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下得很大。
王朝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被淋透了，而今早林辰专门提醒他带上、现在本应穿在他身上的厚外套却被他抱在怀里。
“怎么不穿外套？发生了什么事吗？”林辰走过来，递给王朝一条干净的浴巾。
王朝却没接那条浴巾，他神神秘秘地说：“阿辰哥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林辰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可还没等王朝揭晓答案，他怀里的外套便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叫声，自己先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猫？”林辰有些意外。
本来在窗边看雨的小王闻声，立马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王朝掀开外套的一角，一个小脑袋被露了出来：“当当当当！我是在回家路上捡到它的，它当时就扒在树上，小小一只看着就可怜，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只小猫也被淋得不轻，湿哒哒的毛全都贴在身上，而与曾经的小王不同的是，它极为瘦弱，几乎可以算得上瘦骨嶙峋。
它轻轻叫了一声，小王立马也嚎了起来，急得绕着林辰的裤脚团团转。
林辰无奈，只得先哄了小王两句，然后才把注意力转回到小猫身上。
看着看着，林辰的表情严肃起来：“王朝，我们得送它去趟宠物医院，它的状态不太对。”
王朝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但他对他的阿辰哥哥始终保持着绝对信任，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辰让王朝先用小王的毛巾把小猫擦干一些，然后把小猫放进平时用来装小王的猫包里，再往里垫一些保暖用的毯子，自己则迅速联系了刑从连，让他下班以后直接去距离警局最近的宠物医院。
等到林辰打完电话，小猫也被装进了猫包，万事俱备，两人打了个车，直奔宠物医院。
路上，王朝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一边抚摸着小猫的脊背，一边对林辰说话：“阿辰哥哥，我觉得应该不用担心，它虽然现在比较瘦，但只要咱们好好养，总能养胖的。”
林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有给它起名字吗？”
“当然！”聊到这件事，王朝肉眼可见兴奋了起来，“我准备叫它布莱特！大部分的black和一小部分的white，正好衬它的毛色！”
“王朝……”林辰欲言又止，他实在有些不忍心告诉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这只刚被命名为布莱特的小猫很有可能救不活这个残忍的事实。
它太小了，幼猫的抵抗力很弱，更别说它还淋了那么久的雨。
林辰终究还是没能开口，他只是摸摸王朝的头发，告诉自己可能会有奇迹的发生。
在医生见到布莱特的那一刻起，她的神情就陡然严肃起来。
“我现在带它去检查，主人赶快去前台缴费。”说完，医生就抱起小猫快速走向了检查室。
王朝见状顿时急了，他拿出自己存的私房钱迅速去交了费，然后又跑回来，担心地看着检查室的门。
林辰有意想安慰他两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朝就又焦躁不安地走动起来。
“王朝，”林辰只得开口道，“你先坐下来，别着急。”
“阿辰哥哥，”王朝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布莱特肯定能活下来的，对吧？”
就在这时，刑从连赶了过来。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很大，而刑从连过来的时候过于着急，甚至连伞都没顾得上打。
刑从连踱步过来，脚步保持着令人安心的稳定频率。他伸手揽住王朝的肩膀，直接把人带到椅子上挨着林辰坐下，宽慰道：“先别急，相信医生，再等等看。”
王朝勉强安静了下来，林辰也得以跟刑从连说上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刑从连为了抓到那个抢劫犯，已经在逢春呆了近一周的时间，今天才回来。
“案子怎么样了？”林辰问道。
“差不多了，”刑从连小声道，“你给我打过来电话的时候，我刚从审讯室出来，好在那小子倒是不难缠，承认得挺痛快，我也能尽快赶过来。”
林辰看着刑从连还透着疲惫的绿眼睛，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拥抱：“辛苦了。”
刑从连放任自己在林辰的怀中休息了几秒，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
他抬起头，问道：“那只小猫怎么样？”
林辰先看了眼王朝的状态，见他低着头，似乎没空注意自己，这才冲刑从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刑从连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医生从检查室出来的一瞬间王朝就扑了上去，他急切地问道：“布莱特怎么样了？它会没事的吧？”
医生的眼神里带上了明显的不忍心，但不管她多不忍心，该说的话也得说。
“是猫瘟，”医生说，“小猫已经快不行了，去跟它道个别吧。”
王朝的瞳孔放大了一瞬，紧接着又被泪水覆盖。
他立刻冲进了检查室。
林辰刚要起身就被刑从连拦了下来，他向刑从连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但又很快想清楚了他的意思。
先让王朝自己和小猫待一会儿吧，有些时刻，总要他自己去经历。
他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刑从连先开了口：“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不是对王朝太过残忍了点儿。”
林辰看向他：“怎么说？”
“他今年也才……19岁，但他见过的残忍和死亡，一点都不比我们少。”刑从连说，“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忘记他的年龄。”
“王朝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林辰说，“但是死亡这件事情，你我都知道，不管经历过多少次，也是无法习惯的。每一次，都是对人心灵的一次新的震荡。”
“你想好怎么安慰他了吗？”刑从连叹了口气，“这方面我总是不怎么擅长。”
王朝看到布莱特的时候，它已经不太能喘得上来气了。
布莱特艰难地吐着舌头，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抖着。它太小了，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是，它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死神的逼近。
它好像可以结束这样的痛苦了，除了……它转向王朝，除了这个让它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感受到了温暖滋味的生物。
他哭得很厉害，似乎很难过。
作为一只猫，它的智商不足以支撑它想明白王朝为什么会哭，但凭借本能，它在生命的终点舔了舔王朝的手指。
谢谢你呀，人类。
别难过了，人类。
我走啦，人类。
林辰进来的时候，布莱特已经停止了呼吸，而王朝在一边，哭得满脸泪水。
他走过去，蹲到王朝的身边。
王朝抹了抹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阿辰哥哥，你是来劝我的吗？”
林辰摇摇头：“我不会劝你别伤心，因为这不可能也不科学，你当然可以难过、可以哭泣、可以大喊，但在发泄之后，我会劝你回家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掉，再喝点热水。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然后才能更好地铭记。”
听到这番话，王朝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林辰则轻拍着他的后背，默默安抚着。
林辰和刑从连陪着王朝挖了一个小土坑，把布莱特的尸体掩埋后，王朝又哭了一场，最后被刑从连背回了家。
将王朝放到床上后，小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安静地卧到了王朝的手边。
林辰和刑从连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留着小王陪伴伤心欲绝的小王同志。
小王在黑暗里看了会儿在梦里还皱着眉头的铲屎官，最后抱住王朝的手用头蹭了蹭。
我在这里呢，别难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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