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眼睛在他染水的面庞上停顿了片刻，回答得干净利落。
“三十万。”
褚嘉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样的数目他却敢对男友一家承诺，两年之内一定能还上，看来对自己很有自信。
他离开了洗手间，走廊上正好遇上神情有些紧张的男友。
他看见褚嘉，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目光又在褚嘉身后已经关上的磨玻璃门上转了一圈。
“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动作慢么。”褚嘉笑，“干什么盯我这么紧，怕我偷吃？”
“不是。”男友脸色有点尴尬，但却想不出解释的回答，“我就是怕我表弟跟你胡说……”
他说到这里，蓦然顿住，好似想起什么。
“跟我胡说什么？”褚嘉的目光带上些玩味，“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还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我不是那个意思。”男友软下声音，“是我不好，你别多想。”
这一点上，他的确无可指摘褚嘉。
褚嘉的确是个花花公子，但也的确从不在拍拖时出轨，亦或在外乱搞。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褚嘉若是腻味，便会直接提出分手，然后光明正大的奔向自己的第n春。
这也正是前男友费尽心思想和他定下来的原因。
褚嘉相貌好，性情好，温柔体贴，又不会过度依赖，最重要是出手大方，这样的恋人无论是不是同，都打着灯笼也难找，很难不让人一旦得到，就想把他紧紧抓在手里。
前男友一开始和他交往，本只抱着想多捞点的愿望，但时日一久，也不免沉沦进这个温柔乡。
他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抱有期望，据说褚嘉从没和谁交往超过三个月，他既然是例外，又怎么能算是痴心妄想？
何况现在两人也已经进展到见家长这一步。
“一会你要是想回去，我开车送你。”
“你送我？你爸妈都在这里，你不陪陪他们？你送我去哪里？”
“那你想我送你去哪里？”
前男友的声音变得暧昧些许。
褚嘉了然，他一想勾引自己就是这种声线，几个月下来，他已经了如指掌。
好无趣。
褚嘉想他的确是个烂人，刚一看到更帅的，就立马对已经吃到嘴里的提不起劲。
正想找个借口婉拒，卫生间的门开了。
表弟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褚嘉又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这次夹杂一点洗手液的清香。
前男友的妈妈还是没能和褚嘉说上她想说的话。
原因无他，老夫妻俩在客厅又和外甥吵了起来，这次吵得比刚才还要不体面。
表弟在卫生间里不知打定了什么主意，一回客厅短短两句话，就激得前男友的妈妈猛地拔高了音调。
“拿回去？什么叫拿回去，房子本来就是当初老人家留给你舅舅的，我们没偷没抢，你不能因为现在缺钱就颠倒黑白！”
褚嘉和前男友赶到客厅时，正好听到“啪”地一声，表弟的帅脸上新增数条斑驳的红指印。
看来真的是气懵了。
“妈！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人？”
男友的脸也黑了下来，不过他一边拦住控制不住情绪的妈妈，一边却紧张的观察褚嘉的神情。
褚嘉没说什么，只是假装没看到，等那头终于平静下来，才走上前说了两句客套话，意思是要告辞了。
这样的情形，他一个外人再待下去也不合适。
褚嘉下了楼，启动车子后，便接到男朋友的电话。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表弟和我爸妈之间有点误会，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不用担心，这是你的家事，我又怎么会对叔叔阿姨有什么意见？”褚嘉安抚他，“你先解决好家里的问题，我们明天再联系。”
前男友为他的善解人意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才忽然察觉到不对。
什么叫做“明天再联系”，他们不是每天都互道晚安吗？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再拨电话，打过去对面却已经关机。
*
褚嘉关机的原因是换了另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只打给公司里。
他找了分公司人事部的经理，向她调取男友的家庭和亲属关系。
很快资料发了过来，褚嘉没有一边开车一边打开看，只是把油门加大了点，等到把车停进车库，才拿起手机。
公司只登记了员工的直系亲属，按理来说他们不该有男友姑妈和表弟的信息，但既然开口询问的是褚嘉，那位经理当然有的是办法多卖褚嘉一个人情。
前男友的确有个姑妈，是他父亲的亲妹妹，姑妈早年离婚，身体的确不太好，独自育有一子，现年21岁，正在M大数学系就读。
原来他叫岳清凌，名字也对上了。
褚嘉在车里思考了一会，先编辑了分手短信。
他重新开机把短信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前男友的声音有种果然如此的恼羞成怒，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褚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想谈了。”
褚嘉的语气温和而平静，但回答的话却冷漠又残忍，竟然连解释的热情也欠奉。
“好啊！”前男友被他的态度气笑，“我就不该叫你来家里，简直是引狼入室，你刚才不是说明天再联系吗？怎么，为了他就连一天也等不了？”
“什么叫引狼入室？”褚嘉认真同他理论，“你觉得我是那个狼吗？”
“……”
狼显然不是他。
“为什么？”前男友咬牙切齿的问，“就因为你见到了我表弟，就因为他比我帅？你就这么快移情别恋了？那我算什么？”
“你才刚刚和我爸妈见面，就因为这种原因和我提分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褚嘉？”
“你不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褚嘉的声音变得更加平静，“我早就告诉过你，去你家做客只是做客，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交往以前，我也告诉过你，我不超过三个月就多半会变心，你接受了，既然如此，如果想要一生一世矢志不渝，你何必要答应？”
前男友无言以对，只能恨恨回答：“……我就不该让你今天来我家。”
他果然是装的。
褚嘉心里有点惆怅又有点失落的想。
从一开始他与他交往，就是觉得前男友身上有种温良无害的恭俭让气质，让对草食系动物一贯很有好感的褚嘉颇为动心。
尽管后来在交往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蛛丝马迹，发觉前男友的真实性情似乎并不像自己以为那样，但褚嘉并未对这段感情的保质期寄予厚望，便催眠自己或许是多心，并不深究。
直到今天破绽毕露，前男友才终于演不下去了。
的确，已经走到分手这一步，再多演戏也无益。
“这说明我们没有缘分。”褚嘉发自内心的宽慰他，“你也别太执着，咱们好聚好散，祝你以后顺利。”
听出他要挂电话，前男友呼吸微微急促，“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就不想从我这里知道我表弟的信息？”
“你愿意说？”褚嘉大感意外，继而惊喜，“那你快跟我讲讲。”
“褚嘉。”对面呼吸一滞，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你简直就……”
“不想说就别吊我胃口，说了好聚好散，你不要惹我生气。”
褚嘉是真的想挂电话了。
他分过难缠的手不在少数，对这个环节早已经彻底失去兴趣，实在没耐性陪前男友拉扯下去。
“他和我不一样。”前男友闷闷道，“我劝你早早死了这份心吧，我表弟是直男，他不可能弯掉。”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褚嘉的声音，前男友屏息静听，想判断褚嘉的反应。
“你都弯了，他为什么没可能？”那家伙居然笑得没心没肺，“说明你们家有这个基因。”
“……”这次前男友沉默了一会，居然没有继续生气，“你就一点都不怕我伤心吗？褚嘉，你难道一点真心都没有吗？”
谁知褚嘉居然自然而然反问：“你有吗？”
“……”
明明已经和他演了三个月，最后关头这一句，竟然无法对他说谎。
“总是骗自己的话，会连自己也相信的。”褚嘉笑着说，“总之，我不想骗你，在发现我对你没兴趣的第一刻，我就不应该再耽误你了，你说对吗？”
“如果我不介意呢？”
“我介意。”褚嘉摇头，“好聚好散吧，再见。”
他挂断电话，把前男友的联系方式删除，滑动手机回到人事发来的档案和资料界面。
褚嘉对着屏幕上那张证件照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太操之过急。
现在就把钱转过去，对方大概很容易就能猜出账户这头是谁。
而且用意有点太明显。
褚嘉想泡他，但并不想用这笔钱要挟他。
可他亦不是圣人，钱既然打出去，他希望表弟能记他的好，起码对他多一分好印象。
但这两件事似乎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他既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用钱要挟他，又不想对方不知道这三十万是他对他的好意，简直是自相矛盾，又当又立。
到底怎么办才行呢？
真麻烦……
好久没有这么绞尽脑汁的追过人了，连打钱都要想好姿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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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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