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野关注着平板上他们的动向，他听到沈璟的声音通过平板传到他耳边。
他说：“小野，你想看着我可以直说，我也没说不同意啊。”
陈野有种被拆穿的羞怯，也有对方纵容的喜乐。这都是很微妙的情绪，脸上根本透露不出半分，表面保持的镇定却掩盖不了耳朵已经通红的事实。
陈野拖着平板的手微颤，带着略微逃避的心态再次看向平板。
陈野卧室是没有安装监控，是智械身上配备的前置摄像监控，所以他看到的都是靠近版沈璟。
后者还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纳斯雅靠近沈璟，平板上的画面就显得离他很近。沈璟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好像只是陈野的幻觉一样，但是看到沈璟嘴角噙着笑就会明白这或许也是沈璟故意逗他的。
“纳斯雅，可以拜托你叫小野过来可以吗？”沈璟更靠近纳斯雅，平板上看到的是沈璟的侧脸，他的眼睛在看着卧室的门口。
今天的沈璟穿的是一件圆领短袖，搭配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黑色腰带勒出一截细腰，腰带边还有特意挂着装饰的银链，垂在身侧。
靠近纳斯雅时，圆领的领口不再贴着锁骨，而是显露出白嫩的胸膛，本来若有若无的锁骨也直接看了个全。
陈野监控看到的东西，纳斯雅也同样可以见到，纳斯雅当即大后退，两机械手臂伸出来捂住它的电子显示屏上的眼睛。
纳斯雅：“沈先生，请自重！”
沈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又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他也只是笑了笑，调侃道：“小纳斯雅，抱歉，我会注意的。”
纳斯雅的童音是他自己设定的，如果陈野在就会直接戳穿它，因为当初纳斯雅设置这个音色是为了装嫩。
纳斯雅捂住的眼睛并不会阻挡到陈野的视角，他还是能看到沈璟那微微靠近的姿势，不过领口里面的景色因为后退的纳斯雅而没有了。
不过可以回放，因为是实时监控录像的。
沈璟像是兴致未尽，继续调侃试探纳斯雅：“纳斯雅，要不要跟我回家？我们现在就偷偷走。”
纳斯雅哪里敢答应，它直接告诉沈璟：“我不能离开这里的，我要维护这个家！”
纳斯雅说的气势汹汹，同为智械的小王表示鄙视的态度。
小王鄙视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倒立的垃圾桶多了几个眼睛真把自己当皇家护卫了。
陈野听着他们的聊天心烦，直接关掉了它俩的电源，只留着外置的监听，同样他也看不到沈璟了。
沈璟感觉到了两只智械的沉默，他大概明白这不可能是没电了，没电了的话他相信纳斯雅或者小王会提前告知，况且这类高级的智械不可能会突然损坏，他明白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关了它们。
沈璟装作没发现，对着纳斯雅说：“纳斯雅，小野什么时候来，我好想他。”
陈野知道，他已经暴露了，但是还是被沈璟的“想”说的心痒痒的。
沈璟其实并不是很确定陈野有没有在看，但是纳斯雅说在看应该不会假。直到刚刚，面对突然不说话的两个智械，他确定了，陈野肯定在看。
直到卧室门被打开，沈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走到了陈野面前，脸上露出的是真诚的笑容，笑容灿烂，像春天盛开的花。
在沈璟眼里，现在的陈野像个担忧自己不喜欢他的敏感小孩。
他拉着陈野的手臂，将他身体拉下来一些。
一个吻落在了陈野的脸颊。
陈野其实明白，沈璟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了他的心意。
陈野还是在担忧害怕，他害怕自己不可控的一面伤害到他，也害怕自己做不到最好。
这都是不可控因素，他无法保证。
他只能一直压抑自己，总是对自己说，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想起不久前廖佳琳说的。
她说，你这个病情特别不可控，虽然说总要踏出第一步，但是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什么后果？对方接受不了，自己永远留在过去的阴影的后果吗。
廖佳琳不确定这套说辞能不能够劝退陈野，她不反对陈野去喜欢一个人，再或者去追求一个人，但是她无法不去担忧陈野是否可以做好，伤害一个人和伤害两个人的区别关键不在她，而是陈野怎么选。
廖佳琳说，他这个病是心病，缺乏沟通交流，被当成傀儡教育一般长大。
父母爱他但是没有尽到职责，外祖父母也爱他，但是在爱面前权利更占主导。
他们都需要一位可以背负他们享受安稳未来的角色，而这个人就是陈野。
父母希望他可以留在外祖父母边上幸福生活就好，他们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这也是陈野作为傀儡一生的开始。
而外祖父更需要的是他事业的继承人，而继承人需要的是他的一整个人生的付出。可是他外祖父爱他，因为爱所以想把一切好的都给他。
虽说如此，也无法改变外祖父强行规划了属于陈野的一生。
这份爱沉重扭曲，却是他前半生唯一体会到到幸福。
在陈野遇到沈璟时，作为傀儡的他第一次动摇了。
“在想什么？小野。”沈璟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颈，整个人紧贴着陈野。他舒服的蹭了蹭，说出的话也不给陈野思考的机会。
“我们在一起吧，做我的男朋友。”他说。
陈野很想说，好做你的男朋友。
他的人生好像已经没有了选择一说，他可以给沈璟想要的未来吗？
他这愣神的几秒也被沈璟看在眼里，沈璟心里莫名涌上来沉重的心疼。
沈璟突觉自己失言，他就是试试，他不想这样一直勾着陈野，喜欢到难以压抑的心终究还是先一步开口了。
他该明白的，也该知道的。
曾经走廊里的偶遇，男孩眼里的泪光都是他脆弱不堪的过往，在他筑就的城墙外忐忑难行。
如果此人并非沈璟，难行的不再是城墙而是雾锁烟迷的寻径。
沈璟在他的怀抱中，暗藏暴戾的眼神已经藏不住的情绪，他脑中闪过一丝计划，要不把小野关起来，每天都只能看到自己，这样就不需要思考了，每时每刻只要爱着自己就足够了。
很快也压下去了自己这不好的想法，禁锢的爱无法拥有自由的灵魂，就像鸟儿向往的是自由，而非囚笼。
沈璟松开陈野，他低着头站在陈野面前，双手垂在身侧，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紧抿着唇。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也不愿意放手，曾经那不经意的偶遇，原来真的只有沈璟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心里的委屈翻涌，他克制不住的眼睛发酸，也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真的不愿意放手。
陈野心慌，想拥抱沈璟，但是沈璟后退了一步。
陈野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让沈璟溃不成军，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己的人生时都不曾流过泪的艰辛。
沈璟猛然抬头，眼眶泛红，隐隐有泪光闪烁。他艰难又带着苦涩哑声道：“你在逗我吗。”
沈璟真的要疯了，他又思考了一遍刚刚的计谋，发现这个计划已经难以做到无声无息。
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自己努力争取，原来当初看着沈欣川那么痛苦的时候，自己也一同流下的眼泪是如此苦涩。
那天，沈欣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父母也不在家里，家里的阿姨打电话给沈璟让他回来劝一劝她。
那时候他看到躲在房间角落哭泣的妹妹，无能为力的感觉遍布全身，他明白了自己心中那永远挥散不去的苦涩来自于哪里。
往昔的那一滴眼泪落在了彼此的拥抱上，他们的泪水落在时间的湖泊上，泛起涟漪。
波纹荡漾，吹到了现在，泪落在了陈野的怀抱中。
陈野心痛，直接上前把沈璟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怀中人拼命挣扎也挣不开他的怀抱，只是妥协拽着他的衣服无声流泪。
前半生没怎么受过委屈的沈璟，难受的流出的泪，同样煎熬着的还有陈野。
陈野还是在说对不起，沈璟想听的并不是这三个字。
“为什么？”沈璟哑声问，双手不自觉就将陈野的衣服弄的更皱。
陈野最后还是舍不得沈璟这样痛苦的模样，他给沈璟顺毛安慰他：“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你，我还要继续出国读书，家族企业也在国外，我不想让你一直等我，那样对你不公平。”
还有我的病，这个陈野不打算告诉他。
沈璟觉得可笑，他用力推开陈野，也只是和陈野拉开一点距离，陈野根本没打算松开他。
沈璟嗓音沙哑，艰难从这点距离里抬头看陈野，陈野也适时低头。
两人对视上，陈野看着哭红眼的沈璟，心已经揪起来了，他超级不舍得他哭。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犹豫就会让他哭，如果他早知道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先亲吻他。
因为他也不愿意放手。
沈璟在微微的距离后仰，看着陈野的眼睛说：“我不怕，我可以出国陪你，陪你读书。”
陈野看的他这样，心再硬也已经化了，他细密的吻落在沈璟的眼睛上。
又而落在他的鼻梁，嘴角，最后才是唇瓣上。
“可是我怕，哥哥，我不愿意你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陈野心疼道。
沈璟被他亲的更委屈了，泪水也不自觉的流下，哽咽的声音，说不出口的抉择。
陈野安慰的说：“别哭了哥哥，人怎么能流那么多泪呢，我不会就此放手的。”哪怕从此跌入深渊。
嘴贫的陈野被沈璟瞪了一眼，陈野把沈璟抱在怀里，让沈璟的两条长腿盘在腰间，托着他的屁股抱在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到沙发坐下了。
沈璟稳住点情绪开口：“我更不愿意放手。”
陈野感觉有股热流涌上眼眶，他将沈璟抱的更紧了些。
陈野说：“哥哥，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你愿意等我吗……”等我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沈璟好似感觉到了陈野的压力一般，他也紧紧的抱住他，给予他温柔告诉他：“我等你，我不会放手的。”请你也别放手。
陈野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吻他的唇。
这回的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更深入的纠缠，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停下。
陈野的额头抵着沈璟的额头，将故事展开说：“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小我就是和我外婆一起长大的，我外婆特别溺爱我，那时候我外婆和我说，爸爸妈妈不是不爱我，以后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是我从小就被外公培养，让我去接手他的江山，他和我妈妈是一样的，很爱我但是更爱自己的事业。”
陈野应该早点明白，外婆说爸爸妈妈不是不爱他，只是在与他们的热爱来对比，这份爱就会显得渺小。
小时候的他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他一直以为，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他。
他去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份爱是那么的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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