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光从龟裂的黄泥墙缝里渗进来,在知青宿舍夯土地面上织出蛛网似的斑驳纹路。孟梓仰躺在吱呀作响的矮木床上,目光茫然地掠过头顶结着灰网的柏木梁。
咚咚咚……
门板被拍得山响,粗嘎的嗓音裹着土腥味撞进来:“孟知青,你的姘头曹二牛来接你过门了。”
孟梓的瞳孔骤缩,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过大,牵扯到脑袋上的肿包,疼得她直皱眉。
她亲眼目睹害死母亲的父亲被执行枪决,回程的途中恰逢道路坍塌。再睁眼,她已置身于这具跟她同名同姓的躯体里。
脑袋上隐隐作痛的肿包——那是原身昨日在河边洗衣服时不小心磕碰所致。原身这两天浑浑噩噩,只往伤处随意抹了些红花油便沉沉睡去,再也无法醒来。
更诡异的是她脑海里多了本年代虐文小说,书里的“孟梓“被黄谣逼嫁给曹二牛,最终难产而死。
孟梓理了理身上穿的的确良衬衫,指腹蹭过布料上细密的纹路。
麻烦找了上来,那她就陪他们玩玩儿。
推开门的刹那,矮挫的曹二牛撞入眼帘。他脸上的麻子随着表情抽搐:“你的行李呢?磨磨蹭蹭的,赶紧跟我走!“
见她两手空空,他脸上的麻子随着表情抽搐:“你的东西呢?赶紧收起跟我走。”
孟梓已融入原身的记忆,没理会他,径直走进灶房。
再出来时,她的手中多了把磨得锃亮的斧头。
在众人惊惶的注视下,她扬手掷出。
斧头在空中划出银弧,“噗”地插进曹二牛脚边三寸处,半截斧刃没入夯土。
曹二牛“妈呀“一声跌坐地上,裤腿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旁边的知青们齐刷刷后退,喉结滚动着咽口水。
孟梓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懊恼:“手生了,下次就能劈中他的下三路。”
话音落地,知青们倒吸一口凉气。
她缓步走近,布鞋碾过泥土:“村里人都说我在跟你乱搞男女关系,你说说,这话对不对?”
“没,没得(没有)这回事,都是他们乱说的。”
孟梓把斧头拔了出来,将斧刃朝着曹二牛,“还是不老实。”
“我,是我成心干的。”曹二牛双手撑地后退,支支吾吾说,“我,我听到人说你屋头每个月都要寄十块钱给你,你长得也乖(漂亮)。我怕你看不上我,我就动了歪脑壳(歪脑筋)。”
孟梓的丹凤眼里迸射出寒芒,果然跟她那为了财产谋杀妻女的凤凰男父亲一样恶心可恨。
半年前,原身带着一肚子的不甘下乡来到太阳村,跟这曹二牛没有任何交集。
黄谣出现后,原身找到曹二牛,希望曹二牛能站出来跟她一起澄清谣言。
曹二牛不愿意,说跟他无关。
任由原身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所有人都默契地给原身打上了不检点的标签。
至于家里寄钱给原身这件事,她的眼神掠过两米外的知青们,视线定格在眼神闪躲的娃娃脸女知青身上。
旋即,她默然收回目光,“起来。”踹了一脚曹二牛的膝盖,“绕着村子走一圈,把你干的好事喊出来。”
见他迟疑,孟梓轻挥动手里的斧头。
没给曹二牛溜走的机会,孟梓不远不近地跟在曹二牛的身后。
听着曹二牛如蚊子般的声音,她的声音泛冷:“看来你想当太监了。”
曹二牛立马捂住□□,哭丧着脸继续喊。
再有三日就是双抢,放假休息的村民纷纷踏出家门,瞧见孟梓手里泛着光的斧头,都张大了嘴,无一人出声。
孟梓微侧目扫了眼成群结队跟上来的村民,忍着头上的痛意,面无表情地继续督促曹二牛。
走到村中心,一道尖锐的骂声炸开。
“哪个娼妇敢整我家二娃?”身着满是补丁衣衫、头发散乱的曹母喘着粗气冲过来,颤抖的手指直戳向孟梓,“狗日的小娼妇!二娃是你男人,信不信我喊他不要你?”
孟梓垂眸,缓缓弯腰捡起脚边碎石,手臂轻扬将石子平掷向曹二牛膝盖。
曹二牛慌忙侧身躲过,脸上刚漾开得意的笑,却见孟梓手腕翻转,手中锃亮的斧头已带着风声劈向他的肩头。
斧刃擦着曹二牛耳畔劈入身后的柳树,三根手指粗的柳枝脱离树干,轰然落地。他双腿发抖,□□瞬间洇开大片深色水渍。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平时牛皮哄哄的曹二娃,尿裤了。”
围观的村民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哄笑。
曹母扑过去抱住儿子,指尖却在触及湿黏的裤料时猛地缩回,扭头张嘴又要骂孟梓。
“第一:曹二牛自导自演,污蔑我的清白;第二:就他这种废物,多看一眼我都嫌脏眼睛;”孟梓扭身面朝围观的村民,掷地有声,“第三: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传我跟曹二牛的黄谣,我就带上斧头找谁讲道理。”
她绕过曹二牛,拔下嵌进柳树里的斧头,用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过斧头的寒光,抬眸轻扫看戏的村民:“各位,听明白了吗?”
为首的男人说教道:“孟知青,你这样子是嫁不出的。有啥子话就好生说嘛,拿斧头乱砍人哪儿要得(可以)嘛?”
孟梓勾唇轻笑着反问:“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关吗?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不听,现在倒是怪上我来了?何况,你们压根不在乎事情的真假,你们只在乎有没有谈资,还能顺带把知青点的知青贬得一无是处。”
“刀子只有落到自己的身上才知道疼,如果今天被造黄谣的是你们的女儿、侄女,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话锋一转,“感谢各位的冷漠,让我痛定思痛,决心改变自己。”
人在遇到变故时,性格很可能会发生转变。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人挑出错处,从而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孟梓的话戳中了好些人的心窝,涨红着脸,骂骂咧咧离开。
曹母不信邪地起身想跟孟梓理论,被曹二牛催促着离开。
没热闹可看,其他村民也陆续散开。
孟梓也欲离开,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轻扭头看了过去。
但见一个梳着两条乌亮鞭子的女孩眼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如黑葡萄般的瞳仁在初夏的光影里亮得惊人。女孩似刚从山上回来,装着菌子的篮沿里插着两支刚摘的刺梨花,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水珠,映得女孩眼底的光愈发清亮。
撞上她的目光,女孩略显无措地扭开头,即刻又冲她抿着嘴笑,露出一对浅梨涡,垂落在胸前的鞭子随着笑意轻轻晃动。
阳光透过乔木的叶隙洒在女孩的脸上,让女孩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白了两个度。身上的补丁碎花衬衫,并未削弱女孩的标致,反而让女孩多了两分纯真。
“你,你好厉害。”女孩在距孟梓半米的地方停下,冲孟梓伸出手,缩回去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又伸出来,“我叫宋春华。”
孟梓眉头轻挑,眼前的人就是那本年代虐文小说里的女主。
书中,宋春华嫁给未婚夫男主不久,就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男主作为十里八村的学霸,成功考上了大学,撇下有孕在身的宋春华,带上恶毒女配去城里逍遥快活。留在村里的宋春华除了种地照顾孩子,还被婆家一大家子使唤。
以为孟梓嫌弃她,宋春华红着脸缩回手,“对不起。”
止住思绪,孟梓还是伸手与宋春华未收回去的手轻握,“孟梓。”
收回手,她迈开腿来到村卫生所。
说是村卫生所,实际上就是两间矮土房,里边那间用来给病人检查特殊病症,外边这间则用来堆放草药和坐诊。
“喔唷,你在哪儿整了个这么大的包?”赤脚医生用手丈量了下孟梓头上的肿包,自顾自说,“我先用药酒给你告一哈,要是明天这个包还没小,你怕是要去卫生院看一哈。”
孟梓轻点头,太阳村到镇上有十几里路,来回得两个多小时,若不是她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走那么远的路,她也不会来这儿凑合。
往肿包处倒上药酒,赤脚医生上手揉搓肿包,使药性渗透到肿包里。
赤脚医生的动作不大,仍疼得孟梓紧抿嘴唇,脸上不多的血色逐渐褪去。
收了手,赤脚医生看了孟梓一眼,转身走到药柜前,取出抽屉里放着的红糖冲泡好放在孟梓跟前:“这个世上命才最重要,人没了啥子(什么)都没得(没有)了。他们要说就等他们说,你要是实在听不下去,就去卫生院做个检查,到时候你把结果拿给我,我去跟妇女队长交涉(说清楚)。”
孟梓看着红糖水的热气蒸腾,缓缓开口:“已经解决了。”
赤脚医生扫了眼孟梓放在身侧的斧头,点头道:“也要得(也行)。大领导都说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干得好!”
孟梓没接话,喝完红糖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放在桌上:“谢了。”
赤脚医生拿起钱,起身道:“还没补你钱。”
孟梓脚步未停,“明天再来找你喝红糖水。”
这本书里的背景设定,部分也沿用了龙国百废待兴时的社会局面,现在生产力跟不上,买什么都得用票。城市户口,每年到位可能会给工人发几两糖票,农村人想要糖票只会更难。
原身从家里带来的票已经用完了,原身写信告诉家里,让家里人把每个月的十块钱换成同价值的票。
家里人非但不答应,还痛骂原身不检点,丢尽了他们的脸面。说以后都不会寄钱给原身,没有原身这个女儿。
这些人忘了,原身本可以不用下乡。
在原身考进食品厂的情况下,孟母擅自给原身报名下乡,为了不让原身回去,孟母为原身填报的下乡地点,事距家千里之遥的巴蜀之地。
政策规定,一旦报名不得更改,原身再怎么悲愤,只能捏鼻子来到这儿。而那每个月的十块钱,则是原身妹妹顶替原身工作给的补偿。
孟梓的丹凤眼微眯,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除非她自己不要,否则谁也不能赖掉属于她的东西。
那个跟孟家告状的娃娃脸女知青,她也不会放过。
……
不好意思,本来说好的十号发文,开头删删减减,一直都不怎么满意,这才拖到了今天。
还是简单说一下吧,这本文算是慢热甜宠文,主要是人设的原因。更新的话还是老规矩,V前随榜更,V后日更。
最后,欢迎看文的小可爱随时跟我互动,我看到都会回复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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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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