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杉之听从李太师的教导,尽管心中万分担忧,在圣旨发放到府中时,依旧万分欢喜地接下圣旨。
十日后,宰相千金奉皇后之命进宫,学习皇家礼仪,为接下来的大婚做准备。
天空蔚蓝,白云游散,在艳阳的投射下,路边大树绿叶越显脆丽娇嫩。
宰相府门口,乌泱泱一片人,众人视线皆落在马车前粉艳的身影上。
万笙一身淡粉萝裙,浓眉杏眼红唇,光线照在侧颊,肤色更加洁白。
她冲宰相夫妇盈盈一拜,黑盈的双眼充满不舍。
“父亲母亲,女儿进宫不能在身前侍候,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
万杉之面部紧绷,双唇紧抿,眼中闪着泪花:“笙儿啊,宫中不比家中,要仔细谨慎。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派人跟父亲说,千万别自己撑着。”
万笙点点头,目光小心转向母亲,尽管没开口,但期待渴望的黑眸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希望母亲能嘱咐关心她几句。
可潘氏从始至终眼神都非常冰冷,在宰相攥拳轻咳一声后,才缓慢开口:“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万笙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失望地垂下眼眸,最后郑重冲父母一拜,在小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铁轮压着青石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中,小贩激情的吆喝与空中的菜香气一起混杂着飘进马车。
马车内的万笙两手插在身前端正坐着。
哪怕这个马车上就她一个人,她却仿佛身处万人瞩目的宴会中,目光谨慎,神经紧绷。
她深知,从圣旨来到宰相府那一刻,她就不仅仅是太子妃,还代表了宰相府的脸面。一言一行皆在众人审视之中,稍有不慎就会给爹爹丢脸,必须时刻注意才是。
穿过闹市,烟火气淡了许多,只能零星看到几座大门紧闭的深宅,再往前走一刻钟,到了宫门口。
皇后派来的大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恭敬地冲马车帘行了一礼:“太子妃,皇后拍我来接您。到了宫门口,需要步行到议政大殿,才能坐软轿到后宫。”
“有劳公公了。”万笙下马车,让小娟给大太监一定银子,遵规蹈矩地跟在领路人身后。
步行的过程中,步摇发丝没有一丝晃动,肩背挺直,目光如炬,面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大太监暗中满意地点点头,哪有到宫口步行的规矩,不过是皇后给的一场考验。
这万太子妃,可真够懂事的。
穿过一段高耸宛如房顶侵来,令人窒息的高墙后,到了议政殿,视野瞬间开阔,仿佛能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万笙深深吐出一口气,黑盈杏眼放松眨了眨,正要进入软轿,突然被不远处一道尖锐的声音吸引,下意识转头望去。
“哎呦,我的好殿下,皇上惩罚您在大殿前跪一个时辰,这才不到一刻钟您怎么就起来了!?您不担心皇上怒气更重,罚您禁闭半个月?您向来自由惯了,到时候可不得憋屈死?”
小太监跟在一个高大身形男子后,满脸愁苦忧愁,夹着尾巴好声哄:“您就行行好,乖乖跪完这一个时辰,就可以出宫了。”
那男子非但不听劝,反倒加快了脚步,豪放不羁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笑话,父皇向来疼爱我,我就是不守规矩又如何?去去去,别来烦我。”
放浪不羁又懒散的语调传进耳中,万笙瞬间眯起眼,背脊一瞬间紧绷,是五皇子那个大魔头!
眼见那高大的身影似乎往这边走来,越来越近,万笙连忙转身钻入轿中,可刚迈进一条腿,就被身后人大声呵住。
“哎~~?钻轿子那个,你站住!”
盛朝泽眨眼间跑过来,看到万笙那张白净雅静的脸,愣了一瞬:“还真是你啊,万笙!”
随即他又摇摇头,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眯眼古怪一笑:“不对,我现在该叫你……嫂嫂?”
万笙:“……”
……
空气寂静沉默,在场人脸色皆是空白一片,被这二字惊的呆愣,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小娟反应神速挡在自家小姐身前,大太监与那位劝解的小太监吓的汗毛直立,一左一右挡住这位瘟神爷,齐声夸赞道:“五殿下叫的对!”
……
四周又是一静。
盛朝泽视线没有离开万笙那张漂亮的脸,黑沉的眼珠复杂晃了又晃,几秒后转瞬露出个灿烂的笑脸,朗声道:“嫂嫂~~”
清清白白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竟被他说出了在嘴中把玩数秒才吐出来的含糊:
“我的桂花糕呢?你今日给我带来了吗?”
万笙呼吸微顿,神色罕见地有一瞬的恍惚,隐藏在最深处的记忆汹涌而来。
“说好的桂花糕呢?你怎么没给我带来?”
黄昏如火般,将半空的白云燃烧透彻,枯树在寒风中发出簌簌冷响,枯黄的草的中央,两个小孩蹲在地上搓着手小声嘀咕。
“对不起,出来的时候差点被娘亲发现,我很怕娘亲打我,爬墙的时候弄丢了。”粉色裙子的小姑娘愧疚地低下头,双手和白净的小脸上都沾了泥土,又黑又大的双眼满是愧疚。
另一个小男孩听到这话立即激动起来,猛地推了小女孩一把,激动大喊:“你是骗子,跟娘亲一样骗我!万笙你骗我,你要负责,我都三天没吃饭了呜呜呜呜~~~”
“嘶~~”小万笙细嫩的手掌瞬间被割破,来不及管伤口,跪坐在地,手忙脚乱地抱住小男孩,轻轻拍了拍,童音稚嫩天真:“盛朝泽你别哭啊,下次!下次我保证带给你好不好?我不骗你的!爹爹说撒谎的小孩会变成小狗,如果下次我还没给你带来,我会变成小狗的,我不想当狗……”
小盛朝泽的哭声止住了一些,眼睫毛上站着泪珠,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若是还敢骗我,以后我就叫你小狗。”
“不会不会……”
黄昏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拉成两条细线,细碎的橘光照在这脸上,四目对视,瞳孔倒映出对方的身影,天真烂漫。
岁月悠长,呼啸前奔,许多陈杂的小事早已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
万笙儿时遇难,失去过一段记忆。在她的印象中,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
忘了小时候是怎么和这混世魔王相聚在一起的了,又为什么会轻易对她许诺,更加忘了为什么没有实现诺言。
只记得后来每次遇到盛朝泽这家伙都会对她阴阳怪气一番,嘲讽她背信弃义。
万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冷淡微勾,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个头的男人:“入宫受训,没带糕点。若是五殿下想吃,我这个未来嫂嫂的自然满足,我让小娟出宫去买?”
盛朝泽嘴角陡然一凝,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下人们缩着脖子,暗中用眼神对视,询问眼前这尴尬氛围该怎么办?
良久后,盛朝泽双眼微眯,冷哼一声:“不劳嫂嫂操心!”
随后转身夸步离开。
人一离开,万笙毫无情绪转身进入轿中。
轿子进后宫,人出宫,方向交错,就在轿子经过盛朝泽擦身而过的瞬间,盛朝泽突然停下来。
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愣住:“殿下?”
抬轿的下人脚步飞快,几秒的时间,就已经走出十几米外。
盛朝泽盯着那座棕深色的轿子,双眼微眯,眼底流露着微妙的情绪:“你说,那轿子像不像桂花糕的食盒。”
“什么?”小太监愣了一瞬,猜测五殿下是不是饿了?
盛朝泽身形高挑,一身深紫色华服令气质更加出众,高耸的眉骨挡着了细长的眉眼,令人看不出神色,只见他无声喃喃:“万笙就像一块粉嫩的糕点,会被这深宫吃干抹净。”
小太监吓的站在一旁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盛朝泽也没指望他能搭茬,深深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轿子,转身离开。
另一边,大太监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在轿子外面僵笑道:“五殿下放浪形骸,后续我会向皇后禀告为您讨公道。”
“没事。”轿内传来万笙清冷的声音:“不足挂齿的小事,怎敢劳烦皇后,倒显得我心胸狭窄。”
“是是是。”大太监对万笙更加欣赏:“五殿下也不经常进宫,只是这次皇上交给他一个接待邻国大使的差事,五殿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城门外的大使给打了,这才气的皇上下令,让他在大殿前罚跪。”
万笙了然点点头:“皇上对五殿下果真疼爱。”
大太监赞同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六个皇子中,也只有五殿下敢肆意玩闹,无论干出多出格的事,皇上都不会发火,得圣宠。”
闲聊之间,轿子停在了皇后殿前,两位教习嬷嬷已经在殿前候着,笑迎着万笙进入殿中。
皇后今年四十八,面容保养的极好,皮肤吹弹可破,身上的珠宝华服更是彰显的她富贵至极。
看到万笙进来,嘴角含笑把人拉到身边,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欣慰开口:
“上次见你还是在宫宴上,远远瞧了一眼,那张天仙般的脸就把我勾住了。如今再看,哪里像天仙,简直就是仙女转世下凡了。”
万笙故作害羞地低下头,满脸受宠若惊地行礼:“万笙的美不及皇后半分。今日见到皇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的荣华富贵,令人望尘莫及。”
一句话逗的满屋子人喜笑颜开。
皇后更是罕见发自内心笑了两声:“你这孩子,倒是挺会哄人的,坐下吧,别光站着。”
嬷嬷倒了茶,皇后看着万笙细嫩的手,端起茶杯仔细吹了吹浮沫,才浅浅饮了一口。
几个动作像是被戒尺量过一般,挑不出半点差错,心中更加满意。
笑意盈盈地开口:“笙儿,一个月后你便与太子大婚,有几句话,作为你未来的母后,不得不嘱咐你。”
万笙连忙放下茶盏,双眼认真而谦虚地看来:“无论皇后说什么,笙儿都谨记在心。”
皇后眉眼带笑,眼底却冒着精光:“你父亲就你母亲一个发妻,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男人中算是另类。”
万笙脸上的笑容凝固片刻,垂眉听皇后教诲。
皇后看她如此乖巧,心中越发满意:“未来太子是皇上,免不了三宫六院,你必须要大度,不能像你母亲一样善妒。”
万笙手指微缩,面容闪过一瞬的不满,但隐藏的很好:“皇后说的是,但家母并非善妒,母亲甚至说过主动给父亲纳妾,但父亲对母亲十分喜欢疼爱,全部回绝了。笙儿十分羡慕父母感情,但也深知作为太子妃这种行为不可取,无论未来太子想纳多少人,为了皇家未来着想,笙儿一定都会满心欢天喜地地配合。”
这一番解释,不仅给自己母亲洗脱了莫名的善妒脏水,还表明了自己对未来夫君纳妾的态度,思维逻辑清晰,声音不卑不亢又得体,瞬间让皇后另眼相看。
随后又聊了一会闲话,又一一仔细介绍了教习嬷嬷,便让万笙去住处休息整理一番,明天便开始正式的教导。
万笙作为未来的太子妃,住处被安排在了距离皇后宫殿另一侧的偏殿。
殿内的用品、仆人都已经准备妥当。
十个丫鬟,十个太监,还配有两个管事嬷嬷。
这个配置几乎赶得上皇后了,可见皇后对万笙的重视。
与殿中仆人打过招呼,给了初见的赏赐,又跟着嬷嬷认识周围的环境,还要整理从宫外带来的个人事务,一顿收拾下来,天已经黑了。
小娟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干净的里衣给万笙换上,脸上有些纷纷不平,抱怨道:“小姐,这也太不公平了。您还没成亲了,皇后就开始敲打你,让你大度,跟那么多女人共享一夫!”
“嘘——”万笙指了指窗外还在忙碌的仆人,示意小娟声量放低。
她坐在铜镜前,素净的脸蛋面容洁白,杏仁眼又大又圆,身材姣好,那么宽松的里衣都被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拿起木梳轻轻梳理黑发,调笑道:“小娟跟在我身边呆久了,见惯了爹爹与娘亲的相敬如宾,便真以为这个世界夫妻全都是一生只一人呢?”
小娟从小生活在宰相府,困在府内,接触的男人不多,便下意识以为万衫之这样的男人比比皆是。
可实际上,男人好色,朝三暮四才是常态。
她放下木梳,低眸陷入回忆,声音轻柔:“那个太子我见过一两次,容貌继承了皇后算得上英俊。行为处事也算中庸,没有出色的地方,但也挑不出大错。这点跟其他皇子相比实际上更讨皇上欢心。若真找错,只有一点,他好色。听闻东宫已经有了十名妾室,还有两个孩子。”
小娟梳头的动作顿住,眉头几乎拧到一起,愤愤不平道:“光想一想就替小姐不值!”
万笙轻笑,双眼弯成了月牙,在小娟眉头一点:“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会这么想,哪有什么值不值,我们都不过皇上棋盘上的一颗小棋子罢了。”
“天色很晚了,明日还要训诫,别被宫中人挑出毛病,早点去睡。”
小娟沉闷一声,却也知道自己除了心疼小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失落地推出门外。
宫中后墙将天空明月遮挡,透过窗户的缝隙也只能看到一小块月牙。
万笙起身坐到床上,靠着床头,面容洁白眉目冷淡,窗外的月光射进来一线,投在美人身上,宛如一尊不悲不喜的瓷像。
她双眼眨了眨,面容柔若无骨,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坚决。
哪怕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小棋子,她也要在能力范围内保住所爱之人,护住宰相府!
·
宫外,宰相府大门口。
夜色更浓,宰相府大门已经紧闭,留着两个小厮看守。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
蓬头垢面,目光却精亮。她紧盯宰相府大门,吞了次口水,抬脚冲了过去。
“哎哎哎,你这个女人哪里来的,离宰相府远点!”
小厮的声音困顿懒散,若是从小在皇城根长大的人,根本不会被吓到。
可王招娣生长在偏僻匮乏的边境,这几天赶来京城被各种人坑蒙拐骗,被有钱人呵斥,吓破了她的胆,此刻能冲过来已经耗尽了体内所有勇气。
站在门前,被这声呵斥吓破了胆,浑身僵硬站在原地:“我……”
“你什么你!”小厮不耐烦地朝他肩膀使劲一推:“滚啊!”
“啊——”
王招娣脚踩空台阶,整身子向后一仰,咕咚滚了三四圈,躺在马路中央。
她头被石子磕破了,脚脖也崴了,头发丝黏腻地贴在脸上,麻木地一动不动。
豪门阔府的小厮,自觉高人一等,哪怕自己伤了人,也不会去扶这女乞丐的。
虽是夏夜,但深夜露珠寒凉,沾在身上,渗进骨子里的冷。
王招娣就这么无助地躺在地上,恨透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听了陌生男人e规划,要来这天上人间自取其辱?
远处街道,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着灯笼的马车穿过半空薄雾缓缓而来。
车夫是个年轻人,眯眼瞧了瞧前往,向马车内轻声道:“少爷,前面有个女人躺在路中间,咱这四匹马车过不去,待我去瞧一瞧。”
马车内传来富有磁性而柔和的嗓音:“去吧,温柔点,别吓到人。”
得到家主同意,车夫将马车距离女子半米的距离停住,轻快跳下马车。
谨慎瞧了女子一眼,看到这人浑身上下脏的透底,心中不免有些嫌弃:“小娘子,你没事吧?莫要挡在马路中央当我的路。”
王招娣侧脸贴着冰凉的瓷砖,半晌才有力气撑起身子坐起来,听到这种冰冷又嫌弃的声音,身子本能一缩:“我脚崴了,动不了了。”
她的声音本身非常柔和,像是脚踩在棉花上的舒爽触感,此刻因为受挫,又有一丝委屈和脆弱,仿佛一直受了极大委屈的宠物猫,盯着你发出凄哀的喵呜。
让人心口酸软,马车上原本还在看书的男人动作一顿,破天荒掀开车帘,一双细长的双眼向女子的方向望去。
恰巧王招娣也望过来,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的脸,皆呼吸一滞。
马车上的男人容貌可以说是俊美非凡,面容肌肉线条流畅,那双细长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宛如一道黑暗中的光。
车夫没想到家主会下来,下意识喊了声:“殿下!”
男人冲车夫摆摆手,竟然主动半蹲在王招娣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这么漂亮的美人,躺在马路中央,可惜了。”
男人说的没错,王招娣长得的确非常漂亮,只不过脏兮兮的泥土、卑微的气质,将那份容貌遮掩的彻底,如果不是一双善于发现美人的眼睛,还真看不出来。
男人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有股冷香,另王招娣有些着迷。
她还未从男人身上的想起中回过神,便被一把抱起,头顶传来磁性温柔的询问:“跟我回去,如何?”
王招娣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点点头。
一旁的马夫小声提醒:“殿下,这不合规矩,您马上就要大婚了,皇……夫人知道了定要发怒!”
男人毫不在意,抱着王招娣大步走向马车,人长得身高马大,也更有力量,抱着一个女子仿佛跟拎着一只羽毛般轻松:
“无碍,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女子,母后犯不着发火,走吧,天色以晚,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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