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果然没有安排，节目组大概也需要时间消化上午直播的庞大数据流，并策划下一波冲击。
苏夜微把自己扔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试图补个回笼觉，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上午的画面——路程风拎着早餐出现，他拿起那个焦黑的三明治，他说的“真诚相处”……
烦死了。
她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下意识点开了微博。
毫不意外，#微风CP早餐约会#、#路程风吃掉了苏夜微做的三明治#、#真诚相处恋爱准则#等词条还高高挂在热搜榜上。
CP超话排名又蹿升了好几位，里面热闹得跟过年一样。各种截图、动图、细节分析帖层出不穷。
【显微镜来了！路哥咬下三明治那一刻，喉结滚动了一下！绝对不是嫌弃！是珍惜！】 【他先吃她做的，再推荐自己买的，这情商这细节，尊重拉满！】 【‘是我喜欢的焦香程度’——路哥你口味真独特（狗头）但你好爱她！】 【制定准则时路哥看微微的眼神！认真且真诚！他说‘避免误会’是不是意有所指？指上周热搜？】 【这两人氛围真的变了！从昨晚的尴尬陌生人到今天早上自然了好多！果然一起吃饭能迅速拉近距离！】 【节目组太会了！早餐约会赛高！给我锁死！】
苏夜微指尖滑动着屏幕，看着那些狂热又细致的分析，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明明知道是演出来的效果，明明知道路程风那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不经意的、恰到好处的“温柔”，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因为那些被放大的细节和解读，漏跳几拍。
她烦躁地退出微博，点开微信。那个沉寂的头像依然没有新消息。
好像上午那场“默契”的早餐约会和“真诚”的准则制定后，他又退回到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这才是最让人恼火的。他总是这样，率先打破平衡，搅乱一池春水，然后又能若无其事地抽身而退，留她一个人心烦意乱。
正想着，门铃又响了。
苏夜微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才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人，而是节目组的编导和几个摄像大哥。
“苏老师，下午好！没打扰您休息吧？”编导姐姐笑容满面，“我们来做个简单的单采备播，补充一些素材。”
“哦，好的，请进。”苏夜微侧身让他们进来，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瞬间落空，转而变成一丝自嘲。你在期待什么？
采访就在客厅进行，问题大多是围绕上午的约会感受和对模拟恋爱的初步想法。
“第一次为异性做早餐，感觉怎么样？” “路老师吃掉了您做的三明治，当时是什么心情？” “对于‘真诚相处’这条准则，您是怎么理解的呢？” ……
苏夜微打起精神，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回答得既谨慎又留有余地，充分展现了一个敬业女演员的素养。
“有点紧张，怕做得不好吃。” “很感谢路老师的捧场，他人很好。” “真诚是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吧，我觉得很重要。”
采访进行到尾声，编导看着提词卡，忽然抛出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苏老师，经过短暂的相处，您觉得路老师和您之前通过媒体报道了解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夜微怔了一下。
通过媒体报道了解的他？
那个礼貌谦逊但带着距离感的顶流？那个演技精湛却鲜少绯闻的模范生？那个……她以为她熟悉至极，此刻却觉得有些陌生的青梅竹马？
她垂下眼睫，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可能……更细心一点吧。也比想象中要好相处。”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安全也最接近真实的答案。
……
与此同时，另一间套房内。
路程风也面对着同样的采访镜头。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回答着类似的问题。
“苏老师做的三明治？味道很好，很用心。” “准则？希望有一个简单清晰的相处模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
当被问及“觉得苏老师私下和荧幕上有什么不同”时，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掠过镜头，似乎看向了某个虚空的地方。
“更……”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生动一点。不像看起来那么……乖。”
采访他的编导眼睛瞬间亮了，敏锐地捕捉到这微妙的措辞：“‘不像看起来那么乖’？路老师能具体说说吗？”
路程风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嘴角牵起一个惯常的、温和又疏离的弧度，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过去：“只是感觉。毕竟才接触不久，可能感觉不准。”
采访结束，工作人员收拾设备离开。
房间安静下来，路程风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按熄了屏幕，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
晚上的安排是节目组组织的团体聚餐，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参加，地点定在酒店顶楼的景观餐厅。名义上是让大家互相熟悉，实则也是拍摄素材。
苏夜微到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长条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餐具和鲜花，气氛热闹。其他两对模拟情侣也已经配对成功，分别是唱跳歌手徐菲菲和新生代演员赵宇轩，以及模特徐莉和摇滚歌手郑豪。
路程风还没到。
苏夜微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在一个空位坐下。刚坐下，就感受到对面投来一道打量的目光。
是徐莉。那位以美艳和直率（或者说口无遮拦）闻名的模特。她穿着一条紧身吊带红裙，妆容精致，目光在苏夜微身上转了一圈，笑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苏老师今天热搜可是霸屏了啊，和路老师这CP感真是绝了，节目组这波操作厉害。”她语气带着点玩笑，但眼底那点探究和微妙的不屑却没藏好，“不过说真的，路老师那人平时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难接近得很。苏老师是怎么半天功夫就让他吃你做的……嗯，那种三明治的？传授点经验呗？”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打趣，实则夹枪带棒，暗指她手段了得，甚至有点贬低她早餐用心的意思。
桌面上瞬间安静了一瞬，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地停下动作。
苏夜微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抬眼看向徐莉，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刚想开口，一个平静低沉的声音却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经验谈不上。”
路程风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很自然地在苏夜微旁边的空位坐下，手臂随意地搭在她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占有的姿态，目光淡淡地投向对面的徐莉。
“合眼缘而已。”他语气平常，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觉得苏老师做什么都很好。”
徐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没想到路程风会这么直接地站出来维护，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周围其他人也愣了一下，随即纷纷打圆场，岔开话题。
“是啊是啊，缘分妙不可言！” “路哥和苏老师确实很配！” “来来来，大家喝东西！”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但那微妙的一角已然不同。
苏夜微坐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属于路程风的温度和气息。他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臂并没有碰到她，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所有不友善的窥探。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用力跳动了几下，耳根微微发热。
他这是在……替她解围？用这种毫不委婉、甚至有点打脸的方式？
这不像他平时那种圆滑处事的风格。
服务生开始上菜，席间的话题转向了音乐、电影和一些圈内趣事。路程风偶尔会参与交谈，举止得体，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不动声色地将转盘转到苏夜微面前，停下，方便她夹她多看了两眼的菜。
他的动作做得非常自然，仿佛只是巧合，但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
连旁边的徐菲菲都忍不住凑近苏夜微，压低声音羡慕地说：“微微姐，路哥好细心啊。”
苏夜微只能含糊地笑笑，低头吃东西，味同嚼蜡。
她完全摸不清路程风到底想干什么。若即若离，时而疏远时而靠近，在她快要认定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时，他又突然展现出超乎剧本的维护和细心。
聚餐进行到一半，气氛正酣。大家聊起最近一次旅行经历。
苏夜微被问到，便笑着说起了去年冬天偷偷跑去北海道看雪的经历，描述着函馆山的夜景和朝市热腾腾的海鲜饭，眼神发亮。
她没注意到，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路程风，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低头抿了一口酒。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私下结伴旅行，瞒着所有人，在冰天雪地里像两个普通游客一样，挤在小小的居酒屋里分享一碗热拉面。
“……特别是早上起来，看到窗外厚厚的积雪，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苏夜微说着，语气里带着怀念。
“听起来真不错，”徐莉似乎忘了刚才的尴尬，又插话道，语气带着点刻意，“苏老师一个人去的？那还挺勇敢的。”
苏夜微的笑容淡了些：“和朋友一起。”
“哦？什么朋友啊？圈内的吗？”徐莉仿佛不经意地追问，带着点八卦的意味。
苏夜微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路程风端着酒杯的手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直播镜头虽然没对着他们这边，但餐桌上的收音设备却清晰地捕捉着每一句话。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苏夜微感觉到旁边路程风的视线落在了自己侧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徐莉，笑容无懈可击：“是很重要的朋友。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轻快又带着点俏皮，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旁的路程风，“都是过去式啦。现在嘛，当然是专注当下的‘模拟恋爱’更重要，对吧，路老师？”
她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既回答了问题，又模糊了焦点，还顺便点了题，制造了粉红氛围。
桌上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
“哦哟~~” “微微姐好会！” “路哥表示赞同！”
路程风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和……别的什么情绪。他配合地点点头，声音温和却清晰：“当然。”
徐莉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没再说话。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其他人的笑闹声盖过。
聚餐结束时，已近深夜。
众人互相道别，各自散去。
苏夜微和路程风并肩走向电梯间，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一路无话。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跟拍的摄像师。
数字缓缓下降。
苏夜微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能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
她忍不住想起他刚才在餐桌上的维护，还有他此刻沉默的注视。
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快。
“叮——”一声，电梯到达她住的楼层。
门开了。
苏夜微像是得到特赦，低声说了句“路老师晚安”，就要快步走出去。
“苏老师。”
路程风忽然叫住她。
苏夜微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电梯门保持着开启的状态，摄像师的镜头无声地对准他们。
路程风看着她，走廊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节目所需的、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
“明天的约会，我很期待。”
苏夜微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他，试图从那副完美的伪装里找出丝毫破绽。
但他表现得天衣无缝。
她只好也挤出同样无懈可击的笑容，点了点头：“我也是。晚安。”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有些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道一直追随她的目光。
路程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嘴角那点温和的笑意慢慢敛起，眼底只剩下一片沉沉的、看不清情绪的黑。
摄像师关闭了机器，示意拍摄结束。
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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