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风暴尚未完全平息，《全能脑王》第二轮的录制已紧锣密鼓地展开。
后台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紧张。那些曾经明目张胆的排挤和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忌惮，以及刻意保持的距离。曹来英经过时，窃窃私语会突然停止，各种目光黏在她背上，探究的、好奇的、不甘的，却不再有纯粹的恶意。
她依旧坐在那个偏僻的化妆镜前，自己拿起眉笔，对着镜子，一点点擦掉那根丑陋的倒八字眉，仔细地、沉默地，重新画上一条干净利落的线条。
仿佛一种无声的仪式，擦去屈辱，重塑棱角。
刚放下眉笔，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曹老师，有人想见您，在二号出口那边的休息室。”
不是通知，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曹来英动作一顿，透过镜子看着工作人员恭敬却疏离的表情，心中了然。能让她在节目组享受到这种“客气”的，绝不会是普通人物。
她点点头，没多问，起身跟着走去。
二号出口连接着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是一间临时休息室。工作人员替她推开门，便躬身退开。
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混合着冷冽的雪松调香水气息。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嘈杂的录制园区。身姿挺拔，肩线流畅，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和一款价值不菲的腕表。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疏离而强大的气场。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冷峻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过于深邃沉静的眼眸。目光像经过精密计算的射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冰冷，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被冒犯，仿佛他只是在评估一件稀有资产的数据。
是那个在选手通道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曹来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平稳。她认出了这双眼睛。
“曹来英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音符，却没什么温度，“我是顾长洲。”
长河资本，顾长洲。
这个名字，代表着庞大的资本、点石成金的手腕，以及在科技和文娱领域翻云覆雨的能量。
他几步走到沙发旁，却没有坐下，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金色名片夹，抽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递向她。
动作优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赏赐感。
“你的表现，我看了。”他的目光在她重新描画过的眉毛上停留了一瞬，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兴味，“你的脑力很特别，浪费在博眼球的综艺里，可惜了。”
曹来英没有立刻去接那张名片。她只是站着，平静地回视他，等着他的下文。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场逆转，或许值钱，但绝不至于劳动顾长洲这样的人物亲自来递名片。
“开个价吧。”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场普通的交易，“你的脑力值多少钱？签给我，长河资本可以为你打造最好的平台，最大化它的价值。”
他看着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拥有罕见运算能力的处理器，一个值得投资并期待高回报的特殊项目。
曹来英的目光从他手中的名片，缓缓移到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
胃部的隐痛还在提醒她现实的窘迫，那五百万的债务像枷锁一样沉重。眼前这个男人，和他代表的资本，可以轻易将她从泥潭里捞起，赋予她曾经不敢想象的光鲜和资源。
但是。
她忽然想起那封来自【LL】的邮件，想起那些冰冷精准的数据模型，想起他暗中递出的武器，和眼前这副公事公办的商人面具。
一种清高又倔强的情绪，混合着看透资本算计的冷然，在她心底升起。
她微微抬起下巴，灯光下，新画的眉毛显得格外英气而疏冷。
“顾总，”她开口，声音因为连日疲惫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脑细胞不论斤卖。”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张名片，只是擦着他的肩膀，径直走向门口。
“知识或许有价，但我的脑子，”她拉开门，停顿了一瞬，侧头留下最后一句，“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门轻轻合上。
休息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淡淡的雪松香气。
顾长洲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未被接下的名片，脸上没什么表情。
几秒后，他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指尖的名片被随意扔在旁边的茶几上。
而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狩猎般的兴味。
门外，曹来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微微加快的心跳。
她知道，她推开了一次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也守住了，某种底线。
她握了握拳，指尖掐进掌心，然后大步朝着喧嚣的录制现场走去。
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仿佛刚才拒绝的，不是一座金山，而只是一杯无关紧要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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