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干草层层叠叠，许彻清正欲用手拨开，侧方忽地探出雪亮长剑，轻松破开干草堆，开辟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薛予琼随后提剑靠近，先他一步走在前方。
睨了他一眼，许彻清暗自笑笑，心安理得跟随其后。
已是最后一步，还能出什么岔子。
他悠悠前进，不时摸一把身旁斩断的干草，手感干燥绵软。室内温煦如春，应当是枕水仙君从某某养鸟秘籍中学来的保温手法，令体寒人士十分舒适。
靠近巢穴中心愈发温暖，一直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许彻清才觉背后伤口痛感显著，恐怕伤得不清。
……算了，小伤而已，回去再说。
身前人忽而停下，许彻清脚步一顿，从侧面探出头。
干草堆叠出半人高的平台，一枚巴掌大的、青绿色的蛋安稳躺在草上，像是陷入沉睡的公主。
那……小男主是吻醒公主的王子？
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取悦到，许彻清没忍住漏出轻笑声。
薛予琼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不能笑了？”他抿平唇角，指指蛋，“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让神乌认可你？”
薛予琼欲言又止，随后解释道：“剑是我们共同拔出的。”
言下之意，是说这蛋还有他一份？
许彻清：“……啊？”
一时间，他竟不知说些什么。
在少年炽热的目光下，许彻清最终缓缓伸出手，与他一同放在蛋前。
鸟蛋原地转了一圈，忽而滚向二人掌心方向，却在即将靠近时猛地停住，旋即又开始原地打转。
许彻清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个反派，气运竟然能和男主不分伯仲？
这合理吗？
见蛋仍抉择不出，他于是抽回手，故作嫌弃道：“什么破东西，看着比你还蠢，自己留着吧小骗子！”
闻言，那蛋像听懂似的，飞速滚进薛予琼掌心。
【男主培养进度55%】
“可是……”
薛予琼犹豫片刻，将剑递给他：“既是你我共同发现的机缘，便没有一人独占之理。我师父说，出门在外，绝不能吝啬小气，既然许仙君不愿留下神乌，那便将此剑拿去吧。”
……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但适用对象能是反派和男主吗！
内心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许彻清垂下眼，咬牙嘲讽道：“你这么弱，还是自己留着吧——况且，每年送上雪月宫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此种品相并不少见，用不着你分给我。”
薛予琼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手中鸟蛋忽地金光大盛，倏地于脚下生出一泓清泉，将二人传送出去。
眼前天旋地转，许彻清合上双眼，耳畔却莫名响起熟悉的声音。
“师父！”
“师叔师叔！”
他蓦地睁眼。
只见拂雪与初七、初八均是满面忧色，将他团团围住。
初七站在他身后，大惊失色道：“呀！师叔！你背上好多血！”
许彻清晃了晃头，终于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再次回到落下的湖边。
“好了好了，我没事，小伤而已，你们不必担心。”他逐一安抚道。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扫到一个白色身影。
等等，男女主怎么又跑到一起来了！
许彻清连忙转过头，却见拂雪红着眼眶，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他掌心。
“这是临行前沈师叔予我们的复生膏，尤以治外伤。”她打开盖子，草木清香霎时溢出，“师父快些涂上。”
沈闻书的药，自然是精华中的精华，一人仅此一瓶。
许彻清合上瓶盖，将药推回去，“为师伤口只是看着唬人，没那么严重——况且，秘境中难免受伤，你自己留着便好。”
“那弟子现在便退出秘境——”
拂雪语出惊人，吓得他厉声拒绝道：“胡闹！你说，为师为何让你来秘境中？”
“……为了历练。”她垂眸道。
许彻清揉揉她的头，耐心道：“距离秘境结束还有几日，你现在退出，便是白来一趟。为师不过是皮外伤，修士炼气淬体，修为越高恢复能力越强，你不必担心。”
拂雪欲言又止，最终闷闷应道：“是。”
初八自一旁探出头：“我都没抓到几只妖兽，师叔干脆用我的伤药好啦！”
许彻清一弹他额头，“你的也不用！”
施术清理去背上血渍，他问了句：“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挤开捂着额头的初八，初七托起肩头小雀，抢答道：“是小赤！它突然变得很急躁，我一路随它而来，才发现师姐和弟弟也在这。”
“哦，原来如此……”
在几人的再三关切下，许彻清终于将他们赶去打怪，自己则回过身，望向薛予琼先前停留的位置。
空无一人。
收回视线，他飞身离去。
三日后。
护着三个小辈离开秘境，许彻清借口养伤先行跑路，实则藏在无人角落迅速改头换面，随后悄然摸回秘境出口。
薛予琼站在人群中，不时有陌生修士试图与他搭话，他却置若罔闻，视线在前方不停搜索。
瞄见许彻清后，薛予琼霎时眸光一亮，一路小跑至他身前，用力环住他：“师父！”
背上伤口被猛地牵拉，许彻清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随后强扯出笑意，摸摸他的脸：“看你活蹦乱跳的，应是收获不小——有受伤吗？”
薛予琼松开双臂，却不回应，反而担忧道：“师父可是身体不适？”
“嗯……是有些。”许彻清边走边抻懒腰，“在客栈躺了几日，那破床硬如铁板，睡得人腰酸背痛！”
见他神色并无异常，薛予琼跟上去，真诚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徒儿为师父按摩如何？”
许彻清连忙拒绝：“咳咳！那倒不必了！”
开玩笑，让他发现自己背上伤口，那还得了？
闻言，薛予琼虽有些闷闷不乐，但很快调节好心情，在乾坤袋中摸出一把妖丹，五颜六色、光泽莹莹，献宝般呈到他面前：“这些均是徒儿在秘境中所得，品相上等，对修为大有裨益，师父可还喜欢？”
“好了好了，为师不要这些。”
将妖丹放回乾坤袋，许彻清一点他鼻尖，轻笑道：“只要你平安回来，便是为师最大的收获了。”
此话一出，小男主再次黏糊糊缠上来，扯住他衣袖晃了晃，“可是徒儿想送给师父。”
动作间，他右臂结痂的伤处不经意露出，许彻清牵起他，气道：“你这孩子，方才问你受没受伤也不说！伤药涂了吗？若是还不好，明日回去找小莲瞧瞧！”
沈闻书的复生膏，几时连个皮外伤都治不好了？
难道是受秘境影响……
他抬手撩起小徒弟的衣袖，指尖轻抚过凸起的血痂。
“师父，无碍的。”
“还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许彻清追问道。
说起来，这伤还是因他而起。
薛予琼摇摇头，忽地问道：“出发前，师父说，待徒儿回来，便可给我一个奖赏，不知现下是否还作数？”
“……自然。”
已然被心疼蒙蔽双眼，许彻清不假思索应下。
“那……明日回去，徒儿想同师父一起睡。”
怕他拒绝，薛予琼眉眼微垂，语气恳求：“只一晚，好不好？”
第二日，晚。
直至薛予琼出现在房门口，许彻清方才有些懊悔。
又被小孩迷惑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开门将满面春风的薛予琼放进来。
上次二人同床共枕，小男主还是个只到他胸口的小豆丁，如今都与他一般高了。
二人合衣躺下，屋内烛火摇曳，此情此景，许彻清只觉相当适合敞开心扉，发展下师徒间纯真的感情。
“师父。”
薛予琼侧身望向他，一双眼澄澈透亮，半张脸埋进被中，犹豫道：“徒儿在秘境中，见到许仙君了。他……他同我想象中的，和爹娘口中的，都不太一样。”
许彻清半身坐起，轻抚过他柔软的发顶，温声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我……”
薛予琼一时沉默，随后闷闷道：“那些修士似乎对他极为不喜，我起初觉他行事喜怒无常，而后又觉他无比矛盾——他折了我的剑，百般恶语相向，却又几次救了我……我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
许彻清不由轻笑道：“那依琼儿所见，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他不坏，也并非害我爹娘的人。”
“……啊？”
许彻清掌下动作一顿。
难道他还不够恶毒？不够反派？
【你对恶毒的理解有偏差吗？】023幽幽出声，【你目前对他做过最恶毒的事，是骂他师父——哦，也就是你自己。】
许彻清：【……】
薛予琼在他掌心蹭了蹭，微仰起头，“他说，他曾去桃花居寻过爹娘和我。娘与他关系匪浅，此话应当做不得假。”
“笨。就凭一句话，你便信了？”许彻清捏捏他鼻尖，“为师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吧？出门在外，不能仅凭三言两语，便轻信旁人，要有自己的判断。”
不行，他必须反向挽回一下“许彻清”的形象。
“……嗯。”
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小男主垂眸应道。
又聊过许久，薛予琼困倦合眼，许彻清见状便熄了灯，也安然躺下。
身旁的小火炉忽地手脚并用缠住他，在北地冰冷的冬夜中分外温暖。
“师父。”
“快睡。”许彻清含混着催促一句。
薛予琼将头埋进他颈窝，小声道：“我会永远相信你的。”
许彻清困得意识模糊，条件反射似的拍拍他后背，应道：“嗯……为师也是。”
许彻清：那许仙君绝对不是好人balabala……
薛予琼：嗯！（已读乱回）
023：（扶住赛博额头）两个制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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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敞开心扉的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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