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也明固定好最后一条绳索，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试试？”
林亦灵坐上去，轻轻荡了几下，嘴角一点都压不住。
陆也明看着她轻轻晃动的双脚，笑着道：“要不要……推高一点？”
她回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善！”
他走到她身后，轻轻推动秋千。看着她逐渐荡高，广袖迎风，发丝飞扬，耳边传来她一声声带着笑意的“再高些”。那一刻，什么东西都被他抛在脑后了。
自那天以后，他发现林亦灵真的很喜欢这个秋千。
她倒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整天泡在上面，但陆也明好几次晚上从实验室回来，总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着，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天晚上他回来得格外晚，看见院子里的秋千空荡荡地悬在月光里。他洗漱完，觉得屋里闷，便推开阳台门想透口气。夜风带着凉意涌进来，他这才发现，阳台上已经站了一个人。
林亦灵斜靠在栏杆上。她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淡淡的轮廓。
林亦灵有些烦恼，又是将满之月了，管理局的考核期也快过半了，这“人际关系”一栏，总不能真写“兴趣爱好广泛”吧。
陆也明站在门口愣了愣，心跳微微一顿，然后走向她：“你还没休息？”
她听到声音转头，微笑颔首，语气轻松道：“嗯，看看这些光。”她没有再多言，眼睛注视着远方的城市灯火。
陆也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大学城和商业区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是无数的星辰。
“你知道……汴京的晚上是什么样的吗？”他听到林亦灵突然这样问，一转头，对上了她那双含笑的眸子。
林亦灵欣赏了一下他微征的表情，轻轻放下了目光，抬起另一只手撑在栏杆上。
“宋朝的汴京，夜晚的烛火亮得像是一块一块的金子。那时的夜晚，看得见光，却不刺眼。而这里……”她停了停，指尖将远方成片的灯光连在一起，“灯火如昼，恍如不夜之天。”
她这几天常常泡在图书馆里，用词已经自然了很多，古文和白话夹杂，但不再晦涩。
“听起来，你更喜欢以前的？”陆也明有些好奇。
“没有喜欢或不喜欢。”她的语气柔和，“就像看一棵树，春天发芽，夏天长叶，秋天落叶。它从来不会问自己更喜欢哪个季节，它只是走到了该走的路。”
她的喜欢与否，对漫长的时间而言，太过奢侈了。
这个比喻让陆也明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想起那个困扰他几天的问题。
“那天，我听到你说……人际关系要填和李白、苏轼的过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是真的认识他们吗？”
问完他有点后悔，这太像打探了。
林亦灵倒没显出被打扰的样子，只是点了下头：“嗯，见过。”
她的反应太过平常，反而让那段辉煌的历史显得有些不真实。
陆也明看着远处的灯火，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他们……好相处吗？”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带着几分玩笑。
林亦灵沉默片刻，像是回忆：“嗯……李太白，诗很好，酒量差。喝醉了喜欢拉着人比剑，说他的剑术和诗一样好。是个很热闹的人。”
“而苏子瞻，话多。”她顿了顿，脸上没有笑容，却带着难得的轻松，“他在黄州时，经常月夜泛舟赤壁，我偶遇过，他说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我告诉他，清风明月确实不要钱，但他船上的酒是我带来的。”
陆也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想象不出他们会是这样具体的模样，更没想到会从她这里听到这种……抱怨。
然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陆也明看着身旁的人，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那些他只能在史书里窥见一角的人物，于她而言，是生命中擦肩而过的“热闹的人”和“话多的人”。
她的目光投向夜空中的月亮。
“凡人百年……”
陆也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种基于时间尺度的庞大力场轻轻挤压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亦灵直起身来。
“风凉了，”她轻声说，“早些歇息。”
陆也明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转身走进屋内的背影分外单薄。
他之前那些关于科学解释、关于数据记录的念头，在此刻悄然淡去。
他在想，对她而言，他又会是什么呢？
是在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爱与鲜活的瞬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凡人百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