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吸收我的怨气。”安宴的声音也透着疑惑,情况太过诡异,他甚至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什么叫……吸收安宴的怨气?
姜尧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堵得胸口更闷了。
金玉感受到脸上的痒意,下意识摸上去,却摸到了自己光洁如初的脸,震惊之余满是庆幸,她就呆呆地站在那,任由泪水越流越多。
“谢谢。”她语气哽咽着。
姜尧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别再做傻事。”
随后,她转回到棺材前,再次试图打开棺材。
“姜尧!”
金玉再次打断了她。
“你能再看一次我现在的样子吗?”
姜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过头,看着金玉脸上挂着泪痕,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灿烂的笑。
姜尧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对着她笑了笑。
随后,姜尧推开了棺盖。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宛如野兽嘶鸣,冰凉刺骨的棺椁中带着不祥的味道,让姜尧的汗毛直竖。
嘭!
一声巨响在身后传来,姜尧迅捷地向后望去。
只见刚才还好端端的金玉,已经倒在了地上。
“金玉!”她赶忙上前,想扶起金玉。
“她身上的气味不对劲,别靠近她。”
安宴的声音再次在姜尧的脑海中响起,姜尧突然想起刚才看到金玉宛如瘟鬼的影子,于是停住动作,向后退了一步。
安宴在姜尧胸口飘出,落在了姜瑶身边,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姜尧和金玉之间。
突然,密不透风的密室狂风大作,棺材中升起浓郁的黑雾,朝金玉扑去。
金玉有些瘦小的身体被黑雾裹挟得向后滚了几圈,重重砸在墙壁上。
姜尧顶着飓风转身回到木棺,仔细看清了棺材中的东西——一具已经干瘪的女人尸骨,以及一截明显不属于女人的猩红断肢。
而浓黑的怨气,来自那节断肢。
“你的怨气为什么在攻击金玉!”姜尧需要双手抓着木棺边缘,才不至于被吹飞出去。
“不是我在攻击她,是她在掠夺我的怨气。”安宴灰白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怒意,语气冰冷,他抬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可怨气只被压制了一瞬,转而便又朝金玉而去。
姜尧咬牙想拿起那节断肢,像以前一样放回安宴的身上,阻止这一切。
“别碰它!”
安宴的怒吼响起在她碰到断肢的前一刻,可还是晚了。
先是滚烫的灼烧感从姜尧的指尖瞬间蔓延到全身,像是被扔进滚烫的开水,而后遍体生寒,阴冷在骨缝中冒出。
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
如果她能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场地内沸腾的怨气集体转移了目标,纷纷朝自己袭去。
姜尧痛苦地被迫接受着安宴的怨气,怪异的阴冷与灼热的炽热相互交织,生不如死。
安宴迅速接住即将倒地的姜尧,他的目光惊疑不定。
血骨如融化的液体般,顺着姜尧的皮肤流入体内。
可安宴在看到血骨竟与姜尧相交融后,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松了口气,随后操纵着室内的怨气托举起姜尧,怨气侵染下,他的眼球被染上墨色,灰白的瞳孔显得更加诡异。
嘴角还挂着餍足的笑。
此时的他,才像一只真正的恶鬼。
金玉的身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渐渐扭曲,四肢伸长,如某种虫类的两对足,撑着瘦小的躯干站起身。
安宴炙热的目光粘在姜尧身上,感受到身边的异动,带着几丝不耐朝金玉看去。
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挣扎的金玉,金玉便身子一僵,不再动作,整个人俯趴在地上,摆了个像是跪拜的姿势。
随后,安宴袖袍一挥,那身体惨白的瘟鬼便如附在金玉身上的一层灰,随风散去。
金玉重新恢复了人形,重重摔在地上。
而姜尧的身体已经从一开始地挣扎抽搐恢复了平静。
整个人大汗淋漓地被怨气托举在半空,陷入了昏迷。
安宴勾了勾手指,姜尧便离他更近了几分,他看着姜尧苍白的脸,手指泄出一丝怨气,点在了姜尧紧锁的眉心。
姜尧只觉一股暖流自眉心涌进身体,为她极大地缓解了身体上的不适,而后,她的眉心一痒,像是有冰冷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可随后就有人掰正她的脸,这次怪异的触感来自嘴角。
紧接着,她的魂魄便彻底陷入沉睡。
黑暗……
然后是更深的黑暗……
一点亮光在远处亮起,姜尧迷茫地朝光亮处飘去。
“报应……都是报应!”
一道尖锐得异于常人的男声在姜尧耳边响起,吓得姜尧一个激灵。
“将他溺死!沉入湖中溺死!”一个女人恐惧地喊道。
“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威严低沉的男声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扑通!
重物入水的声音伴随着溺水的窒息感朝姜尧袭来,她拼命挣扎起来。
可她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只能屏住呼吸,拼命朝亮光而去。
窒息感渐渐消失,可随之而来的寒冷让姜尧身体一软,险些坠入黑暗。
终于,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在水中捞起,紧紧抱在了怀里。
“别怕孩子,谁这么狠的心啊?”女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姜尧的脸被人轻轻贴了一下。
“好烫,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女人语气悲伤地呢喃着。
姜尧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头晕目眩。
不能死在这里,她咬紧牙关,心里默念着坚持着。
女人的温暖照亮了这个阴暗的空间,姜尧浑身都暖和起来,头晕很快便消失了。
她听见女人有些凄苦的笑声:“真是命大的孩子,我……我刚没了孩子,你愿意做我的孩子吗?”
我愿意的。
姜尧心里默默想着。
“你与我的阿宴一样大……你以后就叫阿宴,替我的阿宴看看这个世界,好吗?”
女人的话音刚落不久,温暖便渐渐散去。
姜尧试图靠哭喊声留住她。
可她还是如碎星般飘离了姜尧的身边,姜尧再次坠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滚远点臭乞丐!”
“从我□□钻过去,半个馒头算小爷赏你……”
“哈哈哈这么脏他都吃得下……”
“我以前见流浪狗就是这样!要用棍子打才……”
稚童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带着让人心颤的恶意。
姜尧已经饥饿到恶心,意识模糊间感觉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她连咀嚼都顾不上,直接咽下了肚,随后才后知后觉,尝出嘴里的土腥味。
她还在继续向前飘,孩子们吵闹的声音淡去。
刺骨的寒风与烈日的灼烤相互交替了几次后。
姜尧心中生出一个疑惑,阿宴会想看这样的世界吗?
突然,随着一声吆喝,四周推杯换盏的声音渐起。
食物的香气直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像是进了一个宴会。
她听着唾沫飞溅与咀嚼的声音,恶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吃一口就好了,就一口。她心里想着。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
“晦气,谁放他进来的!”
“滚出去!”
剧痛在额角传来,黏腻的液体流进了眼睛里。
人类的叫骂声在耳边回响。
好冷,好痛,好饿。
可就在她精疲力尽,大脑叫嚣着放弃,打算在黑暗中沉寂之时。
有人轻柔地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护在了怀里。
“没事,有爹呢。”
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
整个空间瞬间亮如白昼。
姜尧已经许久未感到如此舒服,她想起那个女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与她是一样的吗?一样会把她背在身后,给她温暖,让她不再挨饿受冻吗?
她懵懂地想着。
“你有名字吗?”
“我叫阿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好,阿宴以后就是爹的小怪物,他们谁都不能欺负你。”
男人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带了几分姜尧尚不理解的“贪婪”。
可姜尧为了留住这份光明,还是迷茫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姜尧不再前进,虽然时常疲惫不堪,时常一身伤痛,但这里是唯一有光的地方。
她可以为这份光明付出所有。
即使这份光明好像夹杂着血腥味。
可她没想到,为了贪恋这一点带着血味的光,将她拖入了更深的黑暗。
如皮肤下的疱疹,在发现时已经在身体上扎了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侵蚀进来,即使拼尽全力去填补,也依旧杯水车薪。
她的心脏被日复一日的麻木填满,她的双手被血水泡出了褶皱,她的身边不再响起人们的叫骂声,却时常响起惊恐的惨叫与求饶。
她没再挨过饿,没再受过冷,这种日子是曾经可遇不可求的。
她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这。
直到有一天,孩子的哭嚎与妇人的哀求在她耳边炸响,彻底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才发现曾经的光明已经烟消云散,像是从未出现过,而光点还在远处,自己从未真正到达。
“可以……不这样吗?”
这是姜尧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可以。”
男人的声音已经带着笑意。
她再也无法忍受,想离开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挂上了手臂粗的铁链。
她为了逃离奋力挣扎,使劲浑身解数。
可男人阴冷轻蔑的眼光却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看一只调皮的狗。
“求你了……”
她的声音沙哑又颤抖。
噗嗤!
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让世界再次清净,孩子与妇人的声音都不见了。
“阿宴不知道怎么出刀?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爹帮你巩固巩固。”
男人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贴着姜尧的脸颊,让她汗毛倒竖。
话音刚落,巨大的痛苦便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鞭伤、烫伤、棍伤、刀伤。
甚至在男人的惊叹声中被剜走一块又一块骨头。
整具身体连一块完整的皮肉都找不到。
即使她恢复得速度极快,却也赶不上受伤的速度。
旧伤还不等长好,新的伤口便又覆盖在上面。
她要逃离这里。
她要逃离这里!
这个想法愈发强烈,直到这个从未发生过变化的空间竟刮起了漆黑的浓雾。
浓雾将她裹挟,她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等浓雾散去时,只剩她鼻尖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只是这次的血不是她的。
只听男人声音嘶哑,癫狂地笑着:“成了,成了!我的小怪物!”
他被血呛了嗓子,剧烈咳嗽起来,可气息却愈发微弱,直到最后,终于用嗓子里仅剩的一口气说出:“你这辈子……咳咳,必不得救赎,没人能接纳……你的血骨,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不得!不得!”
他像是情绪太过激动,最后一句话到底没说出口,声音便抽搐起来。
姜尧默默给他补上了剩下的两个字:“不得好死。”
她的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亦没有即将逃离的喜悦。
甚至难过都说不上。
她近乎平静地等着男人咽了气,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朝光点处飘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