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虞芊芊那声破音的宣言后，凝固了。
她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在夕阳的血色光柱里疯狂舞动。
沈寂川的目光，从她因激动而绯红的脸颊，缓缓移到自己被揪出褶皱的衣领上，最后，落在地板上那些折射着残光的玻璃碎片。
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最初的微弱涟漪已经平复，重新变回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没有震惊，没有怒火。
只有一种……近乎无聊的审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深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她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宣言不过是蚊蝇嗡鸣。那张过分苍白的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妖异，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吸血贵族，俊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冰冷得让人胆寒。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笑，从他苍白的唇间逸出。那笑声里没有愉悦，更像是在博物馆里，看到了一件标注错误的展品。
“我的命，归你？”
他重复着她的话，语调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却像冰锥一样扎进虞芊芊的耳膜。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尖开始发凉，后知后觉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让她几乎要站立不稳。她刚才……是不是太嚣张了？这可是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意外”消失的大反派！
两个被摆了一道的保镖此时已冲进来，脸色铁青，伸手就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拖出去。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对不起，沈先生！我们立刻处理！”保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显然很担心会因为这次的失职而受到责罚。
虞芊芊心脏骤停，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宿主！稳住！他现在是你唯一的血包！拿出你黑红女星的演技来！】系统在她脑子里疯狂打气，电子音都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就在保镖的手即将碰到虞芊芊胳膊的瞬间——
“住手。”
沈寂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让保镖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中。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虞芊芊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研究一种新奇却无害的病毒，带着审视，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探究。
“你，”他看着虞芊芊，慢条斯理地问，“想要什么？”
虞芊芊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直接说“我想靠你续命”？怕不是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丢进疯人院！她必须延续刚才那股豁出去的疯劲，并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符合她“虞芊芊”这个身份的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虽然内心已经慌得一批），继续沿用之前的借口，并加以“深化”：
“我……我只是想感谢您！沈先生，您家族的基金会之前帮助过我，我听说您病了，心里非常非常担心……”她说着，眼圈恰到好处地泛红，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将一个感恩戴德又情真意切的粉丝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不配来看您……但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想亲眼确认您没事……”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感恩戴德、情深义重（甚至有点脑残粉倾向）的柔弱女明星。同时，她紧紧盯着沈寂川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心理活动，可惜，除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什么也看不透。
沈寂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打动的痕迹，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冷漠地注视着她的表演。
直到她说完，空气中只剩下她轻微的抽泣声，他才微微偏头，对那两个如同石像般僵立的保镖吩咐：“出去。”
保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敢有丝毫违逆，躬身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合拢，偌大的病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再次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虞芊芊揪着他衣领的手还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得要命。她能清晰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独特而危险的感觉。
沈寂川垂下眼帘，视线再次落在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虞芊芊感觉自己的手背像是被冰凌划过。
“所以，”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她禁锢的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紧握的手背上，那触感让虞芊芊猛地一颤，“这就是你……表达感谢的方式？”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
那冰冷的触感像是一块寒冰，激得虞芊芊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连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停下。脸颊不受控制地爆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她手足无措地道歉，娇软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慌乱，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滑落，顺着白皙的脸颊滚下。她能感觉到被他指尖点过的皮肤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冰凉触感，久久不散。
沈寂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被揉皱的衣领，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他整理衣领的姿态极其好看，手指修长分明，骨节如玉，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肤色透着一股病态。
他整理好衣领，抬眸，重新看向她，那双死寂的眼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恶劣的兴味。
“虞芊芊。”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平稳，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虞芊芊心上。
虞芊芊浑身一凛，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他果然知道她！这意味着她之前的行踪、她的背景，很可能早已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黑红明星，全网唾骂，演技浮夸，炒作无下限……”他如同念简历一般，平淡地列出她的“罪状”，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将她试图伪装的外衣剥得干干净净。“上周‘意外’摔进顾怀瑾怀里，三天前被拍到深夜出入制片人住所，昨天在微博上发布‘心灵鸡汤’被群嘲……虞小姐，你的履历，相当精彩。”
他甚至连细节都知道！虞芊芊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你说，”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呓语，“我叔叔沈墨言，派你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儿过来，是想试探什么？”
虞芊芊瞳孔猛缩，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
他果然误会了！以为我是他叔叔派来的棋子！
【危机！也是机遇！宿主，将计就计！让他认为你有所图，比让他发现系统的存在要安全得多！】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同时快速分析着，【根据当前情况，建议你承认部分事实，但转换动机！】
电光火石间，虞芊芊做出了决定。她不能完全否认，否认只会显得更可疑，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属于“虞芊芊”这个黑红女明星会有的动机。她赌的就是沈寂川对这种“绝望的挣扎”和“直白的利用”会产生兴趣，毕竟，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或许会对另一种极致的“求生”产生好奇。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中泪水更加汹涌，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和疯狂：
“对！我就是个玩意儿！一个他们随手可以丢弃的棋子！但那又怎么样？”
她猛地扯开自己病号服的领口，指着自己颈侧——那里，黑线在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她巧妙地用角度和光线让他能看到一点异常）。那蜿蜒的黑色细丝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看到这个了吗？沈先生，我活不了多久了！医生说我得了罕见的遗传病，最多还有一个月可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眼神灼热地盯着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赌博，“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沈墨言想利用我试探您，可他根本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的狗屁计划！我只想抓住您！只有您能让我活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您能救我！”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自己的绝境和“被迫”的立场**裸地摊开在他面前，同时将自己的动机归结为“将死之人的直觉和疯狂”，这比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更真实。
沈寂川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房间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虞芊芊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笑意似乎真正染上了他冰冷的眼底，虽然那笑容依旧没什么温度，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异莫测。
“有趣。”
他重复了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玩味。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彻底沉沦、华灯初上的夜色。他的背影挺拔却孤寂，仿佛与整个世界的热闹都格格不入。
“既然你这么想‘抓住’我，”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种漠然的、仿佛施舍般的意味，“那就留下来吧。”
虞芊芊愣住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成功了？
【叮！新手引导任务完成！开启正式任务线！】
【日常任务发布：【保障目标基础生存】。】
【子任务一：【保障目标连续睡眠≥6小时】。】
【任务时限：今晚。】
【任务奖励：生命值 12小时。失败惩罚：生命值-24小时。】
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打破了虞芊芊的怔愣，同时也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虞芊芊：“！！！”
让他睡觉？在这个刚刚被她“袭击”、明显对她充满兴趣（恶劣的那种）的反派大佬旁边？还要连续睡六小时？这难度堪比让她徒手登天！
沈寂川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随口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
“门外会有人给你安排房间。”
“从明天开始，”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我看看，你能表演到哪一步。”
虞芊芊看着他那道孤绝、厌世又充满危险气息的背影，捏紧了微微发抖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表演？
不，沈寂川。
这不是表演。
这是战争。
一场我虞芊芊，为了活下去，必须要赢的，求生战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在脑海里对系统说：
“收到。任务……开始。”
虞芊芊：系统，我这波演技值几个奥斯卡？
系统：宿主，碰瓷反派大佬的勇气值得一个终身成就奖！
沈寂川：（指尖轻点）这份“感谢”，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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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的命，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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