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天玄门主峰——问道台。
人声鼎沸，彩旗招展。巨大的圆形广场中央，一个半透明的、覆盖着复杂符文的巨型光罩正缓缓波动——那便是擂台中央，届时弟子们切磋交手的地方。
四周高耸的观礼台上，坐满了天玄门的各峰长老、精英弟子以及前来观礼的其他宗门代表。外面一圈的台阶式观众席上，则坐满了呜呜泱泱一群外门弟子和小辈们。
“顾长老，几日不见，光彩依旧。”冰魄峰的玉影道人手持一把纸扇，小声对顾漪问道：“在下听闻您前些日子与扶摇峰立下了赌约？”
“哦？”顾漪饶有兴致地回头：“怎么不问世事的冰魄峰也知道这件事了？”
玉影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师尊不问世事，不代表我们都充耳不闻呀。这几天在山上来回走动，免不了听闻一些新鲜事。”
顾漪觉得有意思，于是开诚布公道：“不错。前些日子扶摇峰无缘无故炸了我仙池苑，本座本是要追究到底的，但看在同门情面上，承诺他们如果在比武大会上胜过我百花峰，不但既往不咎，还把这笔赔偿款反赠给他们。”
玉影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百花峰上的阆苑仙葩，各个价值连城。怎么叫人给毁了？”
“谁知道呢，林让练功时脑子搭错筋了。听说这件事太上长老也知道了，到时候看扶摇峰还有没有好果子吃。谁叫他们我行我素、目无章法。”顾漪傲慢道，全然不提百花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上长老......”玉影道人眉心一皱，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而他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一副样子，对顾漪谄媚道：“原来如此。不过扶摇峰这些年来一直是大榜最末，想必不对百花峰造成威胁。”
顾漪冷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对他道：“这句话由你们万年第一的冰魄峰来说，不太对吧？”
玉影道人这才意识到失礼，于是连忙摆摆手道：“在下没有那种意思，只是衷心希望百花峰能在比试上大放异彩。您知道的。”
“瞧你吓得那副样子，真是跟你们那个木头师尊一样，禁不起逗。”顾漪百无聊赖道。
林让裹紧了斗篷，坐在看台上苦思冥想。
昨天晚上，她连夜召东方凌盛前来探讨战术。经过他一番解释，林让才知道今年是一战到底的形式：对阵两方各从自己座下弟子中挑选九人，一对一进行比拼，胜者留下继续攻擂，打到对面最后一人被淘汰才算赢。
换言之，就是车轮战。
“还有一条规定：这九人当中，要三名初阶弟子、三名中阶弟子、三名高阶弟子。根据掌门的意思，这是为了让各个修炼阶段的小辈都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从而激励新鲜血液刻苦修炼。”东方凌盛补充道。
林让点了点头，一边喝茶一边思忖着应对策略。忽然之间，她灵光一现：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用田忌赛马的方式与百花峰抗衡？
正在她思考可行性之际，只听东方凌盛又补上一句：“当然了，这是按照各位长老座下弟子的相对实力划分，不是按照天玄门的标准。比如实力最为强劲的冰魄峰，初阶弟子中的佼佼者也能赢过咱们峰的中阶弟子了。”
林让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还让不让人玩了？田忌赛马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起作用啊。
不过思来想去，毕竟只要打败百花峰就好。至于第一第二，她没必要去争。于是，她抱着一丝侥幸问东方凌盛道：“那这百花峰实力如何？”
“前些年一直稳定在第二的位置，只有去年掉到了第三，比咱们高一位。综合实力略高，但没有到完全碾压咱们的程度。”东方凌盛道。
“那就好......还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不过，今年的制度似乎对她们有益。”
林让心一沉：“怎么说？”
“虽然百花峰这几年新来的外门弟子水平和资质都不如前些年所招收的那批，但资历最深的那批却是众多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其中以三人为首，分别是筑基中期的金灵根修士闻当归、筑基后期的水灵根修士风回雪、还有顾漪长老的侄女，号称年轻一辈中最强的木灵根音修、顾若薇。她前些阵子刚跃升金丹期，但在实战方面比同为金丹期的流景更加突出。”
东方凌盛继续道：“根据往年百花峰的试炼结果和她们宗门今年的整体弟子构成，今年顾漪长老估计就会选这三位作为高阶弟子的人选了。”
“那咱们这边可有能与之一战的人选啊......？”林让头皮发麻问道。
东方凌盛顿时面露难色，有些磕磕绊绊道：“不瞒师尊您说，如果按照修为等级来划分，目前门内最高的应该是金丹初期的流景师弟，然后是我，再是筑基中期的阿慕。”
林让迟疑半晌：“没别人了？”
“没有。”
“有其他迈入筑基中期的没？”
东方凌盛思考半晌，斩钉截铁道：“没有。”
什么......？合着下午在练武场见到那呜呜泱泱一片人全是连筑基中期都不到的么？！呜呼哀哉，我扶摇峰终究还是菜得可以。
林让的心在滴血，却强撑着一口气道：“那好，高阶弟子就你们三个吧。尽量避开属性相克就好。”
话音既落，只见东方凌盛脸上流露难色：“师尊，可能不太行......”
“又怎么了？”
东方凌盛眸子一暗：“遵太上长老的命，流景师弟明天要去照例看守禁地。而阿慕......”
话说到一半，就跟拉屎突然被夹断一样令人难受。林让忍不住焦虑起来：“陈慕又是因为什么缺席？”
“她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不过您突然返老还童，可能确实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林让意识到又有陈年旧事，立刻洗耳恭听。
东方凌盛神情有些复杂道：“前年深冬，林洛师尊失踪。于是您便扛起了带领扶摇峰参加去年春季比武大会的重担......然而林洛师尊走后，扶摇峰当时便闹得沸沸扬扬要分家。不少杰出弟子都另寻师门了。所以那次大赛，我们的实力被严重削减。哪怕剩下的大家依然全力以赴，却还是史无前例地拿了最后一名。”
原来如此，自从林洛走后，扶摇峰便一夜之间人心涣散、颓废不堪了。
不知不觉间，东方凌盛停止了讲述，眼神飘忽间落在了面容凝重的林让身上。
林让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目光，揉了揉眉心：“本座没事，你继续讲。”
师命难违，东方凌盛犹豫着开口道：“当年的规矩是，其他名次的队伍都要给第一名送上贺礼。您当时大手一挥，把林洛师尊亲笔钻研的一箱功法秘籍送了出去。当日陈慕师妹一言不发当场离坐，消失了好几天后才重返宗门，并宣布以后再也不会为扶摇峰出席宗门比试。”
东方凌盛这一席话对于林让仿佛当头一棒，把她脑袋敲得剧痛无比。
这几天看下来，林洛之于扶摇峰还真是不简单。而陈慕更是她的狂热追随者。
这下好了，林让不但废物到把扶摇峰一世英名作没，还把众人心中的白月光的遗物赠与他人。陈慕不生她气才怪。
不过......前面东方凌盛说道，许多弟子都在林洛离开后第一时间另寻师门投奔，而陈慕这样厌烦她林让，怎么没有跳槽走人？
一万个疑问如雨后春笋般从林让脑子中破土而出，而她却来不及思考这些，也找不到一点头绪去应付。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比武大会和那悬在头上的一千万灵石欠款。
“算了，不来就不来吧。”林让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垫着脚从旁边的架子上取来笔墨纸砚，又端坐回蒲团上，将书写用具摆在了自己和东方凌盛面前的一张矮几上：“先排兵布阵，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了。林让的头沉沉向茶几案板落去，却在接触到的那一刻猛回弹起来。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夜色漆黑如扶摇峰的未来一样——望不到一点光明。
“师尊，徒儿真的尽力了——”东方凌盛一边在战术表上涂涂改改，一边无奈哀叹道。
“真的没办法吗......”
东方凌盛摇摇头，将笔撂下道：“现在排出的这版对阵表，已经在最大化我们的胜算了。眼下，只要初阶和中阶的弟子当天发挥良好，咱们这在这两个等级的对决中不见得会落下风。可要想高阶弟子之间的稍微有点胜算，就有些困难了。”他眼神中失去一线高光，疲惫道：“不然，徒儿试试一打三——”
开什么玩笑。东方凌盛虽然优秀，但是万万抵抗不住两个筑基期和一个金丹期的接连攻势的。这样做，无疑是让他上赶着送死。
林让揉了揉眉头，一只手支棱着下巴，闭眼沉思着。
半晌，她淡淡道了一句：“我去找他们俩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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