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樾醒来时,屋内一片沉寂,窗外夜色浓稠。
昨晚清理伤口又敷完伤药,就已经是深夜了。归鸿山房舍大多堆满药材,仅剩这一间空屋,只得让他师徒二人同住一屋,幸而有两张床榻。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另一方床榻前站定,垂眸凝视仍在沉睡的滕淇。
宋樾沉默了许久,像是置身浓雾深林,不辨方向,不知方位,也难明心绪。
昨日师尊为他挡剑的一幕仍在眼前挥之不去,郗之玉魔气袭来的那一瞬,他身边空无一人,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竟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击。
她为何要这样对他?
宋樾取出那枚同心结,向其中注入灵力。
结果不出所料,她身上没有情丝显现,一如之前那样,干净得近乎冷漠。
那她为何要替他挡剑?她凭什么替他挡剑?
她以为自己是谁?
妄想用这一剑的恩情,抵消过往十几年的欺辱与折磨?
真是....痴心妄想。
宋樾漠然收回目光,转身躺回自己的床榻,闭上眼,试图将这些思绪隔绝在外。
天一亮,华斯年便推门进来查看一番二人的伤势,恰逢滕淇也悠悠转醒。
“你二人睡了整整一天两夜,感觉如何?”华斯年一边检查宋樾的伤口,一边问道。
滕淇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感觉还好,就是伤口有点痛。”
“回长老,弟子感觉已经恢复完全,”宋樾自行起身,语气平淡,“若无其他吩咐,弟子想先行返回天清峰。”
“也好,你再拿些伤药回去。别忘了按时外敷。”华斯年递给宋樾了一些瓶瓶罐罐。
宋樾接过药,行礼后便径直离开,未多看滕淇一眼。
“你这徒弟...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滕淇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说?”
“你没感觉他现在.....很烦你吗?”华斯年摸着下巴,“怪哉!昨日他可是不顾自己伤势,一路将你背回来,途中甘青川想搭把手都被他冷脸拒绝了。我当时瞧着,还以为他...”
“以为什么?”滕淇心里咯噔一下。
“还以为他终于开窍,甚至对你有些好感....”华斯年摇摇头,“看来是我想多了。”
好感???
滕淇瞬间头皮发麻。
惊——无cp文男主竟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倾向!
不过就算是有好感也很可怕!无cp男主要是爱上她,她岂不是很快就能和这个美丽的世界say goodbye?
“当真是奇怪,你能给我讲讲你们两个关系是怎么转变的吗?”
“...师兄,给我拿点药,我也回去了。”滕淇立刻打断他,拿了药就跑。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是她这个处境该考虑的事情吗?
保命要紧!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滕淇本以为,山峰内仅剩他们师徒二人,平时见面定然尴尬,却不想一连几日去山洞内修行,都未曾见到过宋樾。
她也乐得自在,两人互不打扰,各自修炼才是正道。
某晨,万里无星。滕淇向往常一样,哭丧着脸去山洞内修行,她刚坐下调息没多久,体内的金丹竟开始异常增大,灵力疯狂涌动,但怎么也无法突破。
莫非是她这几日操之过急?
她就知道!勤虽能补拙,但是对她这种天才来说,还是要劳逸结合最重要!
几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忽然从洞口内飘进,落在她膝上,分外显眼。自从次粗略逛了一次山峰后,她便再没去过那片桃林。
夏初时节,阳光明媚,山上也是一片青绿,绿叶粉花随风飘荡,空气中到处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走进小径,芬芳的桃香溢满了整片山林,溪边几个弟子围在一起,说着什么“五长老”、“男徒弟”之类的话。
滕淇的八卦之心在雄雄燃烧,于是她果断凑上前去:“五长老怎么了?”
“诶,亏我刚才说了那么久。五长老和一个男弟子好上了。”
“男弟子?”
“对啊,那男弟子还是大长老座下的。”
“怪不得五长老总去桃溪山,美名其曰大长老闭关,他过来帮忙打理,现在看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前方的弟子讲得唾沫横飞,丝毫没有察觉后方的弟子早已散去,只剩滕淇一人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假的?”滕淇眼睛发亮。
“千真万确!现在大长老正在峰内发愁此事呢。”
哦豁?还有她闻雨寒吃亏的时候?真是难得一见,这热闹不看简直对不起自己!
滕淇立刻掏出青霜剑,站上去就往桃溪山飞。
“师姐,你怎么皱着眉头?”滕淇人未到声先至,欢快地踏入了屋门,却见闻雨寒和秦听寒正在桌前执棋对弈,气氛...颇为安宁。
这怎么和外面传的不太一样?不是正发愁呢吗?
好尴尬,好想回到五分钟之前,下次她再也不加人未到声先出的剧情了。
“我什么时候皱着眉头了。”闻雨寒并未抬头,指尖夹着一黑子,“啪”地一声落定。
“你输了,秦师弟。”
“师姐棋艺一如当年,师弟自愧不如。”秦听寒和煦一笑,转而看向僵在门口的滕淇,“滕师妹不进来坐坐吗?”
“啊,好。”滕淇硬着头皮走进去,文静地坐在一旁,双腿并拢,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
如果忽略她快要扣出三室一厅的脚趾的话。
“你是来打听五长老风流韵事的?”闻雨寒这才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不不不,怎么会呢,”滕淇连忙摆手,“那些弟子最爱瞎传消息。”
“哦?”闻雨寒挑眉,“这么说来,你知道咯?”
该死!竟然套她的话!
滕淇干笑两声:“偶然....偶然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滕师妹不必如此,”秦听寒开口解围,语气温和,“本来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我和...”
“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闻雨寒接过话茬,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我难不成还会拦着我的好师弟和好徒弟去追求真爱?就算你以后和你那宝贝独苗看对眼了,师姐我也鼎立支持。”
滕淇:“......”和男主在一起?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不过这门风竟如此彪悍?但是倒也不用举这种例子来诅咒她。
“师妹不必如此惊讶。”秦听寒无奈一笑,“灵霄剑派并非迂腐守旧之地。”
“是啊,小淇淇,”闻雨寒嘴角翘起,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最古板的老古董都做出这种事了,哪儿还有别的陈规陋习能束缚人心?”
“呵呵哈哈哈……那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滕淇起身就想溜。
“你就不想知道,你五师兄这绯闻对象是谁?”闻雨寒慢悠悠地抛出一句。
滕淇立刻转身坐了回去,一脸正气:“师姐请讲。”
“你这五师兄啊,可是个痴情种,当年在魔域十一城之中,我那傻徒儿不过侥幸救了他一回,还顺手送了柄得来的破剑,他就对人家念念不忘,不离不弃了。”
“他一直觉得我这徒儿对他也有意,殊不知人家只是尊师重道。他还不服气,还说什么...”
“咳咳,滕师妹,”一旁的秦听寒耳根泛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当真不记得时廷玉了?”
“时廷玉?”滕淇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死了。”闻雨寒忽然接话,语气平淡,目光却紧盯着滕淇。
滕淇老实回答:“没印象了。”
“他呀,当年在修真界也小有名气,”闻雨寒端起茶杯,眼神悠远,“你当初可是同他最要好了,他若是知道你现在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八成还要伤心死一回。”
死后又死?老铁,有点诡异了。
不过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莫非是让大师姐道心破碎的那位。”
“答对了,”闻雨寒轻抿一口茶水,睨了一眼秦听寒,“我来说吧,哼,省的某人不自在。”
“时廷玉和你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所以你们两个关系格外要好。可惜天不遂人意,他被分到了灵霄剑派附属的隐华阁,你天赋尚可,便被先掌门收为徒弟。”
“不过那时修炼任务并不重,他就经常过来找你,一来二去,我们便都熟了。”
“后来你心气渐高,频繁闭关,动辄数月。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他渐渐熟络了起来,更甚至.....暗生情愫。”
“再后来,来了一个叫齐藤的,也是你们同乡。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知晓我是修无情道,便一面与我交好,一面又去时廷玉那里挑拨我二人关系,甚至....用蛊虫操控他心智。”
“我当时也傻,每天都围着他转,竟丝毫未察觉异常。他对我越是冷淡,我越是执着纠缠.....最终,道心破碎。”
“前几日,有弟子在山下发现了他的尸身,他被齐藤杀了。”
滕淇一时之间有些唏嘘,不知该如何安慰:“师姐.....男人如浮云!这片散了,还有整片天空任你挑选,总会一个你喜欢的!”
“是啊,”闻雨寒喃喃道,“或许只是有缘无份罢了。”
“这齐藤如此可恶,没被宗门严惩吗?”
“她?”闻雨寒冷笑一声,“自从前些年去了一趟人间的书坊后,回来便疯疯癫癫的,终日嚷嚷着要献祭整个宗门,完成什么逆天改命的大计。”
“多行不义必自毙,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她渡劫时雷劫格外猛烈,她没撑住,身死道消了。”
滕淇装模做样地摸了摸心口:“那就还好,这人也太可恶了,若修为再高些,怕真是魔头降世了。”
她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师姐,那你道心破碎后,可有再修什么别的道?”
“并未。”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不修道也很自由!”
气氛忽然沉闷了起来,一时间几人都不作话。滕淇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瓜,便准备开溜:“师姐、师兄,那我先回去督促弟子修行啦!”
说完她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忽然身后传来闻雨寒空灵的声音:“滕淇。”
“嗯?”滕淇回头,“怎么啦师姐?”
闻雨寒凝视她片刻,最终淡淡一笑:“无事,路上小心。”
滕淇虽觉有些奇怪,但并未深想。
毕竟她这些“师兄”“师姐”,行事风格向来跳脱,偶尔反常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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