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不归朝着无人的窗外开口。
“我知道你在那,一个月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窗外还是无人应答。
“每晚盯着我睡觉,不给我一个解释吗?”不归依旧对着虚空开口。
哨兵苏醒后,其实并没有走远。白天消失无影无踪,但是入夜以后,他就回来守在不归的屋顶上,沉默地淋雨,当人群开始熙熙攘攘,他又消失了。
一开始,不归很是戒备,后来也就习惯了。
他就真的一动不动蹲坐在屋顶,仿佛镇压屋子的装饰。
但是,他扰人的目光让不归很伤脑经,眼神仿佛能穿过屋顶灼伤自己。每晚如此,他们两个从不打照面,也从不交谈。
如果不是他今天救了垃圾场的孩子们,不归也不会主动和他开口说话。
“不出现,以后别来了。”不归下逐客令。
一个**的人影突然闪现在不归面前。
不归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者一个开始谈话的话口,自己其实也不太擅长聊天。但是等了半天,面前这个木头人一句话没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里全是沉默。
难不成他是个哑巴?
“咳。”不归清了一下嗓子,“你,今天杀了六个人。”
沉默。
“额......为什么跟着我,给我个解释?”
沉默。
“你是个哑巴吗?”
沉默。
看来真是个哑巴,不归只好猜测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无处可去,所以跟着我。”
点头。
“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去其他星球,那样会更好。如果你不想去哨所,你就去偏远一点的星球,在那里人口稀疏,与普通人共存不成问题。跟着我不是明智之举。”不归给了他一个建议。
不是每个哨兵都能克制住自己,与大量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像他这样等级高又嗜杀的。
想必他白天都躲在了隔绝人群的地方,等到人群活动消散才回到这里。
但尽管如此,他也很不好受吧,仅仅呼吸声几万个堆叠起来也够他头大的了。
摇头。
“你是不是没有地图。我可以帮你搞一份。你有想去的星球吗。”
沉默。
“不认识其他星球?我明天给你弄一份星际大全,依我看荒野星和红土星就不错。”
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想走?”
点头。
“就这样跟着我?”
点头。
“不行。”不归难办起来,严词拒绝。
沉默。
“你这种行为属于bian态范畴,懂吗?bian态、尾随、跟踪狂,懂吗?”
摇头。
不归扶额,完蛋,摊上麻烦了。
“你不走,我就给你捅出去,让人把你抓走,快走!”
沉默。
两人又恢复大眼瞪小眼。
不归很不想理他,索性转头回卧室,管他呢,破罐破摔,他爱怎样就怎样,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夜晚。
不归在屋子里,哨兵在屋脊上。不归在垃圾场深处,哨兵在垃圾山顶。不归走在路上,哨兵尾随身后。
两人仿佛错位时空,没有交集。
这样互相平行的日子在一个清晨被打破。罗克斯回来了,状态很不好,带回了一个状态更不好的小女孩。7、8岁的样子,精神极不稳定,很有攻击性。
罗克斯鼻青脸肿,背着一个像小兽一样的女孩。女孩已经失去意识,但是牙齿狠狠咬住罗克斯的肩膀,血肉模糊不堪入目,在罗克斯的左臂还缠绕着一条蛇,看起来剧毒,毒牙深深扎在手臂里,整条手臂已经完全青紫zhong胀。
罗克斯走了整整yi夜,路履蹒跚终于在倒下前把人带回了不归家。
“罗克斯!”不归急忙卸下小女孩,但是完全掰扯不下来,反倒是罗克斯的肉都要扯下来了。
情急之下,不归只能划破自己的手指塞进女孩的嘴里。
小女孩不再咬着罗克斯,而是转向吮吸不归的手指,极高等级的向导素混着血液迅速在女孩口中炸开。
女孩很快安稳下来,精神体也收了回去。
为了不泄露信息素,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安抚哨兵。不归拿过专门的隔离纱布马上缠住伤口,遏制更多信息溢出。
不归赶紧搀扶着罗克斯进入了修复仓。修复仓最近的使用频率属实过高。
等罗克斯缓过来,两个人同时开口。
“家里还好吗?”
“你在外面还好吗?”
两人抿嘴一笑。
“家里很好,梅姨一如往常彪悍,上次我和卡洛大战人贩子,大获全胜,英勇负伤。我没啥事,就是卡洛进修复仓睡了个天昏地暗。”不归很久没见罗克斯,存了心想宽慰他一二。
“我在黑市也听说了,不过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不归眼眶微红,“你,脸怎么了。”罗克斯的脸上横着一道很大的疤,生生破坏了他英俊的面庞。
罗克斯,“没事,我自己划的,这个是男子汉的勋章。”
不归,“梅姨去找你那天,是不是因为这个疤不敢见她。”
罗克斯有点哽住,“嗯。不想她担心。”
不归有些责怪他,“这样就可以不见家人,不给家人传信息吗?为什么要划伤自己,成为男子汉就要伤害自己吗。”
罗克斯一时间说不出话。
“说话!”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不归忍受不住别人的沉默了。
“是为了保护自己。”
罗克斯心里酸涩。
黑市太复杂,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头红发,健康的身体甚至脸庞,都成为了se情和yin荡。
一开始自己在酒馆当着酒保,但是总有客人想qin犯自己。第一次有yin乱的手伸向自己,罗克斯都吓坏了,事情已经超过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
他暴跳起来,狠揍了那个糙汉一顿。老板没有怪他,说这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别把人打死就好了。
但是罗克斯不想忍受这些肮脏的目光,自己对力量的渴求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入了帮派,但是愚蠢的自己被卖了,自己和一群同样年少无知的少男少女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每天由着不同的客人来挑选,有的来挑选打手,有的来挑选奴隶,有的目光淫邪。
就在这个脏乱黑暗的地方,罗克斯拆下食指上的戒托,掰成锋利的金属片,给了自己一道横跨整个脸庞的极大伤口。
这道疤痕阻隔了不怀好意的目光。直到柯曼的出现,他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属于霍尔的戒指,把自己带到了他的地地盘。柯曼在黑市产业众多,他问自己,想要从事什么营生。
‘怎样能最快拥有力量、金钱、权利’。
如果说之前罗克斯对这些的渴望只是一个干净少年站在垃圾场上的豪言壮志,那现在就是一个位卑者的狼子野心。柯曼给了他地下黑拳这条路,这条路注定荆棘险峻,注定痛苦异常。
“保护自己?就像我脸上的灰一样吗?他们都欺负你吗?”不归突然很伤心,他没有想到罗克斯会有这样的遭遇。
“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打拳,没人能欺负我。你看我现在多壮实。”罗克斯说着,绷紧肌肉,确实比之前壮硕很多,充满力量。
不归,“你还痛吗?”
罗克斯,“有点。”
修复舱虽然能修复肢体机能,但是其中的痛苦是免不了的,尤其是毒素,加速毒素的代谢速度,只会让躯体更加痛苦。
不归摁下麻醉的摁键,“你睡一会,睡醒了就不那么痛了。”
“好。你看看那个女孩,她是个哨兵,精神体是蛇,我不太了解觉醒者的事,只能带她回来找你了。她是……”
不归打断他的话,“放心交给我吧,具体情况后面再说,你先休息。”
“好,小宁我们一会见,早安午安晚安。”克罗斯想逗不归笑,不想让他这么生气。
“嗯,晚安。”
不归把昏过去的小女孩抱到床上。
这时,不归背后有一股力量,有人握着自己的双肩转了过去,是哑巴哨兵。
他一脸焦急扫视不归全身,双手也不归身上摸索。
“你没事吧。”是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不是哑巴?!”不归觉得这个人太过冒犯,又觉得他故意骗自己,于是锤了他一拳头。
哨兵当场就愣住了,不归寻思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大力气吧。
“我没事,你看看那个女孩,同为哨兵,你应该更了解一点吧。”
前哑巴哨兵执意要看不归的伤口,不归无奈地伸出食指,一点点伤口,再晚点都可以痊愈了。
哑巴就盯着纱布使劲看,不归都举累了。
不归,“呆子,我让你看看这个小女娃。”
现呆子哨兵走上前看了看,扒开女孩的眼皮,又翻看她的四肢,摁了摁太阳穴。血管饱胀僵硬。
“脑子被人注she了激化剂。”呆子冷漠开口,对上不归迷惑的眼神,继续开口解释,“激化剂通过ci激精神体,加强精神体的属性。她觉醒太早,注射剂量太大质量太差。”
很多人为了追求精神体开发程度最大,在刚觉醒的孩子身上注射这种药剂。尤其是带有毒性或者罕见功能性的精神体。
“你知道该怎么办吗?”不归开口。
“她废了。”呆子下了判决令。
不归,“就算是我也不行吗?你感受过我的信息素和精神疏导,连处在暴动状态的你都可以安抚,我不信我不可以。”
呆子沉默了片刻,“可以,但是你一旦使用精神疏导就会暴露。一旦暴露,你会被这个世界生吞活剥!”
不归举起受伤的手指示意他,无法使用异能,还可以使用一些原始方法,自己的血和肉在效率上也许不高,但是对这个c级的小女孩管够了。
“不行!我没在开玩笑!也不要开这种口子,她会成瘾。”哨兵很生气,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吃人的世界。
哨兵马上压下不归举起的手。
通过精神链接进行疏导是对双方的保护,精神连接这种东西互相独立,复杂缥缈,不容易形成深度关系。但是血肉关系,不仅效率低下代价极大,而且能量交换单一吸收太快,久了以后就会产生类似食欲的基本yu望,使人变得tan婪。
“我要救她。”不归坚定地说。
“为什么?”呆子哨兵不解开口。他不懂,不归当初为什么要救自己,现在又为什么要救这个哨兵女孩。哨兵的命运就是如此,为了追求极致力量而生,也因sha戮横死。
不归,“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逃出来?”
哨兵回答不上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忍受,每分每秒被监视、被测量、被体无完肤检测数据。
再大的痛苦已经无法ci激自己,代替痛苦的是失控,是挥散不去的血色。
sha戮的yu望,自己一边深深渴望一边极致厌恶。血热时自己仿佛主宰整个世界,血凉后又被整个世界抛弃。
不归,“因为冷漠。这个世界对你,对我,对普通人太冷漠。一道名为觉醒的鸿沟隔开整个人类,他们求生不能,我们求死不能。”
话语坚定深邃。
不归继续,“我总会想起在海里濒死的感觉,刻骨寒冷。我不想失温而死,我救的不是其他人,是当年在海里的自己。”
哨兵深受震撼。回过神来,还是继续理智开口,“你救不过来。”
不归,“我知道。”
不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很多地方,去经历很多,去感受很多,去找一条路。”
哨兵,“你会受伤,甚至失去自由。”
不归看着罗克斯脸上的伤疤,看着女孩残破的身体,看着永远**的哨兵,“我勇敢,我不怕伤害,我愿意抗争。”
不归经常看着落日,经常在雨夜发呆。希望落日可归山海,希望暴雨转身拥抱时间的玫瑰。
哨兵在那一刻,心猛烈跳动,所有感官都剥离,覆盖在眼前的血色一一tui去,退回到本该存在的地方。
心脏。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波德莱尔,我叫波德莱尔。”哨兵突然开口,他之前无所谓自己是谁,无所谓谁来叫出这个名字,但是,此刻他想让宁不归知道自己,从名字开始,开启两个人交错的命运。
面对哨兵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他有些不知怎么接下去,只能干巴巴说到。
“你好,波德莱尔,我是宁不归。”
[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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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或许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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