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劫终于结束了审讯室里的狂轰乱炸。
此时已是晚餐时间，审讯室外的警员明显少了许多。见但拓要走，夏劫难得主动开口：“咱们两个聊聊。”
但拓闻言转身，疑惑地看向夏劫。他不知道夏劫这个狡猾的犯人在打什么主意，于是迟疑地拉开椅子，坐到夏劫眼前。
“你想聊什么？”
夏劫扬了扬下巴，指向审讯桌上摆着的咖啡，“刚才说太多话了，嘴很干，但拓警官，麻烦你倒杯咖啡呗。”
但拓不悦蹙眉：“夏劫，你要是无聊就自己找地睡觉，我没工夫伺候你。”
“不就是倒杯咖啡吗？你至于这么激动。”夏劫说：“我这个人最喜欢喝咖啡了，万一我喝开心了，告诉你点儿有用的信息，你不就赚了？”
但拓不信，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还是起身去了外面，再回来，手里多了个冒着热气的一次性纸杯。空气里弥漫起咖啡的香气。
夏劫接过来，淡淡地尝了一口，勾唇一笑：“还可以。”
紧接着忽然问了一句：“警官，你相信公平正义吗？”
他表情散漫，问这话明显有着打趣地意味，可但拓回答地相当正经：“相信。所以我才会当警察。”
“可在泰国这个地方，没有公平正义，只有强权。”夏劫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怕强权碾了你的正义，要了你的小命？”
“夏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炫耀你的出身，还是看不起泰国警方？也许，你生活的圈子造就了现在偏颇的认知，但是我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着这般耀眼的出身。”
但拓表情严肃：“社会是个巨大的天平，如果没有我们警察来维持最基本的公平正义，那么天平就会失衡，翘到天上的底层人民就会狠狠地摔下来，砸死的一定是压住天平另一端的你们。你现在没死，就是因为我们在维持公平，坚守正义。”
“当然，我不否认有强权碾压正义的行为。可我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畏惧强权。你信你的强权，我追我的正义。信仰不可从众，你不用教唆我，我也懒得策反你。”
但拓语气坚定：“你就看着我最后怎么抓住你就行了。”
此话一出，双方陷入短暂的安静之中。
过了片刻，夏劫点点头，一双黑眸盯着但拓许久，才忽然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你要找的东西，在泰国陆军上将周颂堪的书房抽屉里。如果你能拿到，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要找的东西。
难道是夏劫的杀人证据？！
但拓倏地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什么东西在周颂堪的书房抽屉里？”
“你是警察，”夏劫笑了笑：“这种事要你自己去查。你问我，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闻言，但拓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夏劫这般遮掩，并未给出直接信息，反而能够证明他的猜测，那东西应该就是杀人证据。
可一个杀人犯，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杀人证据暗示给他这个警察？良心发现吗？
但拓并不知道。
这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虽然夏劫有可能在骗他，可如果是真的，那他追查了将近十年的案子，就要在真正意义上的结案了。
他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震惊和兴奋里，兴奋到忘记了一个事实，周颂堪是军方二号人物，妥妥的强权，他一个小警察，又怎么可以轻易地拿到周颂堪书房里的东西？
夏劫看着神情明显变化的但拓，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他知道，把那枚袖扣爆给警察无异于是把自己和周颂堪都给卖了。到时，军方上将涉嫌藏匿亲儿子杀人证据的新闻就能毁了整个周家的声誉。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把周颂堪拉下马，但毁掉他的口碑，断了他的晋升之路，夏劫也够回本了。
当然，走这一步夏劫几乎可以说是断送了自己的人生。
这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他思考了一整晚，疯是疯了点儿，可他就是要报复周颂堪。他宁愿牢底坐穿，不要自由，都不愿再受周颂堪的要挟。
玉石俱焚，鱼死网破，谁都不可以再要挟他。
不过，促使夏劫做出如此疯狂决定的重要原因并不是为了报复周颂堪，而是到现在他依旧在赌。
这一次，他不赌亲情，赌血缘。
他是周颂堪的儿子，他就看看，以这个身份爆出周颂堪的丑闻，周颂堪能不能为了掩盖丑闻，把他从这里捞出去。
夏劫唇角缓缓勾起，眼睛里透出疯狂扭曲的光。
*
第二天一早，开往叻差巴颂十字路口的军车上。
林蓬看了眼后视镜，“上校，肖雅死了。”
后视镜里的男人微微蹙眉，抬眸看了过来：“怎么死的？”
“今天早上的事。亚提拉上校昨天特地去了趟清莱军营，给她带了份儿新加坡晚报，小姑娘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在路上找了块棱角锋利的石头，自己割腕了。”
说完，林蓬发现周不渡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很快就换了话题。
“对了上校，觉吞那小子在湄南河泡了一晚上，捞上来之后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他问什么时候可以让他杀掉亚提拉。”
“让他等着。”周不渡说：“那小子是个孩子，不容易引人瞩目，让他去调查一下纳隆上将的行程安排。”
“好，我会通知他的。”
而听男人提到纳隆上将，林蓬突然想到昨晚在军区道听途说的一则小道消息：“上校，您知道吗？我听说今年大选戒严，纳隆上将会亲自督导关键地区的安全管控。而他负责的范围就包括你的叻差巴颂十字路口。”
像大选前的安全管控，并不需要上将军衔的人亲自督导。可之前纳隆因为手下涉嫌贩卖人口一事，在军民之中口碑暴跌。而举国皆知的泰总理大选，就是他挽回口碑的最好时机。
为重新树立良好的军方上将形象，纳隆这才亲自出面，身体力行地督导此次安全管控。
周不渡闻言，抬眸，在后视镜里对向林蓬的眼睛：“这事有谱儿吗？”
“十有**。”林蓬说：“军区里不敢乱传上将的事，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这事传不起来。”
闻言，周不渡挑眉，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林蓬看不出他的心思，继续开车。
没过片刻，军车停在叻差巴颂十字路口，林蓬下车打开车门，周不渡整了整身上的军装，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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