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沈余疼得闷哼一声。
她剧烈地喘息着,头上也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吸入鼻腔的氧气好似都来不及去肺里过一遭,就又被迫不及待地呼了出去。
刚才跳得太急,姿势没有摆对,导致脚腕扭了一下不说,还重心不稳地往前扑了一下,手掌也被擦伤了。
受伤的脚腕难以受力,整个人的重心就不得不放到另一只脚上。
这别扭的小跑姿势,让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只不过持续了一小会儿,就觉得酸胀不已。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依旧不敢停下。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头看了眼,发现对方与她的距离已经不知不觉拉近到了五十米。
快了,快了,只要到了校门口,那些人看到哥哥,就不会再追她了。
沈余咬着牙安慰自己,但望着那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恼意。
这条路平时有这么长吗?不是一下就到了吗?
心里那随着愈发胀痛的脚腕,以及肉眼可见的缩短的距离,而逐渐积攒起来的怒气,在见到飞奔而来的牧泽时彻底爆发。
“小余——”
沈余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声音发狠:“牧泽,是吧?你最好跟他解释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别让他再来烦我!否则,你们让我不好过,那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牧泽对上她那满是凶光与愠怒的眼神,心脏都跟着衣领一起被她狠狠揪住了。
他眼睫微颤,像是被烫到一般,狼狈地错开了视线,转而落到她不敢受力的脚上。
“你受伤了?我背你走。”
见他作势要蹲下,沈余眼底闪过一抹不耐,推了他一个踉跄:“你还是先去解决后面那群人吧。”
牧泽敛眸,极力掩住其中的落寞与酸涩:“抱歉。”
他嗓音低哑,也不知沈余听见了没有。
不过,她应该也不在意吧?牧泽自嘲地笑了下。
他深吸了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收敛,偏过头,冷冷看向插着兜,慢悠悠走过来的罗毅。
“不到半年你就要离开禹城中学了,有什么好争的?”牧泽恹恹道。
罗毅在不近不远处站定:“退休和被迫退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泽哥!”王青带着人赶到。
牧泽皱眉:“怎么来得比我还慢?”
王青表情一僵,眼神有些飘忽:“呃,兄弟们穿衣服花了点时间。”
牧泽点头,并未深究。
“罗毅,最后一次,输了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等毕业,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眼中那常胜者的淡定与从容,深深地刺激到了罗毅。
无数次被牧泽打趴下的场景宛如电影胶片一般在他脑中反复放映,他下颚紧绷,眼眶胀红,浑身的血液都被一把叫做不服的烈火点燃,沸腾不止。
“我不会输!”
他大吼着冲了过去,带着背水一战的气势,却终究没能改变被人踩在脚下的结局。
一场混战后,牧泽脚踩着他的胸膛,弯腰直视着他灰败的眼睛。
“你输了。”
王青和牧泽的一帮兄弟们都要高兴疯了,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嘲讽一下对手,一束标志性的手电筒光就蓦地照了过来。
“不回家不回寝,都在这干什么!”
原本昏暗得只有橘黄路灯照亮的小路霎时间就亮如白昼,而其间被光笼罩住的众人,便如同田野间待捕的青蛙,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等他们整整齐齐站在保卫室挨训的时候,意气风发得仿佛□□火拼的中二少年们顿时被拉回了现实,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乖得跟个绵羊似的。
差不多到寝室熄灯的时间,他们才一人喜提一篇检查地从保卫室里出来。
王青等人都是住校,跟牧泽打了声招呼后,就赶紧回了寝室。
牧泽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天,长吁了口气,才提步往校外走。
放学后的学校像死一样的安静,连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都能一清二楚地听见。
他双手插着衣兜,独自一人走在昏黄的小道,颀长的身影时而被路灯照亮,时而又引入黑暗。
这事之后,沈余一定会更讨厌他了吧?
牧泽晦暗的眸光轻闪,转念想来又觉得不对。
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不是准备放下她了吗?讨厌他正好。
他眼底流露出些许嘲弄,内心的空寂让他习惯性地去寻找能给自己带来安抚的、从手腕上取下就一直放在兜里的纽扣。
只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牧泽眼皮猛地一跳,再次摸了摸,还是无果后,他倏而低头,颤着手翻出两个兜的内衬,直到边边角角都被他理好,都依旧不见纽扣的踪影。
“纽扣呢?我的纽扣呢?”
牧泽手忙脚乱地把校服脱下,铺在地上一寸寸翻找。
失去带来的恐惧令他呼吸发紧,唇瓣也跟着失了血色。
他动作一顿,总算从混乱不堪的思绪中,想到自己刚才打斗的动作大开大合,校服的兜又没有拉链,是大敞开着的,纽扣说不定在那个时候掉出去了。
于是立即站起来,调转脚步,往之前的地方跑。
寝室熄灯,校门关闭,焦急地到处寻找纽扣的少年却始终没有放弃的打算。
“在哪里呢......你在哪里呢......”
他翻过了这段路上的每一个角落。
倨傲不羁的少年最后不惜跪在地上,伏低身体,地毯式搜寻。
腕表上的时间接近凌晨,牧泽拎着校服,低垂着头,坐在路牙上。
“为什么?为什么连纽扣都不肯给我留下?”
他颓然又迷惘,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风一吹就能轻易贯穿他的整个胸腔,带来沁骨的凉意。
牧泽眉头紧锁,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放下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扫见了自己身上穿的睡衣。
刚才出来得匆忙,套了件外套就出来了——
他蓦地抬头,沉郁的眉眼霎时拨云见月,染上一层希冀。
说不定是掉在家里了!
牧泽起身就往校门飞奔,到了却发现门已经关了。
没办法,他只能换条路,往平时翻墙的地方去。
牧泽到家后,火急火燎地把门打开,鞋都来不及换地直奔卧室。
幸而,上天眷顾,他一眼就瞧见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纽扣。
“你真是让我好找......”牧泽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把那颗不起眼的纽扣包进手心。
他翻身仰躺在床上,紧绷的肌肉终于随着渐渐平稳的呼吸放松下来,他虽然闭着眼,但眉宇间那失而复得的喜色与庆幸却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不知过了多久,牧泽才徐徐睁眸,他把纽扣举到眼前,虔诚地轻吻了一下,然后拎着红绳,重新戴回了手腕。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牧泽神情温软地摩挲。
-
迟迟没有接到人的池知凛焦躁地在校门外徘徊,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被他按亮了多少次。
“小凛,他们还没出来吗?”
在家里等了许久都没见人回来的梁言,也担心地赶了过来。
池知凛摇了摇头,又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眉心的隆起越来越高。
他等不了了。
池知凛把手机揣进兜里,大步朝校门旁的保安亭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远远瞧见了沈余的身影。
“小宝!”
“哥哥!”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沈余眼眶发酸,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慢慢从暗处走入路灯照亮范围,那不太正常的走路姿势也暴露在了池知凛眼里。
嘴边未完全展露的笑意猛然一僵,他几步迎上去,将人一把捞起,抱到怀里坐着。
巨大的体型差距,让身高一向傲视同龄人的沈余此刻娇小得像个洋娃娃,池知凛甚至可以一只手稳稳抱着她,一只手去挽她的裤腿。
“脚怎么了?”
他关切又着急地说着,那肿得老大,还泛着不正常青紫的脚踝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池知凛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紧抿起的唇瓣,让他那本就锋利的下颚愈加冷厉。
“天哪,这得赶紧去医院!”跟着过来的梁言惊呼。
他鸦睫一颤,把卷起的裤腿放了下去:“梁姨,我先带小宝去医院。”
“诶诶,好,快去吧。”
沈余见池知凛提步就走,连忙转身,探出池知凛的肩头,对梁言道:“梁姨,阿恒应该马上就出来了,他没事,您别担心。”
晚上十点多,周围的小诊所都已经关门了。
池知凛只好先抱着沈余回家,找到他锁在楼下的自行车,才一路骑着往大医院去。
值班医生大致看了下情况,说可能有点骨裂,但具体有没有,还要等到明早上班拍片子才能确定。
所以最后只是把手上的伤处理了一下,然后暂时给脚上绑了个固定的夹板。
等两人回到家里,就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池知凛将她抱到洗漱台上,动作熟练地给她洗脸刷牙,还顺便洗了那只没受伤的脚。
沈余见他忙来忙去,却冷着脸不肯跟她说话。
于是趁他靠近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往下耷拉的唇角。
“哥哥,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她软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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