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发出“呜呜”的轻响。早读课的铃声像根生了锈的发条,拖沓地在走廊里荡了三圈才不情愿地歇止,教室里瞬间被翻书声、含糊的背诵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填满。乔楠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惊得前排刚趴下去补觉的胖子猛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骂了句:“神经病啊?”
乔楠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时故意用后背狠狠撞了一下隔壁的桌子,震得上面的保温杯“骨碌碌”滚到桌沿,在即将坠落的瞬间被一只手稳稳按住。
“乔楠,你他妈幼不幼稚?”喻凯明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却咬得格外清楚,像在嚼一颗没甜味的硬糖。他正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保温杯推回原位,校服领口松垮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印记——那是上周篮球场上被乔楠用矿泉水瓶砸出来的淤青,现在刚好褪成这种惹人烦的颜色。
乔楠“呵”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的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她把数学练习册“啪”地拍在桌上,力道大得让夹在里面的便利贴飘了出来,慢悠悠打着旋儿落在喻凯明的脚边。“总比某些人只会抄作业强,废物。”她弯腰捡便利贴时,故意用鞋跟碾过他的白色运动鞋,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喻凯明是她的同桌,也是她高中两年零一个月的死对头。从高一开学第一天抢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开始,这场该死的战争就没停过。他嫌她上课转笔动静太大,说她“跟个多动症似的,看着就烦”;她骂他上课睡觉打呼像头猪,“震得桌子都晃,不如滚去猪圈趴着”;他故意把她的课本藏进垃圾桶,害她被老班当众点名批评;她就趁他打篮球时把他的校服扔到女厕所门口,看着他抱着校服在走廊里跳脚骂娘;月考成绩单发下来,两人永远在倒数前五名里厮杀,争夺“吊车尾之王”的光荣称号,顺便互相赠送“脑子被门夹了”“智商停留在小学三年级”之类的亲切问候。
更要命的是,他们俩都是Alpha。青春期的教室里本就弥漫着躁动的信息素,偏偏乔楠是带着松针冷香的攻击性Alpha,情绪一激动就浑身冒冷气;喻凯明是混着烟草味的桀骜型Alpha,一炸毛就像只没拴绳的野狗。两人只要靠得太近,空气中就像埋了颗随时会炸的雷,信息素撞在一起时甚至能让周围的Omega同学头晕眼花。班主任找他们谈过八次话,每次都试图用“同学情谊”“共同进步”之类的屁话来感化,最后都以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差点当场动手告终。
“吵什么吵?早读课!要骂出去骂!”班长抱着英语书从讲台前走过,狠狠剜了他们一眼。这姑娘是个Omega,胆子却比Alpha还大,每次他们俩掐架,都是她第一个冲上来拉架——当然,主要是怕他们打起来毁了教室的桌椅,毕竟上学期他们俩打架把讲台都掀了,最后赔了八百块钱,从俩人的助学金里扣了三个月才扣完。
乔楠悻悻地收回脚,翻开练习册假装做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喻凯明正鬼鬼祟祟地往桌底下钻。她心里“咯噔”一下,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他的腰:“你他妈干嘛呢?偷东西啊?”
喻凯明没理她,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封面都磨得起了毛边,一看就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破烂。他飞快地翻开,然后把自己的练习册往她这边推了推,笔尖在她的页面上戳了戳:“昨天的数学卷子,最后两道大题借我看看。”
“滚。”乔楠想都没想就拒绝,手指死死按住自己的练习册往回拽,“自己做,不会就问老师去,别他妈跟条狗似的盯着我的本子。”
“问老师?你想让老班知道我又没写作业?”喻凯明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还有点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就看两眼,快点,别他妈墨迹。”他的手指带着烟草味的信息素蹭过她的手背,乔楠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连带着松针味的信息素都往外冒了点。
“喻凯明,你要点脸行吗?”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开学他妈三周了,你作业抄了我两周半,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手?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要你管。”喻凯明嗤笑一声,干脆直接伸手抢过她的练习册,低头就开始奋笔疾书。他的头发有点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下颌线清晰的弧度——可惜长了张嘴,不然长得还真人模狗样。乔楠盯着他写字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倒还算干净,握笔的姿势却丑得要命,手指蜷缩着像只刚偷完东西的爪子。
她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喻凯明打篮球时被隔壁班的人故意撞倒,手擦在水泥地上磨破了皮,渗出血珠来。他自己满不在乎地用校服袖子擦了擦,血珠子蹭得白校服上一片红,却在她路过时,故意把带血的手往她白衬衫上蹭。结果当然是两人在操场边打了一架,滚在满是灰尘的跑道上互相扯头发、骂脏话,最后被体育老师揪到办公室罚站了一下午,还写了两千字的检讨,字丑得连语文老师都看不下去。
“喂,你写快点,等会儿老班要收作业了。”乔楠踢了踢他的凳子腿,心里有点烦躁。她其实不是真不想借他抄,毕竟同桌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每次看到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死样子就来气。好像她天生就该给他抄作业,天生就该被他欺负,他妈的凭什么?
喻凯明头也没抬:“急什么,还有十分钟。”他写字的速度倒是快,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就是字迹跟鸡爪刨似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乔楠看着他抄得龙飞凤舞的数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连抄作业都懒得认真抄,有的地方甚至把“3”写成了“5”,把“x”写成了“y”,老班要是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出是抄的。
“喂,你这题抄错了。”她忍不住提醒,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本子,“这里应该是根号二,你写成根号三了,傻逼。”
喻凯明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她的练习册,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你他妈别吵。”然后擦掉重写,只是这次的字迹比刚才更潦草了,简直像用脚写的。
乔楠撇撇嘴,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窗外。操场上有几个早起的同学在跑步,晨露挂在草坪上,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碎玻璃。她突然想起初中时,自己其实是个挺安静的人,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也在中游徘徊,从来没跟人红过脸。直到上了高中,遇到喻凯明这个煞星,她的人生好像就只剩下“吵架”“打架”“互怼”这三件事,成绩更是一落千丈,从刚入学的中游滑到现在的倒数,跟喻凯明一起在及格线边缘反复横跳,成了老师眼里“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
“操,这题怎么这么长。”喻凯明突然低骂一声,把本子往桌上一拍,吓了乔楠一跳。
乔楠瞪他:“你他妈小声点,想让全班都知道你在抄作业?”
喻凯明皱着眉,指着练习册上的大题:“这步骤太多了,抄到什么时候去?”
“谁让你昨天不写的?自己活该。”乔楠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点幸灾乐祸,“要不你就跟老班说你不会做,让她给你讲讲,反正你脸皮厚,也不怕丢人。”
“滚蛋。”喻凯明骂了句,又低头继续抄,只是这次速度慢了点,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做什么难题似的。乔楠看着他难得露出的苦恼表情,突然觉得有点新奇——这傻逼居然也有烦恼的时候?
就在这时,喻凯明的手机突然在桌洞里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乔楠眼尖,瞥见发信人备注是“林浩”,内容是“凯哥,等会儿课间去厕所抽烟不?”。
喻凯明飞快地回了个“去”,然后把手机塞回桌洞,抬头时对上乔楠的目光,挑眉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玩手机?”
“你他妈又要去抽烟?”乔楠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鄙夷,“上次被教导主任抓到,全校通报批评,脸都丢尽了,还敢去?真是记吃不记打。”
“关你屁事。”喻凯明嗤笑,“总比你整天抱着本破漫画书看强,学渣。”
“我学渣也比你这个烟鬼强!”乔楠立刻回怼,“抽烟抽得脑子都坏了,数学考二十分,还好意思说我?”
“你他妈不也才考二十四分?”喻凯明拍了下桌子,声音瞬间拔高,“比我高四分了不起啊?”
“总比你高!”乔楠也来了火气,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有本事你下次考得比我高啊?废物!”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都投了过来,连最前排认真背书的同学都转过头,一脸看戏的表情。班长又走了过来,叉着腰瞪他们:“乔楠!喻凯明!你们俩能不能安分点?再吵就告诉班主任了!”
乔楠愤愤地坐下,胸口因为生气而起伏着,松针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喻凯明也喘着气,烟草味的信息素像团浓雾似的裹在他周围,跟乔楠的信息素撞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旁边的Omega同学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妈的神经病。”乔楠低声骂了句,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喻凯明也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抄作业,只是写字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本子戳破。教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可那层看不见的火药味却始终弥漫在两人之间,一点就炸。
过了大概五分钟,喻凯明终于抄完了最后一道题,把练习册往乔楠面前一推:“喏,还你。”
乔楠没理他,伸手把练习册拽过来,刚想合上,却发现他居然在她的练习册上画了个小乌龟,还在旁边写了“乔楠”两个字,丑得惨不忍睹。
“喻凯明你他妈找死!”乔楠瞬间炸毛,抓起练习册就往他头上砸去。
喻凯明早有防备,伸手一挡,练习册“啪”地掉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他也来了火气,站起来就骂:“乔楠你他妈疯了?不就是画个乌龟吗?至于吗?”
“你他妈还敢说?”乔楠也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我让你抄作业,你还敢在我本子上乱画?你是不是欠揍?”
“是又怎么样?”喻凯明往前逼近一步,烟草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压过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有本事你打我啊?”
“打就打!谁怕谁!”乔楠也毫不示弱地迎上去,松针味的信息素像冰冷的刀锋,直刺喻凯明的信息素屏障。
周围的同学吓得纷纷往后退,班长急得团团转,大喊:“别打!别打!老师来了!”
可两人谁也没听,眼里只有对方那张欠揍的脸。乔楠伸手推了喻凯明一把,喻凯明踉跄了一下,立刻回推过去,骂道:“你他妈还真敢动手?”
“动你怎么了?”乔楠瞪着他,眼睛里像冒着火,“喻凯明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从高一到现在,你处处跟我作对,抄我作业、藏我课本、往我身上蹭血,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我混蛋?”喻凯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把我校服扔女厕所、上课故意唱歌吵我睡觉、考试的时候踢我凳子,乔楠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是不好东西,也比你这个废物强!”乔楠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你除了会抽烟、打架、抄作业,你还会什么?成绩差得要死,整天就知道惹事,你爸妈知道你在学校这副鬼样子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喻凯明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声音也冷了下来:“乔楠,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废物!成绩差!没人要!”乔楠像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管把心里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来,“我真是受够你了!我看见你就烦,听见你声音就恶心,喻凯明,我恨你!”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喧闹的教室里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班长都忘了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窗外的风声还在“呜呜”地响。
喻凯明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他死死地盯着乔楠,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转身,抓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留下一地狼藉的练习册纸张和满室尴尬的沉默。
乔楠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看着喻凯明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慢慢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练习册纸张,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晨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脸上,映出眼泪划过的痕迹,她咬着嘴唇,把那句没说出口的“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咽回了肚子里。
早读课的铃声再次响起,可教室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声,还有那句回荡在空气里的、带着哭腔的嘶吼——
“喻凯明,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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