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匆匆滑过夜色,最后驶入御水湾地下停车场。
御水湾是A市最顶级的小区之一,坐落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紧邻江边。
除此之外,它一梯一户的设计和森严的安保也为住户提供了极大的**性和安全感,是很多金领阶层和艺人的首选。
欧阳满打开家门,玄关和客厅的顶灯自动亮起。
入目就是近六米长的全景落地窗,装修风格简约又大方。
但客厅里只有最基本的沙发电视茶几配置,白花花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生活气息少得有些离谱。
欧阳满揉了下眉心,弯腰脱鞋。
回来路上被风吹了好一会儿,醉意散了大半,现在反倒有些头疼。
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欧阳满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
“姐。”
“舅舅!”
对面传来的却是个小女孩的活泼音调。
欧阳满愣了下,向来平静的眼眸中染上几分温柔,“盼盼,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盼盼刚做完化疗出来,吵着闹着说想你了。”
这时,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是他的姐姐尤茜。
“妈妈!说好不告诉舅舅的!”
盼盼有些羞涩的声音远远传来。
“姐,辛苦你了。”
欧阳满笑着轻轻叹一口气。
盼盼去年确诊了白血病,现在一直在住院治疗。
尤茜作为单亲妈妈,不仅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去医院照顾盼盼,十分不容易。
“没事,你不是还安排了好几个护工嘛,她们人都挺好的,我忙得过来。你忙你的工作就好。”
尤茜说到这,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戏谑,“对了,提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
欧阳满:“……”
尤茜憋了下,结果还是笑了出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弟这么漂亮。”
欧阳满知道她在说今天微博热搜的事,可被粉丝夸是一回事,听亲人当面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眼里出现了难得的尴尬:“……别这样。”
尤茜轻轻笑了一阵,直笑得他出声抗议才肯停下。
她缓了缓,问道:“对了,下个月爸妈忌日,你会来吗?”
欧阳满怔了下,下午演出时的事情又突地回到脑海。
有一刹那,他几乎想要把纸条的事告诉尤茜。
不过话到嘴边,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不了。”
自从父母去世后,家里的亲戚就一直不待见他。
但他无法改变既定事实,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这样能抵消他的过错,他可以这么躲一辈子。
挂断电话,欧阳满将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
他光着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酒,就窝进了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
从这二十三楼放眼望去,落地窗外是繁华又美丽的城市夜景。
江面倒映着万家灯火,偶尔有游船经过,短暂地切断这片连绵不绝的星光。
而落地窗上,是神色有些疲倦的他,以及这个空空荡荡的家。
欧阳满收回视线,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
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吞咽声。
没来得及咽下的液体从嘴角滑落,擦过他的锁骨,最后滴在了衣领上。
被洇湿的白衬衫薄得近乎透明,随着重力向内贴着胸口,勾勒出一道微微隆起的弧度。
酒气弥漫,醉上加醉。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来很多事情。
从双亲的忌日,到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再到悦耳的钢琴声,最后变成了……
那双深若潭水的棕黑色眸子。
欧阳满敢说他从来没见过像黎沧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如果黎沧真的看他不顺眼,今天在舞台上大可不必帮他。
甚至可以任由他搞砸这场首演,让他落一个害群之马的罪名。
但黎沧偏偏帮他了。
替他化解了难题,也喝下了那杯道谢的酒。
然后,就在他觉得黎沧也许并没有那么讨人厌的时候,黎沧却又故态复萌,摆出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让欧阳满清晰地认知到,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和黎沧永远都不会是一路人。
想到这,欧阳满骤然有了个非常幼稚的念头——
反正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他索性拉黑黎沧所有联系方式,等公演结束,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想到就做,欧阳满伸手捞回手机,打开微信通讯录猛翻起来。
手机屏幕的白光有些刺眼,五花八门的头像也闪得他醉意上头,脑子越来越晕。
手指划得很快,可从头划到底,也没出现那个烦人的名字。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加黎沧的微信。
白忙活一通的感觉并不好。
欧阳满皱着眉头想了想,就打开微博,在最近访问里点了下冷藏凌晨的头像。
醉酒的人脑回路往往很奇怪,也很简单——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黎沧,总之先拉黑一下,出出气。
画面跳转,显示出冷藏凌晨在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新的带图微博。
【我总是太懦弱。】
图片里,是一架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钢琴,键盖上还有好几处明显的磨损。
葱白指尖抵在黑键上,黑白两色与手背上的一颗红痣相互映衬,十分和谐。
而在照片右上角,露出了一小截琴谱。
由于相机的自动对焦,琴谱的内容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见页码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图案。
欧阳满眯起眼睛,静静盯了那个图案半分钟。
一团棉花状的云朵托着三颗星星——
是星云剧院的logo。
艺术品般的手,红色的小痣,星云剧院的琴谱和钢琴。
几个条件相结合,便只剩唯一一个答案。
这人真是黎沧。
朦胧困意中,欧阳满仿佛看见屏幕上也出现了黎沧的脸。
两道英气的剑眉下垂着,嘴角也向下瘪着,眼角湿漉漉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然后,那个黎沧低下了头,委委屈屈地说:
“我总是太懦弱。”
欧阳满牵起嘴角,面上露出少许嘲弄。
一个刚在饭店里掐赵思奇的手腕,还扯着自己手腕往外走的人,居然转头就跑到微博上说自己懦弱?
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莫名的怒火在酒精的助力下熊熊燃起。
他一下忘了他只是来拉黑的,更忘了维持成年人的冷静。
欧阳满点进了这条微博的评论,一边念叨着,一边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黎沧……你这个臭小鬼……你与其……在这里说废话……还不如……”
他迷迷糊糊地打完,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搓了几下,就窝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黎沧刚打开房门。
哒的一声响。
数盏间接照明灯自动亮起。
五十来平的公寓四四方方,正中央处摆着一张KING SIZE的大床。
地上铺满了毛绒地毯,乍看之下,如同一片蒲公英花田。
清冷月光越过阳台的落地窗洒进来,跳到了角落的一架钢琴上。
钢琴边有一个巨大的木架,上头挂着浅蓝色的帘子,看不见里边是什么。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悦耳的琴声在房内缓缓流淌。
黎沧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接听。
一接通,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一道男声。
“下星期妈过生日,你回来吗?”
黎沧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任何笑意:“打错了,我没妈。”
男人沉默几秒,最终选择揭过这个事情,径自道:“爸也说很久没见你了,想你回来一起吃顿饭。”
“吃饭?还是配合他在宴会上表演父慈子孝?”
“……我会拦着点的。”
“算了,麻烦你转告他。”
黎沧垂眸淡淡道,“私生子并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上。”
他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光脚走进了浴室。
水汽蒸腾起又散去,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略长的发尾搭在肩头,水珠从发梢滴落,沿着脖子的曲线滑进了凹陷的锁骨里。
他没穿睡衣,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露出精瘦的小腹和匀称的胸肌。
两道流畅的人鱼线从浴巾里头伸出来,抱住了他的腰肢。
他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就随手把毛巾甩到书桌旁的椅背上,掀开了那块浅蓝色的布帘。
架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上百张影碟。
每张影碟上还贴着一张张写着年份的标签,足以见收藏人的用心程度。
指尖轻柔地抚过影碟盒角,最后停在一张五年前的标签上。
黎沧打开盒子,将光碟拿出来推进机器里,墙上的电视很快就出现了影像。
人群在舞台上跃动歌唱,是音乐剧的录制版本。
舞台最中央那个人身形高挑,长相俊秀,眼尾还有一颗漂亮的小痣。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中山装,下巴却昂得高高的,眼眸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他唱道:
“即使你们禁锢了我的身体,也无法禁锢我的思想!
我会从这里飞出去,飞向属于我的地方!”
黎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录像结束。
电视屏幕一黑,上头映出一张毫无防备的脸。
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充满了温柔又眷恋的笑意。
黎沧突然叹了口气,扭头望向窗外。
夜色笼罩下,别墅群如同高低起伏的山峦,一路延伸至远方。
零零散散的灯光点缀在这山峦间,映衬着天上那轮孤零零的圆月。
他慢吞吞地收回眼神,随后拿起手机。
屏幕上方滑出来一条新的微博提示。
【你收到了一条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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