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桌上，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
身后的门开了，大傻春摇着尾巴兴冲冲地朝着书桌前人走去。
小狗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黎知聿的小腿，把头抵在了人的膝头。
“汪。”
黎知聿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惊讶地看着它，“你怎么来了？”
小狗不会说话，小狗会一直看着你。
“走吧，我们下楼找你主人去。”黎知聿拍了拍大傻春的头，示意它跟上。
祝余在厨房清洗蔬菜，听见动静就走了出来，“早早，去叫你纪姨他们一家吃饭。”
“纪姨？”
“对，是小淮的妈妈。他们今早过来了，你去叫她们过来吃饭。”
“好，知道了。”黎知聿垂在身旁的手被小狗毛茸茸的尾巴扫过。
今天阳光正好，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
黎知聿走到隔壁的小院门口，刚想按下门铃，小狗就主动帮他把门给打开了。
男生看着它用两只前爪把门扒拉开，开完还邀功似的看着他，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
黎知聿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说：“真棒。”
黎知聿跟着大傻春走了进去。院内比上次来的时候干净整洁多了，几株月季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娇艳。
小院中央多了个小圆桌，上头还放着两三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黎知聿走到门口，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两道男声，似乎是在激烈的争吵。想要敲门的手一顿。
池淮序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那么喜欢音乐吗？”池父双手撑着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池淮序。
“嗯，”男生自嘲的笑了笑，“喜欢啊。”
“没出息，作为我的儿子，居然想着搞音乐。”池父冷哼一声，“当初分科，要不是我发现……”
像是想到什么，最终他还是说下去了。
池淮序有些无力的看了眼站在他跟前的人，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既然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话，那就干脆不说。
黎知聿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大傻春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径直的往里走去。
小狗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屋内的低气压，直直的朝着池淮序的方向走去。
“汪！汪汪！”大傻春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池淮序握紧的手，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他怀里钻。
池淮序看着钻进自己怀中的大傻春，松开握紧的手。一手挠着它的下巴，一手用力地揉着小狗的头，动作中带着点粗鲁。
小狗头顶毛发都被揉炸毛了，但它没有退后反而还往他怀里钻，甚至还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
黎知聿还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进还是不进。就当他纠结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纪云舒从外头回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身形清瘦的男生，“小朋友？”
黎知聿转身就看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微笑地看着他。
“纪姨你好，我是黎知聿。”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我妈叫我过来喊你们去吃饭。”
“早早啊，你怎么不进去啊？”纪云舒把抱着的花盆放下，“进去坐会吧。”
黎知聿无奈，只好进屋。屋内的父子俩各坐在一个沙发上，谁也没有看谁。
池淮序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向了黎知聿，眼神闪烁了几下，很快又偏过头去。
黎知聿看见沙发的最内侧摆着把吉他，上面的弦断了几根。
纪云舒显然也看见了，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一把把池父拽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对黎知聿二人说：“我们两个出去会，你们先去吃饭吧。”
“好。”
等人走后，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一狗，黎知聿站在原地，看着仍然垂着头的池淮序，不知怎的他有些闷。
“池……”
黎知聿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刚想开口就被人拽了过去，他被人紧紧地抱住了，男生身上的草木香混着洗衣粉的味道笼罩住了他。
倏地，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脖颈。黎知聿有些愣住了，抱着他的人肩膀在颤抖，箍在他腰间的手在收紧，抱着他有些发疼。
黎知聿抿着唇，只好把僵硬的身子放软，抬手在人的背后拍了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大傻春趴在两个人的脚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池淮序，喉咙里发出汪呜的声音。
视线越过池淮序的肩膀落在了那把吉他上，男生很轻地叹了一声。
“没事了……”黎知聿把声音放的很轻，但在安静的客厅里却异常清晰，“会好的，我们去吃饭，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好”，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安抚一下怀中的人。
总归，人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池淮序颤抖的身体才终于停下。
下一秒，池淮序猛地从黎知聿的怀中退出，头偏向一方不敢抬头看。动作快得黎知聿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瞥见泛红的、湿润的眼角。
池淮序狠狠地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唇瓣紧紧地抿着。
他有些尴尬，刚刚怎么就哭了……
还把人抱住了呢。
“抱歉。”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死活不敢抬头看一眼黎知聿。
黎知聿看着他通红的眼角跟鼻子，有些无奈，“走吧，我们去吃饭。”
池淮序沉默地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下意识地又看向沙发内侧的那把断了弦的吉他，眼神有些复杂。
阳光比来时要小了很多。池淮序走在前头，背影挺拔却又带点儿疲惫。黎知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略显单薄的轮廓。
“池淮序。”黎知聿轻声唤着他。
前面的身影顿了下，但没有回头。
黎知聿快步走两步，同他并肩。他看着池淮序的脸，斟酌着用词：“你……很喜欢音乐，是不是？”
问完，他有些懊恼的搓了搓衣角，他这不是说废话吗。
池淮序的脚步明显放缓了。他有些沉默，就当黎知聿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听见了一个很轻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
“嗯。”
黎知聿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黎知聿轻轻地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一触即分。
-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黎知聿咬着筷子用眼神在饭桌上转了一圈。
他是见过池父的，在新闻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池父是南城比较有名的企业家。
池淮序一言不发，只顾着埋头干饭，坐在他对面的池父不停的用眼神看着人，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但是碍于面子，没有开口。
祝余有些懵的看着这一幕，用眼神问黎知聿：什么情况？
黎知聿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站在门口，只是听见了父子俩吵架的内容，不太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池淮序很快就吃完饭，放下碗筷，礼貌地说：“我吃完了，出去走走。”
纪云舒夹菜的动作顿住了，她看向黎知聿，“早早，你能不能帮纪姨……”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知聿给打断了，“我现在就去。”
“谢谢早早。”
说完纪云舒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池父，接收到对方委屈的眼神还翻了个白眼。
池父：“……”
黎知聿走出小院，就看见不远处两个人一狗在散步。
男生快步跟上，大傻春挤在两个人的中间，毛茸茸的尾巴擦过两个人的小腿。
“你怎么过来了？”
黎知聿看着他很久，在池淮序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去爬山吗？”
“现在？”
“嗯。”
池淮序看了眼大傻春，迟疑道，“我是可以，只是这家伙……”
黎知聿垂头看了眼吐着舌头的狗，“要不……带它一起去？”
池淮序犹豫一秒说：“可以。”
南山是一座矮山，离江平路不远，两人一狗很快就走到了。
“我们来比个赛，看谁先到。”池淮序一脚踩在石头上，张扬地对黎知聿说：“这次我不会输给你的。”
黎知聿轻挑了下眉，“行啊，赢的那个叫输的人一声爹如何？”
池淮序：“可以。”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喜欢热衷于给人当爹。
“三、二、一……”
“开始。”
黎知聿长腿一迈就跨了两三个台阶，池淮序也不敢示弱，一口气上了七八个台阶，还不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黎知聿。
大傻春歪着头懵懵懂懂地看着两个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下子就冲到他们前头。
“靠……”
看着狗都跑到他们前面去了，两个人的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输给对方不要紧，但是不可以输给狗。
要不然真的是连狗都不如了。
阶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松鼠，运气不好的时候……
就只能看见蛇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山顶，池淮序立马瘫在了地上，呈一个大字型。
“下次不来了，好累。”
大傻春精力还是很旺盛，跑来跑去，跑到池淮序身边，就伸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黎知聿看着他的样子，有些遗憾的说：“看来没法当你爹了。”
池淮序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说什么就被山下的风景给吸引住了。
“好美。”
就这样，两个人坐在山上，望着山下的风景。大傻春也跑累了，蹲在两个人的中间。
风带起了黎知聿的额发，男生轻声道，“心情好点了吗？”
“嗯？”池淮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愣怔，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他回答：“好点了，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
池淮序看着他精致的侧脸，低低的笑了起来。
到底是谁在说黎知聿是珠穆朗玛峰上的一捧新雪，高不可攀。
或许人也没有说错，只不过雪也有化的一天。
雪化了就成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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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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