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雾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山壁前。
夕阳将“三清幻境”的招牌染成暖金色。
游客早已散尽，只有山风穿过空荡的检票口。
他取出那柄青铜钥匙。
钥匙触到空气便泛起微光，表面符文如呼吸般明灭。
远处传来阵法低沉的嗡鸣，那是官方防护阵在识别权限。
山壁如同水波荡漾，显露出被隐藏三百年的洞口。
青石台阶布满落叶，石缝里钻出倔强的野草。
洞内气息扑面而来，是记忆里灵泉的清甜，却混杂着尘埃的沉闷。
他指尖跃起一簇灵火，柔和白光驱散黑暗。
前厅的玉桌石凳蒙着厚厚积灰。
曾经栽种灵草的圃田只剩枯黄根茎。
闭关的静室里，他刻在墙上的功法口诀依然清晰。
但角落里多了个陌生的蒲团，由某种金色毛发编织而成。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极淡的妖气。
不是龙族的水灵，也非魔物的暴戾。
是带着野性、炽烈如火的妖力残留。
神识如网撒开，瞬间笼罩整个洞府。
在后院灵泉眼旁，他发现了异常。
泉眼仍在渗出稀薄灵气。
但旁边堆着几十个空酒坛，散发着劣质灵果的发酵酸味。
岩壁上留着几道深刻的爪痕，新鲜，带着火星气息。
看来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有位不速之客把这里当成了巢穴。
黄雾在积灰的石凳上坐下。
指节轻轻敲击桌面，震起细微尘埃。
他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三百年前，多少大妖不敢靠近他洞府百里。
如今连这等小妖都敢登堂入室。
脚步声从洞外传来，轻捷而嚣张。
“哪个不长眼的，敢闯你袁爷爷的洞府？”
声音洪亮，带着金石撞击般的回响。
一个身影堵在洞口，逆着最后的天光。
身高八尺，肌肉贲张，套着件不合身的皮质马甲。
毛发是耀眼的金色，在暮色中仿佛燃烧。
腰间挂着个歪歪扭扭的葫芦，随动作晃出酒响。
最显眼的是那双眼睛，燃烧着桀骜不驯的赤金。
手中拎着根粗粝的狼牙棒，棒头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浓烈妖气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热血的味道。
炼气期巅峰，半步筑基。
在这末法时代，确实算得上好手。
黄雾依旧坐着，灵火在他掌心安静跳跃。
“你的洞府？”他声音平静，在空旷石室里回荡。
猴妖龇牙，露出锋利犬齿。
“老子占了就是老子的！”
狼牙棒带着恶风砸向黄雾面门。
这一棒足以开碑裂石。
棒头却在黄雾身前三尺凝滞。
仿佛砸进无形泥沼，再难寸进。
猴妖瞳孔骤缩，肌肉绷紧如铁。
他怒吼发力，棒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黄雾抬眼，看了他一眼。
只是平静的一眼。
猴妖却如遭雷击，连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青石地面留下龟裂脚印。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里多了几分谨慎。
黄雾起身，尘埃在他周身自动排开。
“我是黄雾。”
“这里的主人。”
他向前迈出一步。
猴妖下意识后退，金色毛发根根竖起。
这是遇到天敌的本能反应。
“胡说！这洞府明明荒废几百年了！”
他嘴硬，握棒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黄雾伸手拂过石壁，指尖掠过自己刻下的符文。
符文依次亮起，流淌出与他同源的灵光。
“现在，信了？”
猴妖张大嘴，狼牙棒“哐当”落地。
他看看符文，又看看黄雾。
突然扑通跪下，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前辈！是俺老袁有眼无珠！”
“俺不知道这洞府有主啊！”
他磕头如捣蒜，地面微微震动。
“俺从西边逃难过来，实在没地方去...”
“就看这里灵气还行，稍微住了几天...”
黄雾看着他表演，不为所动。
“几天？”
目光扫过那些空酒坛和新鲜爪痕。
猴妖声音戛然而止，耳朵耷拉下来。
“...三年。”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不过俺很爱干净的！”
他急忙补充，指指那些酒坛。
“垃圾都攒着呢，准备下次下山卖钱！”
黄雾走到灵泉边，掬起一捧泉水。
水质尚可，但灵气浓度大不如前。
显然被这猴妖长期薅羊毛。
“你叫什么？”
“袁大力！”
猴妖立即挺起胸膛，又赶紧伏低。
“在西牛贺洲也小有名气...”
察觉到黄雾眼神，他赶紧闭嘴。
黄雾在思考如何处理。
按天庭条例，私闯民宅可当场格杀。
但这猴妖看似粗莽，眼神却不算奸恶。
而且...实力尚可。
他现在有了正式身份，也需要些跑腿的人。
“想活命？”他问。
袁大力猛点头，金色毛发甩成圆圈。
“想！”
“两条路。”
黄雾竖起手指。
“一，我现在通知办事处，按非法入侵论处。”
袁大力脸色惨白。
“二，签个主仆契约，给我当百年长工。”
猴妖陷入挣扎，眼珠滴溜溜转动。
他在权衡利弊。
感受过黄雾深不可测的实力后，他明白反抗是死路。
但自由惯了的妖，哪愿意给人当仆从？
黄雾不催促，自顾自清理着石凳上的积灰。
灵火掠过，灰尘化作青烟消散。
终于，袁大力重重磕了个头。
“俺选二！”
“不过...能不能别叫主仆契约？”
他小心翼翼抬头。
“叫...员工合同行不行？”
“俺听说现在人间都讲究这个。”
黄雾挑眉，没想到这妖还挺跟时代。
他随手凝出一份金光闪闪的契约。
条款清晰：包吃住，有修炼资源，需随叫随到。
期限：一百年。
袁大力仔细看了三遍，咬破指尖按上手印。
金光没入他眉心，契约成立。
黄雾能感觉到，自己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他生死。
“老板！”
袁大力爬起来，殷勤地拍打身上灰尘。
“现在要打扫卫生吗？”
“俺可会干活了！”
他屁颠屁颠跑去收拾那些空酒坛。
黄雾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微微摇头。
这算是...收获第一个员工？
他走到洞府门口，俯瞰渐沉的夜色。
山风送来远方城市的灯火。
手中洞府钥匙传来温润触感。
虽然多了个不请自来的住户。
但漂泊三百年，他终于回家了。
接下来，该好好规划在这个新时代的生活了。
首先，得让这只猴妖明白什么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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