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周颂堪和夏澜夫妇留在别墅里用餐。他们并没有上艇,原因很简单,就是给双方老人和孩子留一个交流感情的私人空间。
殊不知,这个私人空间早就变成了战场。
不大的厨房里,夏老头游刃有余地做着清蒸石斑鱼。夏劫在旁边抱着蠢蠢欲动抢鱼吃的元宝,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外公,你这鱼处理地可真利落。”
“哇,浇上油之后香味就出来了。外公,你的鱼一定很好吃!”
“是我大孙子钓的鱼好,怎么做都好吃。”
“那不一定,不会做菜的人,就是给他鱼翅,做出来都是一坨屎。”夏劫拍马屁拍地顶呱呱:“外公,你的厨艺就是最棒的!”
这边周不渡和周不疑并不会恭维老人。周老爷子越听越来气,袖子一撸,推开掌厨的厨师,眼瞅着就要自己上手。
不就是蒸个鱼,调个料,浇个油吗,谁不会呀?
于是,两个老头开始比着赛的做鱼。氛围刺激又紧张。
好不容易等他们做完鱼,游艇上的大厨这才忙活其他菜。到了晚上六点半,周不渡和夏劫等人才吃上饭。
餐桌上,夏劫坐在外公身边,周不渡坐在周爷爷身边,中间被周不疑隔开。
周老爷子为尽地主之谊,给每个孩子都夹了自己做的清蒸鱼,然后对着夏老头扬扬下巴,“夏劫他外公,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夏老头哼了一声,自己夹了石斑鱼给周不渡,结果刚把筷子伸过去,周不渡就拿着碗躲开了。
夏劫看了眼,见外公的筷子尴尬地顿在半空,于是把碗里周老爷子夹的鱼拿出来,丢在了骨碟里,然后把碗端到外公筷子下面,“来,这第一口鱼,就交给我吧。”
周老爷子眉头一皱。
夏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夏劫,去把我的酒拿过来。”
夏劫起身拿了酒,给夏老爷子亲自倒上,还开玩笑地说:“您看着喝,我妈不在,喝多少都不怕。”
夏老头得意地看了眼周老头。
周老头喝不了酒,看着那对祖孙其乐融融地倒酒吃菜就来气。他倏地拿起筷子指了指自己做的鱼,“不渡,不疑,你们愣着干什么,多吃鱼啊。”
那个鱼做的,又腥又没味。吃一口嘎巴一下子就能死过去。周不渡本就不会给人面子,不好吃肯定不会再吃。而周不疑怕死,自然也没再动。
再看夏劫那边,他都没动别的菜,一直在夹夏老爷子亲手做的清蒸鱼。吃得别提多欢实。
夏老爷子还在旁边给夏劫摘鱼刺,一边摘一边还问,“这么好吃吗?”
夏劫三两口扒拉完一碗饭,看了眼旁边的佣人,后者立刻拿过碗又添了一碗,夏劫回道:“外公,我把赵秉林送你那去几天,你教教他做饭,尤其是鱼。”
他歪头看着夏老爷子,语气赞叹:“您怎么能把鱼做得这么好吃。明天我就把这片海域的石斑都钓上来,您全都清蒸了给我吃,成吗?”
夏老爷子听地哈哈大笑,一双明亮的老眼炫耀似地往周老爷子那边瞟。
“......”周老爷子不禁皱眉。他缓缓地转头,看向两个不吃鱼的孙子。
周不渡依旧我行我素,就是不夹周老爷子做得鱼,当然,夏劫钓上来的鱼他也没吃。
周不疑则忍了又忍,随即特别给面子地夹了块周老爷子做的鱼,屏息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然后背着脸露出一个相当痛苦的扭曲表情。
如果是以往,夏劫肯定是懒得招惹周不渡,可今天两个老人在,下午的时候周不渡还故意找事,于是他便主动夹了块周爷爷的鱼,笑吟吟地往周不渡碗里放:“弟弟,吃鱼呀,你钓的鱼,肯定很好吃。”
那张厌世俊脸笑地很好看,干净又美好,一点都不看出发坏,不仅夹了很大块的鱼肉,还特地摘走鱼刺,放到周不渡碗里。
周爷爷最喜欢看兄弟和睦的戏码,他在旁边接话,“不渡,这鱼肉很新鲜的,哥哥夹给你了,你赶紧吃呀。”
周不疑在一旁附和道:“对,你赶紧吃。”
那块死得可惜的鱼肉万众期待地摆在白花花的米饭上,周不渡看了眼,随即抬眸扫视一圈,周不疑恨不得他全吃了,两个老人眼睛里都是期待,而某人笑地别提多灿烂了。
夏劫适合笑完就死。男人随手把碗放在桌上,“我吃饱了。”
说着起身就走,片刻不多留。
只留下除夏劫外的一桌老小,面面相觑。
*
第二天中午,距离婚宴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周颂堪带着一家人迎接宾客。
今天来的是周颂堪和夏澜的近亲好友,都是利益极其相关的人。所以宾客人数并不多。周颂堪等人接完宾客就在厅内应酬。
夏劫是最悠哉的,他有外公罩着,不用跟着夏澜应酬,坐在泳池旁的椅子上,低头玩手机游戏。
“夏劫,”周不疑走过来,手里端着杯红酒,然后把酒放在夏劫手里,“爸让你去那边见个叔叔,那是爸的军校同学,两家关系不错,你得过去打个招呼。”
夏劫收了手机,干净的手指摩梭着手里的酒杯,他不喝酒,周颂堪应该知道。但是,依旧送来了。
他抬眸看向周颂堪方向,只见周不渡一身黑色正装,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安静地站在周颂堪身旁,听二人交谈。
与周颂堪搭话的,是这场婚宴里最大的意外。此人正是泰国陆军上将纳隆。
周不渡在金三角遇上的那个毒枭,就是他的爪牙。
纳隆端着酒杯,锐利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周不渡的脸,转而又换上祝贺的欣喜表情,看向周颂堪,“对了,老弟,上次我跟你说得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警察总署署长这次就让塔蓬干。至于你的生意,我会让塔蓬给你开绿灯的。”
塔蓬是警上将,纳隆的姐夫,他对警察总署署长势在必得,都是利益共同体,纳隆自然支持姐夫拿下总署署长之位。
可周颂堪与纳隆向来面和心不和。警察总署署长这个位置又是向金三角输送“猪猡”的重要一环,周颂堪绝对不可能同意让纳隆的人当上总署署长。
只是,即便没有塔蓬,纳隆也不可能同意周颂堪的人登位。加之双方势均力敌,都是泰国陆军上将,各自有各自依仗的派系,双方暗中针对,各不相让,如此一来,警察总署署长的位置便空了下来。
周颂堪笑了笑,“纳隆,今天是我的婚宴,不谈别的事。”
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地将难题推到以后。纳隆脸上隐隐露出不满,他并没有住嘴,而是跟周颂堪继续商议。
周不渡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纳隆无非就是在画大饼,许着合作共赢的美梦。但混到上将这个位置,周颂堪绝不会轻易让出利益,他不会把自己的把柄交给政敌手里。
毕竟,贩卖人口这事太黑,一旦暴雷,整个第三军区都要跟着完蛋。而这事牵扯的官员实在太多,利益错综复杂,周颂堪果断拒绝了纳隆的画饼,依旧坚持今天不谈正事。
然后话音一转,开始打听起塔蓬的情况。纳隆回答:“塔蓬警上将曾担任第八区警察司令和警察署长助理,拥有丰富的警务经验和资历。他啊,最近还要去尖竹汶府带两栖特战队训练,能力还是很强的。”
尖竹汶府背靠群山,面朝大海,山岳起伏,丛林密布且人烟稀少,是开展野外训练的理想场所。泰国海军陆战队第16训练基地就位于此地。塔蓬来这里带队训练,可见纳隆所说不虚,他的确是有能力的。
周颂堪点点头,不说好也不说坏,总之就是不给准话,俨然不给对方试探口风的机会。
周不渡听了半天的打太极话术,有些不耐烦了,他烦躁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那不耐烦的表情落在夏劫眼里,就是最有用的信号。
他收回视线,斜斜地睨向周不疑,心想,周不渡那个大冰块脸都不耐烦成那样了,他过去不得更烦?再看周颂堪那二人,一看就没谈什么好事,还叫他过去,分明是周不疑自己想过去,但是不被允许,这才拉着他当垫背的。
到时候周颂堪骂人,他肯定跑不了。
夏劫问:“真的是爸叫我过去?”
“瞧你说的,哥还能骗你?”
夏劫并不确定周不疑是否在骗人,但那声哥听着实在恶心,加之他根本不想去周颂堪那里,于是走到周不疑眼前。
冷俊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周不疑微微蹙眉,夏劫轻晃着红酒杯,笑着开口:“大哥,你是私生子,按理说,你这种孩子和我这个婚生子应该关系很紧张,对吧?”
周不疑听到私生子三字,脸色瞬间一变。他直勾勾地盯着夏劫,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令他难堪的话题。
然而,下一秒,夏劫就变得和善起来,他拍了拍周不疑的手臂,眼里都是真挚的敬爱,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周不疑身后的泳池。
“其实,我不在意你的身份。”
然后就用那双真挚的眸,专注地盯着周不疑。他说:“你是我大哥,我很喜欢你,也很敬重你。”
话音未落,夏劫瞬间收笑,周不疑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大力猛地袭来,夏劫一脚踹在周不疑的腰腹,后者一个踉跄,步履不稳地退到泳池边,紧接着脚下倏地一空,只听扑通一声,周不疑猛地掉进了泳池里,溅起无数水花。
众人见状纷纷朝这里看过来。周颂堪不禁皱眉。
周不渡一手摩挲着酒杯,挑眉一笑。
夏劫蹲在泳池边,目光戏谑地看着周不疑,“大哥,你不祝福爸妈复婚,就怨不得我为他们出气喽。”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不用细想就知道,周家老大不满意周颂堪复婚,跑来找周家老二暗地里阴阳,结果被对方给踹到游泳池里。
周不疑都要气死了,他狼狈地从水里站起来,夏劫却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戏精般地丢了句“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抬腿就往外公那走。
夏老爷子当然知道自己的外孙什么德行,他担心夏劫会被周颂堪刁难,于是安排夏劫赶紧上楼,没事别下来了。
而周颂堪那边由夏老爷子亲自出面,说两个孩子闹了矛盾,夏劫脾气不好,自小被他惯坏了,若是今天在让二人碰头,估计会打起来。
那意思,摆明了是让夏劫不参加婚宴。
周颂堪顾全大局,加上老爷子出面,最终点头同意了。周不渡看着夏劫上楼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那顿婚宴,可以说是漫长又无聊,周不渡冷眼看着推杯换盏地周颂堪,以及换好衣服积极参与不同话题的周不疑,忽然拿起酒杯,顾自倒了杯酒,满满一杯。
然后在纳隆敬周颂堪时,主动替周颂堪挡了杯酒,随后直接起身,对周颂堪说:“爸,我有点醉了。”
周颂堪还没说话,夏澜就已经开口了,“宴会还有一会儿才结束,不渡,你不舒服的话,现在就上楼休息吧。”
说着她看了眼周颂堪。
周颂堪点点头,“你先上楼吧。”
周不疑说:“我送他上楼。”
周不疑推开椅子,斜了眼周不疑:“不用。”
说着,转身离开主桌,自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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