁欺负你了似的,要我抱你进去啊?”
柳望青更是心里一紧,连忙挣开:“我自己进,我自己进。”
兰朔皱眉看向柳望青,直觉他今天不对劲。
熊子野依旧被安排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柳望青从前觉得对着它吃饭挺好玩,现在则觉得太诡异了。玩具熊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仿佛阴沉沉地监视着一切。
“你今天怎么了,又挨训了?”兰朔摸着熊子野道。
“没什么……就是……”柳望青吞吞吐吐地。
“有话快说。”
“你说要我跟你去澳洲,是认真的吗?”
“当然。”兰朔道,“不然跟你说这些干嘛?”
“可是,我家里是要我留在涔城的,澳洲太远了,虽然我也想去鹭洲,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去读综合大学,我姐他们生意忙……”柳望青说了一大通,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兰朔道:“哦。”
“啊……”柳望青看着他。
他不紧不慢地道:“所以你就是想读隔壁市那所学校,那也没什么,我在那边再买套房,你就住在那里,像现在这样周末来鹭洲找我不就行了。”又道:“至于毕业之后,你们家哪就缺你一个了,你就来给我当助理,我多给你放几天假。”
柳望青没想到兰朔居然是说真的,脑子一片浆糊。
兰朔察觉出不对,勾起他的下巴,低下头让两人近距离对视:“你今天不对劲。”
这个距离让柳望青刷得脸红了,他急忙推开:“别挨那么近。”
这可太奇怪了,柳望青之前从不会拒绝跟他亲近的。
兰朔眯起眼:“你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柳望青很怕兰朔这样,道:“我是觉得,我们俩好像太亲近了,我这样天天来烦你,我觉得这样很怪,两个朋友之间,不会这样……”
兰朔开始还在听着,但越听越不对劲,打断道:“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柳望青哑然,兰朔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就猜到肯定又是他那个阴毒室友在挑拨。他怒道:“都跟你说了别跟那个姓解的来往,他家里不干不净的,这种人肯定也是一肚子坏水。”
虽然很生气,但心里不由自主地慌张。
“他真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这么说他,他只是为我着想。”
“为你着想?我看他是另有所图!”他心中暗骂姓解的不要脸,挑唆柳望青不要跟自己亲近,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一想到柳望青要脱离他的规划范围,他就焦虑不已。
柳望青刚想反驳,随后又想到:“你怎么知道解南舟家里的事?”
解家发家不太体面,小时候他父母都有点忌讳他跟解南舟玩,不过之后解家就专心经营正经生意,解南舟又很优秀,这才放心让他俩来往。
“当然是去查了。”兰朔说得理所当然,“那小子跟苍蝇似的就在你身边打转,我当然要好好查他,不然就凭你,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太像吃醋了,从前柳望青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他感觉特别不自在。
兰朔冷哼一声,坐到客厅去了。
被冷落的柳望青只能自己收拾东西,两人相对无言。兰朔打定主意不开口,柳望青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注意到兰朔怀里抱着一个新毛绒玩偶,像狗又像熊,还有一对兔耳朵。他看着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画的那个吗?兰朔居然找人把它做出来了。
玩偶大约半米多高,可能是因为手感好,兰朔把它捏来揉去,又扯又拽。
柳望青看不过眼,道:“你别拽他呀。”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柳望青看着他加大力度揉玩偶,只感觉都揉在了自己身上。
“它有没有名字啊?”
兰朔的收藏都有名字,有些特别喜欢的还有身世背景和人际关系,柳望青之前就跟着认识了熊子野的朋友邻居。
“名字?要什么名字,就是只蠢兔子!”
“它不是兔子,是熊。”柳望青伸手道,“给我玩一下吧。”
兰朔丝毫没有释放玩偶的意思,道:“凭什么给你,这是我的,我要带他回鹭洲。”说罢转头对玩偶道:“要好好待在我身边知道吗?被坏人拐走了我可不会救你。”
柳望青低着头搓自己的手指:“我又不是玩具,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怎么能就这样安排我……”
感到柳望青好像没那么抗拒,兰朔放下玩偶:“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肯定会听你的意见的。”他难得愿意哄人,把声音放柔:“我也不是叫你跟家里断绝关系,只是反正你也是想出来上学工作的,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你随时能回来啊。”
他坐到柳望青身边,为他拨开额发,道:“我们俩在一起,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手指轻柔拂过,柳望青理智上觉得应该走开,但身体根本不愿意。看着柳望青在自己安抚下渐渐朝自己靠过来,兰朔终于满意了,那种失控感也消失了。
第二天兰朔依旧来接柳望青下课。
柳望青从楼里面跑出来,五月总有几天热得反常,补习班空调又坏了,狭小的房间闷得人满头大汗。
兰朔垂下眼眸,掏出纸巾为柳望青拭去汗水:“一头汗,臭死了,回去赶紧洗澡。”
柳望青傻兮兮地朝兰朔笑,完全没留意旁边大步向他们走来的柳诵芳。
“柳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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