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程咬金鳞子
“哟,这不是芙蕖仙子吗?果然是姿容丰仪冠绝三界啊,经年未见,可还记得瑶池故人否?”那个声音文绉绉的,但是非常轻佻。
只见一个穿着金红色大褂的微胖男子,面白短须,面相油腻,手里摇一把洒金黑纸扇,上面还写着三个金色大字:“跃龙门”。
柏鉴抬头看了一眼此人,毫无兴趣,并不搭理,自顾自又低下头吃菜。
白柒柒侧目看了一眼此人,朝马克眨了眨眼,撅了撅嘴,也不说话。
马克回头看了一眼此人,以为是饭店请来驻场表演,说单口相声的。
马克察言观色,见两人都一脸嫌弃,不理会来者,心中自然明了来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于是也没打算招呼,反而低声问白柒柒:“跃龙门是什么门派?相声团体?”
白柒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道:“啥门派也不是,一会跟你说。相声团体是什么?”
“相声就是穿得和他差不多样子的人说学逗唱,有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也有三个人的。在舞台上讲笑话取悦观众,是我们华夏的一种传统曲艺表演形式。师姐你想看吗?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云德社。”
“云德社是啥?”
“就是个表演相声的地方呀。”
“好玩吗?”
“很好玩的。”
“好呀好呀。”白柒柒展颜道。
那红衫男子见两人还自顾自聊上了,另一人却旁若无人在吃东西,自己穿得那么高调显眼,却毫无存在感,心中恼怒不已。
于是提高声音道:“白仙子,这么久没见,装不认识就不好了吧?难道你忘记了和我金鳞子的旧日同池之谊?”
白柒柒脸有愠色,并不正视此人:“瑶池那么大,哪里来那么多同池之谊?何况这里认识的人也不知凡几,并无装认识与不认识一说,只有道同与道不同之分,道同者吃饭喝酒,道不同则不相为谋罢了。金鳞道兄勿想太多。”
金鳞子闻言脸现怒色,收起手中折扇,指着白柒柒厉声道:“不相为谋?白柒柒,你怕是忘了当初王母瑶池的指莲之约吧,你本就是我的人,谁也夺不走。道不同是吧?我这就回去向王公把你要去,便是你那护短的师父也留不住你。看看最后道同还是道不同。”
白柒柒闻言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银牙暗咬红唇,似乎强忍着心中怒意。
马克察言观色,知道二人有隙,不由心中火起。
别看平日里马克不喜欢找麻烦,内心其实还是很热血的,不惹事但也不是个怕事的主儿。更何况白柒柒是自己刚认的师姐,有如此绝世倾城的容颜,怎可以容得被人三言两语地欺负?什么东西?
万一真的起了冲突,自己一堆师父教的本事也不是白给的。虽然这里是昊苍界,自己也没啥战斗经验,但是加上白柒柒和柏鉴在侧,又有新入手的本命双剑,马克觉得也没啥好怕的,出事反正有师父们担着。
马克一放筷子,转过头去,看了金鳞子一眼,说道:“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你看我们好好在吃饭,并没邀请兄台,兄台无故前来打扰我们吃饭就不好了吧?难道没听过俗话说,扰人一顿饭,如拆十座庙吗?”
白柒柒虽然在生气,但是听了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含着笑白了马克一眼。什么扰人一顿饭,如拆十座庙,这都是哪里来的俗话?这个师弟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一只鼎。
金鳞子瞪了马克一眼,大声呵斥:“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
“白柒柒是我师姐,你说我该不该说话?”
“哟呵,师姐师弟?你可知我是她的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谁,我只知道你是个只会哭着鼻子找家长的二货熊孩子,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还想着回去告状,你娘把你教得真有出息。”
“熊孩子什么意思?二货是什么货?啥家长?什么告状?哭什么鼻子?我娘教我啥了?”金鳞子对马克的一顿调侃讥讽一时反应不过来。
马克尚未接话,就见一边的柏鉴将手里筷子一放,一道黑气从身上腾起,黑气中现出一只爪子,似人似鬼,指尖尖锐,疾速抓向金鳞子。
那金鳞子见状神色一凛,折扇张开,挥了一下,竟然凭空拍出一片水浪,在空中翻滚着冲向黑气。鬼爪和波浪碰撞在一起,发出轰一声巨响,瞬息间一并消散在半空之中,化作片片晶莹的水花,洒落下来消失不见。二人互相试探了一下,似乎势均力敌,看不出孰强孰弱。
金鳞子内心愤怒,冷哼一声:“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鬼仙。你觉得就你这点微末道行能奈何得了我?咱们找个空地再来过。”说罢,扇子一展,扇面上似有浪涛涌动。
柏鉴并不答话,只是身周黑气缭绕盘旋,黑气里隐隐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金鳞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柒柒也站了起来,双手作拈花状,似乎是要掐出什么法诀来。整个身体隐隐发出一层金色光芒,左手皓腕之上一只白玉镯子宝光浮动,看着应该也是什么法宝。
马克看见事情不对,也站起身来,飞速挡在白柒柒面前,叫道:“公共场合不要打架,要打跟我打,打哭了别找妈,不要怪我欺负熊孩子!”
说话间,双手之中青云澹水双剑竟自动飞出,腾在空中,发出阵阵龙吟,剑尖朝着金鳞子颤动不已。
金鳞子闻言一阵无语,怒目圆睁,瞪了马克一眼,又看着空中跃跃欲试的青色双剑,似乎有些忌惮。
犹豫了一下,金鳞子咬牙狠心,手中扇子紧紧一握,正想动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顿时一脸骇色看着马克,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牙齿格格打战:“你,你,你是……”话都来不及说完,扇子一收,一片水花扬起,转过身便飞快窜逃而去。
马克白柒柒二人还在愣神间,金鳞子便已人影不见。
柏鉴似有所悟,若有所思地看了马克一眼,周身黑气散去,拿起筷子依旧自顾自吃饭,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马克一脸纳闷,自己都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这个金鳞子怎么就走了?这就失去一次积累实战经验的宝贵机会啊。第一波经验值没收到。
一时有些技痒,觉得颇为可惜。毕竟在这个场合,这种性质的争端绝对不至于是性命相搏,用来练手正好,输了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马克本身体质也不怕受伤,师父们也离得不会太远,所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若是假以时日真的遇见九黎族,恐怕就不是练手这么简单了。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啊?”青云澹水双剑自行回到马克双臂之中,龙鳞纹恢复如初。
白柒柒朝着马克一笑,笑容里带着感激和开心。和马克这个师弟认识没多久,而且他还是来自凡人界,却愿意奋不顾身挡在面前,白柒柒心里被一股暖意包裹着。
“他怕你啊,你的血脉让很多人害怕呢。”白柒柒答道。
“那,师姐你怕我吗?”马克也有点猜到可能是由于自己激活了应龙血的关系,但是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纳闷着。
“我是莲花化身,怎么会怕你?”
“那这个什么狗屁熊孩子什么金鳞子为啥会怕?”
“师弟你刚才不是问我跃龙门是什么门派吗?我跟你说呀,他什么门派都不是。这个金鳞子其实是瑶池里的一条鲤鱼修炼得道。”
“我的魂魄未归之前,是我师父润养在瑶池里的一株莲花,那时候这个金鳞子还未化成人形,就一直来纠缠不清的。那把扇子就是他的本命法宝,是他的鱼尾所化,跃龙门三个字意思是说他早晚会成为真龙。”
“哦,鲤鱼跃龙门原来是真的有这么回事啊?”
“进入龙门阵对所有水族来说都是一个分界岭。难上加难,寻常水族断然不敢轻易尝试,一旦不成功,身死道消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个金鳞子背后若是有东华帝君的加持,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即便他能跃过龙门成了真龙又怎样?我还是不会喜欢他啊?”白柒柒道。
凡人界将一步登天出人头地形容为鱼跃龙门,真的一点不错。这里的龙门阵恐怕指的就是水族一个严厉的考核机制,通过了考核,自然就化成真龙。
虽然龙也分三六九等,但是级别比起寻常水族,那是高出很多很多了。
“因为他是鱼仙,所以他怕我?”马克问。
“当然,青龙殿主尚且忌惮你的血脉之力,何况一条未成龙的鲤鱼?”
马克明白了,越发觉得自己体内的应龙血脉牛逼得了不得。怪不得师父们都捧着自己,原来自己还真是奇货可居呢。
“那他刚才说的指莲之约是什么啊?”
白柒柒神色微微一黯,叹了口气,开始叙述。
“三百年前,有一次东王公来瑶池做客,和西王母一起在池边赏花喝酒,还有很多仙长们在场,师父也在。”
“席间,一尾金红色的鲤鱼从瑶池里跃出来,正好落在王公脚边。当时王公觉得有趣,就向王母把这尾鲤鱼要了去,准备取回扶桑,养在他的帝君紫府里。”
“王公当时还说自己鱼缸里少些点缀,便指着瑶池里的一株莲花想向王母要去栽在鱼缸之中。王母当然没所谓,立即就要送给王公。”
“当时师父却不答应了。这莲花正是先前师父用于塑造了哪吒师兄的肉身,余下的在瑶池内温养了几千年的那株,已具神智。那就是我呀。怎么可能随意答应送人?即便贵为东华帝君也是不行。”
“东王公听了师父的出面解释,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也就微笑作罢了。王母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悖了王公的兴致,便找了个台阶,答应王公,说是莲花习惯了瑶池之水滋润,如果这株莲花有朝一日花开并蒂,就派人送去东华紫府。”
“这株莲花就是师姐的肉身啊,怎么可以随便送人?那么,后来开出并蒂了么?马克问。
“嗯,开出了呀。师父怕东华帝君哪天记起会真的要了去,于是就找来一副魂魄注入化身,于是就有了我。后来想想,王公和王母当时也就随意一说,并无当真,过后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这条鲤鱼却上了心,后来他在东华紫府竟然也修炼得道了。这个金鳞子当时在瑶池就对我夹缠不清,眼下见了我,回扶桑后一旦去提醒王公,万一下次王公再来昆仑做客,向王母提及,王母怕也不好食言啊。”
“王母只答应送莲花,又没答应送芙蕖仙子,瑶池里莲花随便挑一株就是了。”
“可当时鲤鱼也没修炼化仙啊。万一现在金鳞子要提个亲什么的,可怎么办?王母当时可是答应王公要把我送给他的。”
“去凡人界。”
柏鉴插言道,他永远是那么言简意赅,一锤定音,一针见血,能动手就绝不逼逼。
马克闻言眼睛一亮。他知道,那个金鳞子算不上什么人物,本身恐怕也没什么惊天的术法,至少自己的血脉加持,就已经压他一大头。
但是他的那位主人,或者师父,却是东王公呐。那可是扶桑东华紫府少阳帝君啊。这个神仙级别实在是太高了,和昆仑西王母平级,这就好比凡人界的国家领导人。即便是自己的几个师父,地位也有所不及。
这个金鳞子看来绝非善类,大概率会回去搬弄是非。毕竟在王母眼里,只是瑶池里一株莲花,定然不会引起太大重视,而东华帝君的来头又极大。这种涉及到两域外交的利益关系,就很难讲。文成公主不就是个政治婚姻的例子?历史上还少吗?
万一远在九黎玄金阵的太乙师父保不住白柒柒,那岂不是到手的师姐又飞了?
“鲤鱼修炼化形,不是应该叫妖精吗?为啥是神仙?”马克问。
“无差,有教无类。”柏鉴又插了一句话。
“其实在昊苍界,有神籍或者仙职的才算作仙,禽族兽族或者草木得道者,有机缘得到仙位,自然称作仙者,还没有谋到仙籍仙职的才叫妖精。三界之中都是这样的。”白柒柒补充道。
“如此说来就对了,二十八宿成员都是禽族兽族,有了职位就不能称作是妖精了,对吧?”马克举一反三的本事不算小。
“是这个道理,孙大圣出身也是妖精,还不是最终成佛?怎么还能算作妖精呢?”
马克暗暗叹气,谁说神仙没有阶级?等级观念比起凡人界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就是刚才那个鲤鱼精,恐怕也是借着东华帝君的后台,有个不错的仙位,所以也会仗势欺人。
没后台,也就是个干煸或者糖醋的料。
本来好好吃着饭,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鳞子,三人胃口也是不免打了折扣。
本来对这些菜的滋味本就不感冒,管了个饱。马克也就跟着起身走人。柏鉴自去买单,也不知道用什么支付的饭钱。
马克看着柏鉴的背影似有所思。这个家伙虽然外表冷酷,寡言少语,但是内心决断,该动手时绝不含糊,而且外冷内热,令人大生好感。
马克悄悄问白柒柒:“师姐,我在凡人界看小说,说什么神仙界交易往来都是用灵石?是不是这样啊?”
“灵石是什么?”
“就是含有灵气,可以用来修炼,提升道行,也可以用来购买东西的石头啊。”
“购买东西?用鲛珠啊!什么灵石?没听说过。鲛珠可以买零食来吃倒是真的。”
“唉?鲛珠不是鲛人的眼泪化成的珠子吗?”
马百科对神话传说还是相当了解的,一旦眼前所见所闻能和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关联起来,马上就能对应上。
他知道凡人界的那些传说必有来源出处,很多神话典故并非空穴来风,这个认知在昊苍界更得深证。
鲛人是一个极其神异的族群。他们的纺织业特别发达,织出来的布匹称为鲛绡,轻薄透气,入水不湿,防水透气性能远超马克身上这件冲锋衣的gore-tex面料。
他们身体里分泌的油脂是最好的燃料,燃烧起来经年不熄,不知道拿到凡人界取代石油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
他们流出来的眼泪会化作鲛珠。听白柒柒说的意思,难道这就是昊苍界流通货币。
所谓荆山不贵玉,鲛人不贵珠,意思是荆山盛产美玉,到了那里玉就不值钱了,鲛人盛产珠子,在鲛人族,珠子当然不值钱了。
这鲛人就和凡人界的猪一样,浑身都是宝。
“是啊,鲛人族是昊苍界最富有的族群了。”白柒柒笑道。
“都是银行家呐,哭就能生钱。”马克感叹道。
眼前浮现出一帮鱼人聚众痛哭的画面,像开追悼会一样,哭着哭着,滚落的眼泪都化作珍珠,堆积如山。
金钱就是快乐之源啊,用悲伤的眼泪来制造快乐之源,有钱人的虚伪可见一斑。
“也不是随便就能哭的,昊苍对此有严格管控,私下哭泣可是犯天条的事儿。”白柒柒笑着说。
“呃,明白了,就是凡人界的造币厂也不能私自铸币的。”马克理解了。
得,这世界,哭都得被管制,眼泪都有了指标。
……
太乙真人不在此域,白柒柒有些拿不定主意。
马克和柏鉴一致决定带着白柒柒去见广成子。虽然天色已晚,但是神仙们的作息时间怕是不能按常理判断,马克本身也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应该说打了龙血。
跟着柏鉴在这个步行街一样的街道上走了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小型的中心广场一般的空旷地。马克放眼望去,只见中心广场呈圆形,由八个呈放射状分布的路口围绕而成。每个路口又树立着两根高大的柱子。
两根柱子之间不时有各种人物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在无人进出的时候,柱子毫无异处,一旦有人出入,则两根柱体通体放光,柱子间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大门,或圆或方,大小各异。
这里颇为繁华热闹,所有柱子明暗此起彼伏。这广场应该就是一个通往各处的传送门枢纽站。马克看着觉得很有趣,这里太多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新鲜的。
白柒柒走进路边一家鲛珠庄,兑了一些珠子装了个袋子,送给马克,让他放在身边备用当零用钱。
马克推辞了一下无果,觉得自己在这里可能还要呆几天,于是也就收了下来,心里乐滋滋的,软饭还是很香的。
白柒柒今天喜忧参半,喜的是她七心莲子本命法宝归位,还和师弟见了面。忧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鳞子,令人反胃。
心里有事,三人也无心闲逛。
柏鉴走到两根柱子间凝神片刻,手掌举起,好比是被扫描指纹一般,登时开出一扇门来。三人相继而入,身影没入门中,转而门户消失不见。
果然这就来到了广成子的白色大屋子里。广成子并不在,白柒柒看着马克像个傻子一样用双手比划着望远镜的样子四处张望,好奇而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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