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宥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拂袖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宫吧。”
“是。”司徒清允低声应下,松了一口气。
————
夜凉如水,司徒清允穿着太监服,在宫里游走。
据说这宫里藏书阁的阁楼,有一些民间失传已久的书籍,彼时,司徒清允不过是为了潜入宫里藏书阁,找几本珍贵的古书籍给赫连景弈作为补偿。
人非草木,她对给赫连景羿的那颗毒药,心中隐隐有些愧疚,总想着弥补他些。
彼时,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对赫连景羿与其他的人有所不同。
她对他,未免过分心软了些。
藏书阁内,她轻踏阶梯,来到被锁住的阁楼门前。
吱呀,锁被打开,书页竹简独有的木质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看来藏书阁洒扫的宫女们,又偷懒了,司徒清允缓步进入,可进门的一瞬间她察觉不对,立刻闪身躲了起来。
静谧被打破,烛火摇曳间,很倒霉的是她撞破了某些人的密会。
只见阴影中有六个人围在一起,众人神色冷峻,压低的嗓音透着森寒杀意。
“蛇姑已经带着信物来了长安城,只等七日内殿下前去认主,蛇姑只认信物不认人,若是成功认主,悬蛇门新的门主便会是殿下了......”
认主?蛇姑?司徒清允躲在角落屏住呼吸,眉头微皱,待她看清楚,发现那群人为首的是箫知衍!!
动弹不得,她被迫听了一些秘事,事情的大概就是围绕萧知衍那在南桑国覆灭的母族月族仅留存下神秘的悬蛇门,还有谋划箫知衍出宫的事情。
不知为何,对面几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司徒清允心里暗道不妙,突然眼前两个死士拔刀出鞘,向她奔来。
她神色凝重,身形如电,在刀光剑影间辗转。
在司徒清允分神之际,箫知衍美的邪肆的脸上,目光森寒,指尖轻弹,一枚蛊虫如暗器般射出,芝麻大小之物转瞬没入司徒清允肌肤。
在蛊虫没入的那一刻,她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却还是全身而退。
可片刻后,在冷宫躲着的司徒清允已疼得冷汗如雨,几近昏厥。求生本能驱使下,她服了大量的止痛散,硬撑着出宫去找轩辕宥齐。
在踏入祈园的那一刻,司徒清允已然四肢发软,看来箫知衍下的是死手,此蛊猛烈。
“宫里发生什么了,怎会如此。”轩辕宥齐听到动静,眉头紧锁,修长的身体先一步上前揽住瘫软的司徒清允。
司徒清允想开口说话,嘴角却不可抑制的溢出黑血。
“咳......是箫知衍给我下了蛊毒。”
蛊毒?!
轩辕宥齐眉头皱起,这个南桑质子果然不简单,眼看怀里的司徒清允痛到晕厥,他快速横抱起她,放到卧房的床榻上。
蛊毒,他没有解过。
但千机阁的古书上写过两种解法,活虫逼出或者虫化于体内,不同的化虫有不同的解药,只有养蛊的人知道。
“慕枫,准备活血的药浴,要快!”司徒清允已经晕死过去,气息逐渐微弱。
虽然活血会让毒素蔓延的更快,但是目前只能以手腕处开刀口,用内力将毒血逼至手腕放出,让她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死去,争取和箫知衍要解药的时间。
至于逼出毒虫,他没有把握......
司徒清允泡在浴桶里,唇色乌紫。
轩辕宥齐脱去外袍翻身进入浴桶,二人盘坐,他沉心聚气,以内力探入她经脉,逼得毒血从司徒清允洁白手腕渗出,暗色血珠顺着指尖滴入铜盆,热气氤氲间,馥郁药香麻痹着她的痛苦,直至她昏昏睡去。
看着司徒清允的睡颜,唇色由乌紫变的苍白,轩辕宥齐冷峻的脸色下,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拿起锦帕,擦去使用内力过多额头沁出的冷汗,而后眉头紧皱,心下震惊蛊毒居然如此难解,这么多道医治方法,居然只能暂时控制数月。
也就是说,倘若拿不到解药,司徒清允就只能再活数月。
轩辕宥齐喂完药,将药碗放在慕枫手里的托盘上,在他转身之际,烟蓝色衣袖轻轻划过司徒清允的手,而那双纤细带着薄茧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轩辕宥齐诧异的瞥向那双手的主人,以为她醒了。
梦里,山中迷雾,司徒清允一人着白衣,抬眸便看见三个人影,笑着朝她招手,又渐渐消失在雾里,她明明没有看清,却又深刻的清楚那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血亲,她不管不顾的奔向他们,周遭只回荡哥哥那句——
“允儿别怕,哥哥在,乖乖在这里等哥哥,哥哥马上回来。”
“父王,母妃,不要丢下我!不要!”
她拼命想要抓住在眼前慢慢消失的亲人。
“哥哥......别走。”她抓住了一人的手,以为是哥哥,可那男子回头,却是轩辕宥齐那张漠然的脸。
微弱的喘息传来,她的眼角滑落一颗泪,喘息急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夜......
天边微亮,轩辕宥齐青丝半散,修长的身姿坐在床边,拿着湿水温热的帕子,仔细擦去司徒清允眼角的泪水,青色床幔下,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想要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自己。倘若数月之后,她真的死了,他会如何?
会在乎,会心痛吗?
她不一样,和那些只会服从命令的下属截然不同。和慕枫…也有所不同,可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他只知道,一想到她会死,他的呼吸就重了些,如同整个人浸入水中。
这种感觉没有让他痛彻心扉,却怅然若失,哪儿也不畅快。
他不想让她死,这种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过,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份在意究竟从何而来。
————
两日后,司徒清允咳出一口血,在轩辕宥齐的床榻上苏醒,她这是,还活着。
“这里是世子的卧房,我怎么躺在这儿了。”
司徒清允虚弱的下床,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想起,世子在浴桶里为她排毒血的样子,脸色居然有了两片红晕。
热水浸湿,二人几乎**,不怪她脸红,虽说她是个杀手,但毕竟也要二八芳华,加上白掌事教的媚术也让她熟知男女之事。
吱呀-----卧房门被打开。
轩辕宥齐打开门看到她要下床,冷面制止。
“别动,躺下,这数月别动武,动的越多,死的越快。”
跟在后面进来的慕枫倒是面上有几分喜悦:“少主,慕九的脸色那么红润,估计这毒是解了大半了。”
“咳咳......”司徒清允有些心虚的别过脸。
“那日你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徒清允缓了缓心神,将藏书阁的事情详细的说与轩辕宥齐。
“那日,属下本想去藏书阁寻几本古籍,偶然遇见了箫知衍和他的五个属下密谋出宫和悬蛇门蛇姑认主的事情,据他们说那蛇姑手里有一个扳指,只有月族圣女的血脉才能使扳指上的血莲珠子,由暗变红,听他们说如今月族圣女的血脉只有……”
“南桑质子萧知衍。”
“随后属下不察,就中了萧知衍的蛊毒。”
轩辕宥齐听着,凤眸渐渐眯起,那张俊美贵绝的脸看着卧房门外的假山出神,看来这南桑质子野心昭昭,他在东景国折辱多年,如今已经年满十七,想必恨毒了东景国,近期有了明显动作,也是因为他的八年质子时期快要结束了,要回他的南桑国。
可惜,东景国根本不会放他走,而他在南桑国同父异母的弟弟南桑王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国。
南桑国的秘事,千机阁亦有卷轴收录,所以箫知衍的动机,并不难猜。
南桑国大皇子早夭,当年箫知衍是南桑国唯一的二皇子,他的母亲本来是南桑国尊贵的王后,是月族圣女,后因后宫争斗,被南桑王从民间新带回来的窦美人陷害,诬陷王后给窦美人下毒,导致她流产,当时美人恩宠正盛,南桑王被迷的神志不清,被半哄着下了废后旨意。
紧跟着,冷宫走水,大火四起,月王后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谁都知道她的死有蹊跷,可是南桑王只想粉饰太平,态度强硬说成是意外走水。
王后的母族月族只能隐忍吞声,照顾好年幼的箫知衍,但是四年后,南桑国战败,送去东景国的质子居然是曾经的嫡子箫知衍,月族也被南桑王连根拔起,驱赶出境。
轩辕宥齐知道,不过又是一场帝王权谋,可惜薄情之人,不顾发妻和幼子的死活。
但是悬蛇门,很久没有听过这个门派了,轩辕宥齐眼神渐冷,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说起月族和海冥岛的人,二者多有相似之处,难道当年月族被南桑国驱赶,不知所踪,是逃到了那个岛上?
不对,时间不对,或者说,一开始悬蛇门就盘踞在海冥岛!轩辕宥齐剑眉斜挑,仿佛想通了什么,眼底多了一丝惊诧。
他抬眸对着慕枫说道:“再多派人跟紧长安城内那几个海冥岛的巫人,另外去查悬蛇门和海冥岛有没有关系。”
“是,少主。”慕枫快步走出房门。
卧房开始静寂起来,只留下司徒清允和轩辕宥齐两两相望......
司徒清允看着轩辕宥齐不太好的脸色,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眸微转,试探开口:“那属下先回宫找箫知衍要解药,时间久了,皇后留在临华宫的眼线不免起疑。”
“你要去藏书阁找什么书?”轩辕宥齐冷冷开口。
听着轩辕宥齐有些审问的语气,司徒清允暗道不妙,方才她是故意不说原因的,现在他起疑了,估计瞒不住,索性开口:“九皇子的生辰要到了,属下......答应替他寻几本古籍。”
“呵,生辰?”
轩辕宥齐扶额冷笑,好像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他开口:“九皇子的生辰在三月廿三,现在准备未免早了些。”
说完一股无名火直窜上他的心头。他如今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豢养的一只鸟,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别人肩头,话语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醋意。
“司徒清允!”他咬字有些重,“是不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所以你就忘了自己是谁?”
“你别忘了,他是你灭族仇人的儿子,怎么?离开千机阁久了,你的心就越发软了。”轩辕宥齐手里的茶盏被他随意捏碎,俊美的脸上怒气更甚,房间周遭变的压抑无比。
他许久没有叫她的全名,她知道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司徒清允抿唇,她有些沾湿的桃花眼微垂,看不清情绪,下床向半倚在禅椅上的轩辕宥齐跪下认错。
“属下知错。”
轩辕宥齐起身,修长的身姿挺拔,垂眸俯视跪在地上的纤瘦身影。
蓦的,他眼睛危险的眯起,抬起司徒清允低下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
“我且问你,你可曾记得过我的生辰?”轩辕宥齐嘴角轻蔑的上扬,他看着司徒清允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在床沿上,俯身凑近,二人的鼻尖几乎相触,轩辕宥齐一双狭长凤眼微微眯起,目光灼灼,直愣愣的看着司徒清允。
带着一丝嘲弄,他缓缓开口:“千机阁六年竟没教会你,心软的人活不过惊蛰。”
司徒清允被掐的脸色涨红,看向轩辕宥齐瞪大了眼睛,惊蛰,是千机阁处死严重违反门规弟子的日子 ,每年都有数十名弟子死去,作为紫阶弟子,司徒清允有时也会站在玄掌事身边发号施令。
她知道最后行刑的人会在那些弟子的身上浇灌化尸水,让他们在这个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千机阁的弟子都知道心软的人活不过惊蛰,所有掌事的指令都要拼了命的完成……
轩辕宥齐冷冽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还是说,你对那九皇子当真有真情?”
司徒清允被他掐住,瞪大了双眼摇头。
几分沉默,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对于他来说,偏离了原本轨道的棋子,就应该被弃掉,不然,满盘棋局都会因它走错的一步,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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