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带着露水的宁心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虞归晚的心上。他最终没有扔掉它,而是鬼使神差地将其夹在了一本常看的杂记里。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扰人的悸动也一并封存。
表面上的主仆关系似乎回到了最初。谢沉默默搬回了杂役房,干着最低等的活计,如同一个真正的、不起眼的奴仆。虞归晚也重新变回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呼朋引伴,流连风月场所,试图用喧嚣麻痹自己。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虞归晚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沉默的身影。当他与旁人说笑时,会下意识地留意谢沉是否在附近。而当那道沉静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时,他会像被火星溅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心跳却失了序。
这种失控感让他烦躁,却又隐隐沉溺。
这日,虞归晚收到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城中最大的“聚宝阁”将举办一场地下拍卖会,据说有不少稀罕物事流出。请柬末尾,还特意标注了几件压轴拍品,其中一件,名为“残阳铁”。
虞归晚看到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跳!在原著剧情里,“残阳铁”是谢沉中期修复本命灵剑的关键材料之一,虽不算顶级稀有,但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按照“剧情”,谢沉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虞家,在一次冒险中偶然得到此物。
可现在,谢沉还在他府里为奴,这“残阳铁”却提前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是巧合?还是……剧情强大的修正力?或者,是那只无形的手,又一次拨动了命运的丝线?
虞归晚捏着请柬,指尖发白。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要拿下这块“残阳铁”。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阻止谢沉得到它?还是……想看看谢沉的反应?抑或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
拍卖会当晚,聚宝阁地下大厅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各方势力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灵宝的气息和隐秘的**。虞归晚带着两个护卫,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目光扫过下方熙攘的人群,很快,他便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沉依旧穿着仆役的灰衣,低着头,仿佛只是跟随某个小家族前来长见识的随从。但虞归晚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来。或许是为了保护,或许是为了……监视。
拍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虞归晚心不在焉地举了几次牌,拍下两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即将出现的“残阳铁”上。
终于,拍卖师捧上一个玉盒,盒盖打开,一块暗红色的金属静静躺在绒布上,表面流转着夕阳般的光泽,正是“残阳铁”。
“起拍价,五百下品灵石!”
竞价声此起彼伏。虞归晚没有立刻出手,他在等。果然,当价格攀升到一千灵石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楼下角落响起:“一千一。”
是谢沉!他终于出手了!虽然改变了声音,但虞归晚几乎能肯定是他。
虞归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果然如此的释然,也有一种被挑战的愠怒。他举起号牌,声音清冷地响彻全场:“一千五。”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二楼雅间。认出是虞家小少爷后,不少竞争者偃旗息鼓,不愿为一块不算顶级的材料得罪虞家。
楼下角落沉默了片刻,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一千六。”
“两千。”虞归晚毫不犹豫,仿佛扔出去的只是石子。
大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这个价格,已经远超“残阳铁”本身的价值了。
角落里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下,没有再出声。
“两千灵石一次!两千灵石两次!成交!”拍卖师落槌。
玉盒被恭敬地送入虞归晚的雅间。他拿起那块触手温润却又带着灼热感的金属,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空落落的。
他阻止了谢沉吗?或许。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拍卖会结束,虞归晚带着护卫和那块昂贵的“残阳铁”离开聚宝阁。夜色已深,长街清冷。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口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正是谢沉。
他褪去了伪装,面容在月光下清晰冷峻。两个护卫立刻警惕地上前,却被虞归晚挥手屏退。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为什么?”谢沉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却比愤怒更让人心悸。他的目光落在虞归晚手中装着残阳铁的玉盒上。
虞归晚握紧了玉盒,强撑着骄纵的姿态:“本少爷看上的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谢沉向前迈了一步,距离近得虞归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风尘仆仆的气息。“你知道那是什么。”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虞归晚的心漏跳了一拍,嘴硬道:“一块破铁罢了。”
“破铁?”谢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那笑容极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主子是为了阻止我得到它?还是觉得,将我需要的东西握在手里,就能更好地……控制我?”
他的话像利刃,精准地剖开了虞归晚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心思。
虞归晚脸色一白,恼羞成怒:“谢沉!你放肆!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谢沉又逼近一步,几乎将虞归晚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伸出手,不是去抢玉盒,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虞归晚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那触感冰凉,却带着燎原的火星。
虞归晚浑身一僵,想后退,脚步却像被钉住。
“我的身份,”谢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响在虞归晚的耳畔,“不一直是主子您……亲手赋予的吗?”
他的指尖顺着脸颊滑到下颚,微微用力,迫使虞归晚抬起头,与他对视。月光下,那双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虞归晚看不懂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主子若想控制我,何必用这块铁?”谢沉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虞归晚的下唇,动作暧昧而危险,声音喑哑,“您明明有……更有效的方法。”
虞归晚的呼吸彻底乱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护卫寻找的呼唤声。
谢沉的动作顿住,他深深地看了虞归晚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吞噬。然后,他收回手,后退一步,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奴仆。
“夜凉,主子早些回府。”他躬身行礼,声音恢复了平静。
说完,他转身,身影迅速融入巷道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虞归晚独自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那块昂贵的“残阳铁”,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却滚烫得惊人。晚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花了两千灵石,买下了一块对他无用的金属,却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一并抵押了出去。
这场拍卖,他看似赢了,却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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