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宜在医院醒来后,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配合治疗,按时吃药,偶尔看看文件,更多的时候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得像古井寒潭。
段颐庭小心翼翼地陪护在侧。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准备应对她可能爆发的质问、崩溃或是歇斯底里的悲伤。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问秦忻为什么没来,没有问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问自己是如何被找到的。
她只是沉默,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份沉默,在段颐庭和其他人看来,或许是因为创伤后的自我保护,或许是他们精心编织的“秦忻出国旅行”谎言暂时起了作用。
但只有宋玉宜自己知道,在她恢复意识、大脑能够重新思考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结局。
保镖们闪烁的眼神,管家刻意回避秦忻话题的僵硬,段颐庭眼中那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掩饰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以及,最重要的是,她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模糊记忆中秦忻那张扭曲着绝望与疯狂的脸。
所有的碎片在她冷静到残酷的头脑里迅速拼凑还原。
秦忻,死了。以一种极其惨烈、愚蠢、并且与她脱不了干系的方式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铁砧,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她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来证实。她的平静,并非不知情,而是巨大的、冰封般的悲伤和自责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后的死寂。
她像一个精密计算后发现自己犯下致命错误的程序,陷入了冰冷的逻辑死循环——都怪她。
是她忽视了秦忻的异常,是她低估了他内心的脆弱和对“家”的执念,是她亲手将他推到了悬崖边,又没能及时拉住他。
她无法面对这个被她“保护”却最终因她而毁灭的男人。
巨大的悲伤和沉重的负罪感,在她平静的表象下汹涌翻腾,几乎要将她撕裂。
昭昭被允许在保姆的陪伴下短时间探望。
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母亲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不再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趴在床边,用小手摸摸妈妈冰凉的手背,小声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只有这时,宋玉宜空洞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像冰层下挣扎的火苗,转瞬即逝。
她会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抚摸昭昭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珍重——这是秦忻用生命守护过的孩子,是她亏欠最多的人留下的最珍贵的遗物。
段颐庭看着这一幕,心像是被反复揉搓。
他为她的平静感到心惊,又为她对昭昭那深不见底的爱而感到一丝酸楚的慰藉。
他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处理着因她受伤而积压的集团事务,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关于“秦忻”的脆弱谎言,安抚南山别墅那边惶惑不安的佣人,以及……懵懂却似乎本能地感到不安的昭昭。
他像一个无缝运转的机器,维持着这个巨大悲剧下摇摇欲坠的表象。
整个恢复期,宋玉宜都平静得可怕。
她的身体在好转,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眼神却一日比一日更冷硬,像被打磨过的寒冰,那冰层之下,是无人能窥见的滔天巨浪。
直到医生宣布她可以出院静养的那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玉宜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套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看着窗外,阳光落在她脸上,却暖不化她眼底的冰霜。
“备车。”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令人心悸的决断力,“去秦忻的灵堂。”
段颐庭的心脏仿佛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他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她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惊涛骇浪,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而这个出口,竟是直面秦忻的死亡!
他看着她挺直的脊背,那是一种看穿所有谎言、准备独自承担所有后果的、近乎悲壮的姿态。他喉头滚动,最终只是沉默地点头,立刻去安排。
所有的掩饰,在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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