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直逼李六裸露的心脏而去,李六兴奋得胸口剧烈起伏,笑容愈发诡异,竟直直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等着黑雾吞噬他的心脏。
突然,李六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口子,李六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刚才打斗中从未出现过的惊恐。
“不不不,让我留在这,让我留在这!我要他杀了我!!”
他厉声惨叫着,十指死死扣着面前的地面,力气大到将自己的指骨生生扯断,留下十道猩红的血痕。
可拖拽他的力气更大,他尖叫着,生生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生生拖进了地底。
黑雾朝缝隙俯冲而去,在即将跟着进入地缝前却猛地停止。
姜尧还在这里。
他眼睁睁看着地缝在面前闭合,整个空间还回荡着李六的惨叫。
“杀了我!!!!!!!”
黑雾对着地面怔愣了许久,最终飘荡着回了姜尧所在的戏房。
只是路过道边那将姜尧手腕抓青的男人时,放出一缕怨气折断了他的脖子。
男人一边护着怀里的银锭,一边起身摸索着追逐自己的头颅。
这一次他的力量没再被阻挡。
黑雾渐渐明白了这里的规则,它无法阻挡事情的发展。
换句话说,不在故事线中的人,不受这里的保护。
姜尧悠悠转醒,她的头痛到像被刀劈成了几瓣,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周围紧罗密布化妆穿戏服的演员,她揉了揉太阳穴。
总觉得少了个人。
但演出在即,不能耽搁了。
她坐回镜前刚要化妆,却突然愣住了。
她身后本热闹的戏房在镜子的映射里竟如此阴森空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奇怪地回过头,看向人群。
这群人也齐齐看向她。
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画着油彩,脸上挂着和善到刻意的笑容,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像是姜尧不转身,他们就会一直这样看着她。
宛如一群提线木偶。
姜尧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毛,转过身又看向镜子。
镜子中的场景变了。
戏房中的人一个个印在了镜子里。
而在姜尧看向镜子的一瞬间,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昏黄的镜面里投射的人,手上动作没停,甚至脖子和头都没有转动。
乍一看毫无问题,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
他们的眼球。
转到了人类无法触及的角度,露出大片眼白,甚至挣断了眼球后的血管。
此时正透过镜子死死盯着姜尧的身影。
嘭!
姜尧猛地将镜子扣在桌面上。
身后人群像是没有察觉,还在窸窸窣窣地化妆,窃窃私语。
姜尧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冷汗淋漓。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
她要离开这里。
什么演出不演出,她要走。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刚消失的头痛又一次出现,让她恨不得拿头撞墙。
她强忍着疼痛,咬紧牙关离开了化妆台。
第二个瞳孔在她眼眶中跳动,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像是刚在水里捞出来。
她用余光看见戏房中的其他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带着怒气缓缓起身,朝她走来。
嘭!
门被大力撞开,黑雾见到姜尧的状况后猛地朝姜尧扑了过去,将她笼罩在怀里,把她的痛苦与恐惧隔绝在外。
姜尧像是被温柔地抱了起来,她眼皮沉沉,缓缓闭上了眼睛。
重瞳重新合二为一。
“你来了。”
“我来了。”
安宴声音温柔,但作为黑雾的形态让他一直压抑的情绪无法克制地外放。
比如现在,他的怨气正因愤怒飞速翻涌。
姜尧被怨气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睡意刚浮上脑海,便突然被几声尖叫打断。
她睁开眼睛,想透过怨气往外看。
“别看。”
眼前的黑气更浓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哀嚎。
片刻后,黑雾散去,重新凝聚成拳头大小。
那道温柔的男声也在姜尧耳边消失。
姜尧向四周看去,发现刚才那些诡异的人全都不见了,连脚印都没落下。
整个屋子与她第一次在镜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大门被第二次推开,班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进来。
“还磨蹭什么呢?快上台!”
他的视线环视一圈,最后目光死死锁定在姜尧的脸上,看着安然无恙的姜尧气愤地咬了咬牙。
但眼珠一转,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情绪,扯出一个笑来。
“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他招招手,示意姜尧跟上。
矮小的身体一扭一扭地前进,还不时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低笑。
姜尧看着班主的背影,瞳孔缓缓分裂到一半,其中两个瞳孔黏在一起,却分裂出各自的情绪。
一个瞳孔迷茫无措,而另一个却警惕坚定。
黑雾落在她的肩膀,察觉到她的变化,蹭了下她的脸颊。
“我没事。”姜尧歪头贴了下黑雾的边缘,轻声答到。
“一会上场啊,把你那个臭架子收一收,今天把这个老板伺候好了,他手指缝里漏一点够我们酒楼活一年了。”
他搓着手嘿嘿地笑着,姜尧转头看向他口中的“酒楼”。
上下三层却只有一间门供人进出,连窗户都没有,如一口黑洞洞的棺材,只有几个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将红光像血一样泼洒下来。
明明一个客人都没有,桌上却摆满了菜肴,只是菜肴已然腐烂,生出霉斑,还有几只肥嘟嘟的蛆虫在菜汁里翻滚。
随着汤碗“咕嘟”一声,变质的汤中鼓起一个水泡,与水泡一起浮起来的是一截惨白的指骨。
空气中不知哪里飘来的血腥味与陈年酒糟的酸腐味混合着,刺激着人的鼻腔。
二楼咿呀的唱戏声在空中飘来,诡异的腔调中带着哀怨与凄凉,让这个“酒楼”增添了几分窒息。
姜尧踩着早已腐朽的陈木做成的台阶往上走,每踩一步楼梯便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嘎”声,仿佛是在她脚下哀嚎。
班主一蹦一跳地推开二楼大门,一股夹杂着腐臭气味的风扑了姜尧一脸。
只见一容貌清丽的女子身着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懂的地方小调。
随着大门全部打开,姜尧也看清了整个戏台。
戏台上的两根脱了漆的台柱上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出将”、“入相”二字,蛛网盘踞在戏台上方,漆黑的角落里闪着密密麻麻的红光。
台下一肥胖财主打扮的男人如小山般坐在椅子上,用泛着油光的手打着拍子。
班主弓着腰,将姜尧引向那胖子。
还没靠近,姜尧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铜臭与汗味。
“陈、陈老爷。”班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发黄的牙齿,“这是柳姑娘,我们这的台柱子,您看看,肯定满意。”
陈老爷费力地睁开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针尖般大小的瞳孔朝姜尧看去。
只一眼,姜尧便觉得自己身上爬满了蚂蚁。
陈老爷咧开嘴,肥腻的舌头挂着口水,舔了舔嘴唇。
然后用脚踢了踢脚下蹲着的男人。
姜尧这才看见他的脚正搭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瘦得仿佛一具骷髅,跪趴在地上,还一边捡着陈老爷吃剩的残渣拼命塞进嘴里。
感受到陈老爷的动作,这才急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肚,吃力地爬上戏台,将台上正在唱戏的女子拽走了。
女子尖叫着,却挣脱不开那骨架般的手指,几下挣扎间连戏服都散了,露出一段白净的肩膀。
陈老爷看得抚掌大笑,口中没嚼完的食物碎渣喷了满地。
而姜尧眼中的愤怒却在看见女子衣服散落后渐渐褪去,转为一丝哀伤。
那女子的脖子上赫然是一道被绳子勒出来的血痕。
她早就死了。
随后,陈老爷看着姜尧,对戏台抬了抬下巴。
班主笑着点头,赶忙将姜尧推了上去。
“唱啊。”
他看着姜尧愣在台上,皱眉催促,随后又转过头,对陈老爷讪笑两声。
突然起来的头疼让姜尧踉跄了一下,她咬牙,意识到自己不唱这头痛恐怕无法消解,自己会生生痛死在台上,只好开口。
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女子在月下唱戏的画面,她学着那女子,唱出了声。
只是动作生硬,声音晦涩。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
今夜晚,非比那西厢待月,你紧提防、莫轻狂,关系你患难鸳鸯永宿池塘。”
可突如其来激烈的掌声将姜尧惊得声音一顿。
班主原本阴沉的脸也在听见陈老爷的叫好声后笑了起来。
而后,陈老爷再次踢了踢脚下的男人。
那男人如刚才一般爬上了戏台,身上就要朝姜尧抓去。
姜尧后撤一步躲过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陈老爷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带她下去!”
姜尧跟在那骨瘦嶙峋的男人身后,看到了刚才台上的女人。
女人正低头啜泣着。
“别哭了。”姜尧想着她的遭遇,到底于心不忍,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拍了拍她的头顶。
那女人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脸上惨白的颜料与血红色的泪水混在一起,宛如索命厉鬼。
姜尧咬紧舌尖,才强迫自己没叫出声。
“少醒……安之和免。”
女人张开嘴,舌头在嘴里滚出耷拉到胸前,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
姜尧疑惑地看着她:“你是想说,小心帘子后面?”
女人咧嘴笑了笑,将手中的手帕塞到了姜尧手里。
姜尧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人便随风消散了。
而骨架般的男人见只剩姜尧一人,也没在意,半推着姜尧让她跟自己从后面离开。
好像那女人是姜尧产生的幻觉。
可手帕还攥在她的手里。
姜尧趁男人没注意,将手帕抖开,却发现那手帕上绣的不是鸳鸯或莲花。
而是一只眼睛,眼眶中塞着两个瞳孔。
姜尧眼中的重瞳不受控制地分裂出来,剧烈的疼痛瞬间占据大脑,她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别装死!”骷髅男一手拿着牙签剔着牙,一手拎着姜尧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起。
黑雾捡起在她手中滑落的手帕,用怨气将其包裹在体内。
在手帕消失在姜尧的视野范围后,她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疼痛的余波还在,她颤抖着,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出了酒楼,姜尧被男人蒙上眼睛,推上一架马车。
一路颠簸后,她被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扯下了车,解开了她眼上的黑布。
姜尧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睛,而后看清了面前偌大的府邸。
朱红色的门上挂着摇摇欲坠的牌匾,牌匾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陈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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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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