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翊，想去跳舞吗？”
路修安放下酒杯，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李南翊身旁。
李南翊抖了抖，却不知是本能还是不安。
他尽量平复心态回答：“不了，我不太会，你……今天来这里有业务吗？”
“不是，”路修安笑了，那笑里却深藏其他意味“我是为了我的事过来的。”
“哦，那我先不打扰你了。”仿佛没听见，李南翊转头就要走，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桌布被压得皱起一块。
路修安比他更快一步，他的手扣在李南翊的肩膀上，看着轻力气却很大，整个人近乎贴在李南翊的后背，他听到身前人加速的心跳，然后他开口：“和我说说话吧，我好想你。”
“……”
“去阳台，我有事想问你。”李南翊的声音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听你的。”
阳台很大，一扇落地的玻璃门隔绝了宴会的喧闹，李南翊手按在护栏上，这样似乎让他多了点勇气，碎风吹动额发，他小心地开口：“你喜欢我吗？”
路修安偏过头，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喜欢，为什么要这么问，是我让你没安全感了吗？”
李南翊深呼一口气，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爱我吗？”
路修安眼瞳微缩，察觉到什么，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护栏发出咚咚声：“爱？我爱你。”
“圣诞节约会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等你。”
“游乐园出事故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还有那次在海边，你走后又去了哪里？”
李南翊一鼓作气问出来，问到后面音量都大了不少，寂静，阳台上寂静到只有街道上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音。
李南翊踌躇着转过头，路修安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种微妙的紧张，比担忧更苦涩，更厚重，忐忑不安，像没带伞的人在等待一场注定在艳阳晴天降临的暴雨。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如同不可逆转的审判降下，咚的一声把李南翊砸的头晕眼花。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疑惑，他只是在逃避，他只是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也不愿意承认。
连第一次见面的严珩泽都能发现问题，更逞论和路修安同居的他？
那双镜片后含笑的眼睛，温柔的虚假，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是他的心一直在偏袒路修安，下意识为他找借口，EDFH的警告，每次有异种出现路修安总是在附近，他总是带着包容的笑等着他，哪怕他失约三小时，就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就好像永远都会站在原地守候他。
他们之间哪怕确定了关系，也总是隔着一层膜，他从这层膜向外看才能模糊看到他的身影。
很早以前就有的怀疑被搁置在心里，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迟来的幸福。
路修安的出现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只是他一叶障目，选择了忽视。
舌根发苦，李南翊几乎没法再说出什么话，路修安站着，影子却不安分地晃动，他说：“小翊不是也有瞒着我的事吗？”
他的指尖下落，垂直点在李南翊袖子下的手环上，李南翊一缩手，他的指尖落了空。
“我们真有缘分，这套机甲陪了我很久很久，没想到它到你手上后依旧对我有这么多偏爱。”
他明明是异种，却多次被赤霄保护，是不是也证明，李南翊真的很爱他？
过往种种异常连成串，瞬间就有了方向，李南翊看着他，手足无措，喉咙涌上一阵酸涩，呛得他开不了口。
路修安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遗憾，霓虹的灯光遮掩不住闪过的红色，李南翊站在风里，他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说：
“这里风吹的好大，我们接个吻吧。”
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向前站了一步，路修安倾身，一如无数个夜晚他们所做的，唇瓣贴合，牙齿相撞，痛感盘桓在他们中间，从嘴唇到咽喉，从眼睛到心口。
路修安的嘴唇被咬破出了血，李南翊的嘴角也沾染上鲜红，这个吻不像情人间的吻，像野兽之间的撕咬。
他垂下头，有雨落在路修安的肩膀上，水滴泅湿了昂贵的西装，他脸上自如的笑僵住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在此共舞就好了。”
只几秒，李南翊放开路修安，使劲一推，他后退几步，攥紧拳头冷声道：“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都不会放任你们再随心所欲下去了。”
路修安放下手，他的怀中空空如也，他闭上眼，下一刻猩红兽瞳睁开，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李南翊的背脊，他的声音沉而冷，像觅食的巨蟒：“我拭目以待。”
那双曾温柔注视着他满满都是爱意的眼睛里现在盛满了阴冷和恶意，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李南翊想，温和的假面戴久了，也终有一日要从脸上掉下来。
他们也算是撕破脸皮了。
揭开那层膜，真正地**相对。
宴会厅传来热闹的声音，李南翊借着透明的玻璃往里看，人流正在朝一个地方汇聚，应该是这场晚宴的重头戏——拍卖会开始了。
静默，李南翊转身，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直到门重新关上，带起一阵冷风。
路修安镜片后的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松开手，铁铸的护栏瞬间分崩离析，啪嚓啪嚓碎成一块块的。
宴会大厅里，于老板正站在台上发表着精英云云的优绩主义发言，向铮鸣大逆不道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他哈了口气：“这衣服太紧了，勒的我难受，看那家伙瘦胳膊瘦腿的。”
严珩泽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细看才发现这家伙居然用联络的耳麦在听音乐，脚下还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钟意站在斜对角，抬着蛋糕朝他点头。
都是不靠谱的，李南翊有些无奈，刚才激烈的情绪也被冲淡了些，他收起混乱的思绪，专注地关注宴会场每一个人的动向。
EDFH应该也安插了人员，只是并不明显，在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豪车应该也是他们的人，行动周密，但李南翊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
秦大宇坐在车里，仰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摇下玻璃窗吐出一口烟圈，明灭的火光藏在阴影里，不甚明显。
耳麦里通报着宴会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秦大宇手搭在车窗上，面色沉沉，根据超级计算机的推算，今天就是那些异种倾巢出动的好时机，他们的目的他大概有了些眉目，一场大战是少不了了。
异种想对地球上的生物进行利于他们的基因改造，目前不知是什么方向，也不知道他们要利用什么手段，只能尽量防范了。
灯影徘徊，服务生灵活地游走在人群中，于老板衬托半天总算引出正题，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接下来请看我的四件藏品，都是我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请各位多多赏光！”
人群听到他终于要开始拍卖，敷衍的掌声都多了几分真心。
展品一件件被推上展台，等到那件压轴的展品到达展台时，拉开的幕布下，于老板的神情骤然扭曲。
刚开始他还能勉强维持着笑，叫来主管人询问，但几分钟后仍没有下落，他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
压轴的展品所在的展台是空的，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于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事实上，进来的李南翊等人的脸色因为不太好看。
这个展品是临时替换成茧的，于老板那边的宣传是古国旧址出土的文物，也因此很多人慕名而来，李南翊抬起眼怒视混在人堆里悠然自得的以路修安为主的那三人。
路修安看见了，挑衅一样举起酒杯，杯中金色液体晃动，他抿了一口，朝他们笑笑。
“我真是，你爷爷个腿，挑衅是吧。”向铮鸣撸起袖子就要上，李南翊拉住他：“别过去，现在人太多了，不能起冲突。”
隔着聊天的精英们，他们在人群中无声地对峙。
就在这个刹那，狂雷倒劈，震动了玻璃窗，显出一片惨白，垂直劈下的白色电光伴随着轰隆的巨响，大厦所有亮灯的房间接触不良地闪了闪。
啪嚓——
伴随着下一道惊雷，整个宴会厅断电般陷入黑暗，大雨倾倒，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与此同时，所有的监控系统受到未知磁场影响全部失灵，秦大宇猛地拉开车门，耳麦里响起杂七杂八的汇报声。
他迅捷地下达指令：“立刻开始行动！”
黑灯的一瞬间，李南翊背后刮过一股阴风，很冷，他迅速反应过来，霎时转身。
“啊！！”
一声惨叫传来，黑暗中一个人影倒地，接着又是一个，路修安极快地飞脚踹开挡路的人，直奔阳台。
玻璃门大开，风雨飘进来，窗帘掠起，路修安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阳台尽头，李南翊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即刻推开前方的人，也顾不及多想，冲到阳台上，他死死抓住损坏的护栏，低头向下看，大雨模糊了他的双眼，浇湿他的衣服，他却一点也没感觉，视线锁死在那道坠落的身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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