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中,视线昏暗,满桌的供灯与香火皆未点燃。
凌霜走至那尊佛像前,一身墨衣好似融进了这昏暗视线之中。
她眸光寒凉,她只是启唇:“出来吧,我不想动手。”
话音落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一位褴褛老者爬了出来。他径直爬到凌霜的跟前,朝她俯首着。
“大人饶命啊,老衲只是一名普通的僧人,只是门外那姑娘闯入了我寺对外封闭的殿宇之中,老衲才不得不出手提醒了一下,没想到那姑娘居然是**凡胎没承受住老衲这一击,居然……居然就这样堪堪晕倒了过去。”
看着俯首在自己面前的苍老的身影,凌霜冷笑,声音如晨烟那般缥缈,叫人不知她究竟是在说反话,还是其他。
毕竟眼前这位神祇一样的人是出了名的皮肉不笑伪君子,最会阴阳怪气。
“不是这**凡胎还进不了你这极乐殿中来。我看你伤人,是故意而为之吧。”
“少说废话!还不快将事情等原委都交代清楚!”这边,解花初已然将一条软剑从腰剑抽出,那软剑倏地就如电掣一般横在了俯首的老人颈间。
原本俯首的老人整个身体就开始颤耸了起来,颤抖间,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解花初紧抿着唇瓣,手上的软剑又深入了几分。
倏地,原本将头埋的死死的老人蓦地抬起一双阴鸷透有凶光的眼来。一股邪灵之气顿时席卷他的全身,黑雾也顿时间笼罩在整个殿宇之中。使人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凌霜与解花初飞快对视了一眼,然后二人皆是平静将剑收回。
凌霜一双黝黑的眸子顿时变为金黄竖瞳,而解花初则是闭上眼不去看她。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凌霜使用了她那双摄魂眼。
摄魂眼之下,诸恶难逃。
剑光乍现,如电掣般急速,一道灵柱势如破竹直接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啊——”
紧接着就是一道凄惨嚎叫声响起,似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殿中的明黄大墙上赫然多了个血印。瘦黑的身体一路往下滑,直到跌坐在地上背靠大墙。
苍老的和尚仰伸着脖颈,大大张合的嘴巴。似乎想要通过仰天长啸来以泄发痛苦。
“你是妖。现在先留你一命,等水落石出之后再处置你。”凌霜将剑负到身后,眸光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然转化成了人形的妖魅。
它现在身上这副皮,怕就是原先的释心怀大师的皮囊了。
“哈哈哈哈——”瘫坐在地上的老人突然开始开怀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们不就是想找消失的佛像么?我就告诉你们吧,死物都化为活物飞走了,你们当然想破了脑子,掘地掘了三尺也找不到。”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座佛像?”凌霜眼底的眸光微微一沉,深邃清透的黄金眸中染上一层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的颜色。她缓步走上前去,睥睨着这个披了一层松松垮垮的人皮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怪物一边笑着,一边吐出大股大股的血来。
凌霜也跟着笑,不过她的笑却是让人恐怖害怕至极的冷笑。
尊者身上所散发的威严,可以将人的脊椎都压断,可以让人尝试到血液冰冻,经脉寸断的痛苦。
“那这么说来,这千朝佛都,怕是座妖镇了。”
凌霜轻松平和地嘀咕着说完,随后就即刻转过身去,厉声解花初吩咐道:“召集大家来收妖了。”
“是。”解花初知道此事急迫,即刻就转身向外走去。
一时间大殿上只有凌霜与这苍老的妖怪对视着。
“跟我去见个人。”凌霜突然说。
随即还不等地上的妖怪反应,凌霜就提着他的衣领,朝殿外飞踏而去了。
“啪——”的一下,伴随着呜咽求饶声音,妖怪连人带皮的滚落在朝阳的脚下。
朝阳直直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着缓步而来的优雅女子。
“朝阳,罪魁祸首就在你的眼前,你可以问了。”
“是你,是你毁了我母妃的牌位?”
原本还呆滞在原地的朝阳眼眶瞬间赤红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一步一步地逼近,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
“朝阳公主,我没有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和尚又开始跪地求饶了起来,朝阳每逼近一步,他就颤抖着身子后退一步。
“你再退一步试试呢?”朝阳眸中氤氲着泪水之余,无尽的愠怒冲上脑也让她此刻散发出一个真正的公主的威严。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如去问问那位凌掌门,或许她知道些什么,何苦纠缠着我一人不放呢。”
朝阳又蓦地抬起眸来,看着凌霜。凌霜没有说话,也只是抿着唇看着她。
朝阳吸了吸鼻子,就又低下头去,目光像淬了毒一样看着地上的和尚。
在面前这三人的眼神“逼迫”中,和尚眼睛咕喽咕喽地转了几圈,才激动地扬着一根食指说,“我……我又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件事,不知这件事是不是与公主的母妃相关……”
“速速说来!”
“大约是五年前,有一个男人突然找到我,他说他知道一个至阴至纯的已死之人,虽然人已死,不过那已死之人的牌位上还缠绕着诸多未散去的魂气,他告诉我说这至阴至柔的魂气可以令我修为大进。还许我重金,让我将那牌位拿了来。”
“牌位呢!”
“当时他要我销毁牌位,我不敢暴露妖气,好像就只是被我随手埋到我院中的一棵树下的某一处去了!”
“带路!”
和尚被朝阳一把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站起来时还止不住踉跄了下,他本想转过头去咒骂这没脸没皮的凡人公主一声,但碍于凌霜和那个居然会剑陵光宗剑术的长安郡主在,便没有回过头去,只是自个儿不满地嘟囔了几声,还是乖乖地选择了为她们带路。
去往那处小院的路途好似变得格外漫长了,带路的和尚受了伤,只能一步一步蹒跚地走着。跟在他身后的朝阳双眼空洞,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和尚站在院子门口,用手指着院中的那一棵繁盛苍翠的梧桐树。
朝阳快速跑过去,全然不顾头上的发饰是如何的脆响,脚下的长裙又是如何的拖地,惹了一角尘埃。她只知道,树下有她最敬爱的母亲。
朝阳跪了下来,青葱一样的手指开始在树下的泥土上进行无尽挖刨。挖不倒她想要的东西,她誓不罢休!
“好好待着,别耍什么花招。”凌霜朝他脚下一点,瞥了他一眼,就也朝着那颗梧桐树下走去了。
“用这个吧。”头顶上,清朗的声音传来。
朝阳抬头,对上褚明歌的眼睛,接过了她手中递来的铁锹。
褚明歌又拿着另一根铁锹,向身旁的女人递去。
“谢谢你的铁锹啊。”褚明歌还是有些不乐意地说。
可毕竟是凌霜及时赶过来救了她,铁锹也是她“自掏腰包”从灵戒中拿出来的。她这个人虽然记仇,但是有些事情一码归一码,她拎得很清的。
凌霜接过她递来的铁锹,莞尔:“不用谢。”
呵,老狐狸假笑。
褚明歌心中嗤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拿着铁锹认真埋头挖土了。
三人一同拿着铁锹挖着,挖得十分热火朝天,很快梧桐树下就被她们挖出了一个大坑。
在看见一端被土埋藏着,显露了一角的牌位时,朝阳手中没拿稳的铁锹掉落了下来。
全身上下瞬间一阵酥麻之意窜上后脑勺,无力、瘫软。
朝阳瘫坐了下来,垂到肩头的乌发一部分被汗水沾到脸上,一部分沾染上了地上的泥土,好不狼狈,好不可怜。
她倏地失声痛哭了起来,填满了泥土的指甲还在不停地往那处地方挖着,直到十指流血,直到沾满了泥土颗粒的白玉牌位完整地显露出来。
朝阳的双手倏地抖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枚白玉牌位从泥土中拾起,然后颤抖着手指,轻柔地将牌位上的泥土拂去。
“娘——”
朝阳泪珠瞬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要命的流了下来,她将牌位死死地护在怀中,身体不断地抖动着。
凌霜侧目去看身旁的少女,她似乎也受到了情绪的触动,神情变得悲伤起来。
眼眶红红的,嘴巴瘪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人就算再怎么变,微表情都是始终如一的。
凌霜望着她的侧脸,眼神晦暗,黯然神伤。
这让她忽然想起百年前的一个雪夜里,她下山在青石街道上捡到尚在流浪,尚是小乞儿的小褚明歌的时候。
那时没有东西吃的她,一手就扯住了戴着帷帽,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上的她的衣袍。
小褚明歌再对上她的眼神后,就立即撒开了手。但还是合起脏兮兮的爪子,不停地作着揖,可怜巴巴地向她索要食物。
那时候童真无邪的她,也是会如现在一般做出这样委屈可怜的表情。
“好心人,给点食物吧……”
“好心人,给点食物吧……”
小褚明歌生涩地吐出这些乞讨时的话语,双手不停地向她作着揖。
“我身上未带有吃食。”
在小乞丐褚明歌听完她说的话,失落地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幸好她又及时的将她给唤住了。
“不过驿馆可能会有。”
于是小褚明歌在路上就自然而然地牵握住了她的两根手指,与她一同往尚亮着灯的驿馆走去。
二人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在吃馄饨间,她用灵息往她身上一探,无意间居然发现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眼瞳清澈的乞儿居然身怀天地间最为罕见、最具修炼体质的神骨。
于是,就这样,她将她带回了剑陵光宗,养在剑陵光宗的外门。原本想等她在外门打好基础,修筑好体能再将她接回到身边,作为她的徒弟由她亲自教导。
可惜,最终居然没能叫她等到这一天……
凌霜:“你是我捡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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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情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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