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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和风哥感情日常

日子像被无形的手推着,滑向盛夏最闷热的时节。蝉鸣吵得人心浮气躁,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灼人的湿意。

我和不死川实弥之间那根绷紧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却又在另一种层面上拉得更紧。那晚近乎撕破脸的冲突和其后笨拙的缓和,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缓缓荡开,改变了水底的生态。他不再像防贼一样时时刻刻用杀人的目光盯着我,但那种无声的、无处不在的紧绷感,却愈发浓重。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纯粹看待一个需要看管的“麻烦”或“所有物”。那紫色的瞳孔深处,时常会掠过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恐怕都未曾察觉的挣扎。像是在审视什么无法理解又无法抗拒的存在,带着警惕,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滚烫的东西。

每当那种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我总会下意识地避开,心脏却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水缸整理仪容。长发因为闷热和训练,变得有些毛躁打结,披散在肩颈很不舒服。我尝试着自己编辫子,但手指远不如蜜璃灵巧,弄了半天,反而扯得头皮生疼,编出来的样子歪歪扭扭,几缕碎发不听话地翘着。

“啧。”

身后传来熟悉的、不耐烦的咂舌声。

我回过头,看见不死川实弥不知何时训练告一段落,正靠在廊柱上喝水,视线落在我和那团乱七八糟的头发上,眉头拧得死紧。

“丑死了。”他毫不客气地评价,语气恶劣依旧,“像被鬼啃过。”

我放下手,有些泄气,没好气地顶回去:“……又没让你看。”

他哼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汗水沿着脖颈滑落,没入衣领。目光却还黏在我的头发上,那种复杂的、挣扎的神色又浮现出来。

忽然,他放下水壶,大步走了过来。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浓烈的汗水和阳光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水缸边缘。

“你……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脸色臭得很,一把抢过我手里那根可怜的发绳,粗声粗气地命令:“转过去!”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耳朵聋了?!转过去!”他不耐烦地又吼了一句,手指已经有些暴躁地碰到了我的头发。

我几乎是懵懂地依言转过身,背对着他。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响。

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我感觉到他粗糙温热的手指笨拙地穿过了我的发丝。动作极其生硬,甚至有些粗暴,扯得我头皮微微刺痛。(【……这破头发怎么这么滑!】)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是胡乱地将我的头发拢在一起,试图束起来,但很快又散开。我能听到他 behind me 发出极其烦躁的咂舌声和低咒,气息喷在我的后颈,带来一阵战栗。

(【……麻烦!到底怎么弄!】)

他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耐心似乎彻底告罄。最后,他索性放弃了一切章法,只是用那根发绳,胡乱地、近乎赌气般地在我脑后束起一个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马尾,甚至还有很多碎发根本没束进去。

“好了!”他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猛地松开手,语气硬邦邦的,带着如释重负又极其不爽的意味。

我抬手,摸了摸脑后那个恐怕惨不忍睹的发髻,指尖能感觉到发绳缠绕的混乱和粗糙的手法。

就这?还不如我自己弄的。

我心里忍不住吐槽,但一种奇异的、酸酸软软的情绪却悄悄蔓延开来,冲散了那点嫌弃。

他……居然会主动做这种事?

我慢慢转过身。

他正别开脸,用手背擦着下巴上的汗,耳根连带着后颈那一小片皮肤,都泛着明显的红晕,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神飘忽着,死活不肯落在我头上他的“杰作”上。

“……谢谢。”我小声说,声音有点哑。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极其生硬地扔下一句:“……少自作多情!看着碍眼而已!”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狼狈地大步走开,重新抄起地上的木刀,对着空气一阵毫无章法的猛劈,带起的风声都透着股混乱躁动。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明显心神不宁、拿木桩撒气的背影,又摸了摸脑后那个歪斜的马尾。

水缸模糊的倒影里,映出我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那个虽然丑得别致、却莫名让人心头微烫的发髻。

夏日的风拂过,吹起那些他没束好的碎发,轻轻搔着脖颈。

有点痒。

连带着心口,也泛起一丝陌生的、酥麻的痒意。

这个暴躁的、笨拙的、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一下。

或许,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

盛夏的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连带着宅邸里那粘稠胶着的气氛也仿佛被加热到了临界点。不死川实弥依旧是那副易燃易爆的样子,但那双总是喷吐着怒火的眼睛里,挣扎和困惑的神色越来越浓,看向我时,时常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

这种无声的拉锯让我也倍感压抑。我需要透口气,需要一点……来自“外面”的声音。

炭治郎的事情一直像根刺扎在我心里。不死川的警告言犹在耳,但蜜璃的话语和那日少年清澈坚定的眼神,却让我无法真正将他视为“危险”。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不死川被隐部队的人匆匆请走,似乎是边境发现了下弦之鬼的踪迹,需要柱即刻前往确认。他临走前,脸色阴沉地检查了所有门窗,警告我老实在家待着,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在担忧我会随时消失。

我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有个念头破土而出。

确认他离开足够远后,我再次换上衣柜里最不起眼的深色队服(那件紫藤花裙子太显眼了),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溜出了门。

这一次,目标明确——蝶屋。

比起上次,路径熟悉了不少。越靠近蝶屋,空气中药草的味道就越浓,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我的心提了起来,炭治郎……伤得很重吗?

在蝶屋门口,我遇到了正板着脸指挥护理人员的神崎葵。

“那个……请问……”我小声开口,“灶门炭治郎……他是在这里吗?他怎么样了?”

小葵转过头,看到是我,严肃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点,但眉头还是蹙着:“是你啊。灶门君他……伤得很重,还在昏迷。不死川先生他……”她欲言又止,显然知道些内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赞同,但没再多说,“在三号病房。不过他现在需要静养,你不能待太久。”

“我就看看他,很快就走。”我连忙保证。

跟着小葵走进弥漫着药味的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炭治郎。他脸色苍白,额头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也布满伤痕,呼吸微弱但平稳。那个巨大的木箱就放在床边,安静无声。

看着少年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发堵。难以想象他经历了怎样的战斗,又是怎样在不死川那样狂暴的攻击下护住了祢豆子。

我轻轻走到床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做什么。最终,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之前不死川随手扔给我、我没舍得吃的一颗包装简单的糖果,轻轻放在了他的枕边。

希望他醒来时,能尝到一点甜味。

正准备离开,目光扫过病房角落的小桌,上面放着笔墨和几张空白的信纸。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拿起笔。

【灶门炭治郎:】

【祝你早日康复。】

【要快点好起来。】

【——一个相信你和祢豆子的人。】

字迹歪歪扭扭,但我写得很认真。写完,我将字条压在糖果下面,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这才悄悄退出了病房。

之后几天,只要找到机会,我都会偷偷溜去蝶屋。有时带上一朵在路边摘的、不知名的野花,有时是省下来的、看起来没那么难吃的点心,每次都留下一张简短的纸条,写着“加油”或者“今天天气很好”。

炭治郎一直昏睡着,但脸色似乎慢慢红润了一些。

有一次,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蝴蝶忍在给他换药。她看到我,并没有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那双紫藤花般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

“啊啦~~又来了呢。”她声音轻柔,“放心哦,灶门君恢复力很强,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说起来,”蝴蝶忍熟练地包扎着,状似无意地提起,“实弥先生最近似乎格外焦躁呢,巡逻的次数都变多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有些发烫,含糊地摇了摇头。

蝴蝶忍笑了笑,没再追问。

又过了两天,我照常溜进病房,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还带着些许迷茫的深红色眼眸。

炭治郎醒了。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努力想撑起身子,声音还很虚弱:“您……您是……”

“你别动!”我连忙上前制止他,“伤口会裂开的。”

他依言躺好,目光落在我放在枕边的新的野花和纸条上,眼神微微一动,再看向我时,露出了一个虽然虚弱却无比真诚温暖的笑容:“是您……一直来看我吗?谢谢您!还有这些纸条和糖果……非常感谢!”

他的语气依旧那么温和有礼,带着一种能驱散阴霾的纯粹善意。

“不、不客气。”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他立刻回答,眼神坚定,“让大家担心了。我会更快好起来的!”他的鼻子轻轻动了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眼神更加柔和,“您就是那天……替我向不死川先生……”

我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嗯。但他……其实他……”

“我知道的。”炭治郎温和地打断我,摇了摇头,“不死川先生有他的理由。是我太弱小了,没能保护好祢豆子,也没能让他相信我们。这不是您的错。谢谢您愿意相信我们。”

他总是这样,率先理解他人,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主要是他说,我听。他说起狭雾山的训练,说起鳞泷师傅,说起死去的家人和变成鬼的祢豆子,说起想要变强的决心。他的话语里没有怨恨,只有感恩和希望。

离开蝶屋时,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和炭治郎说话,就像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能让人暂时忘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身旁那个暴躁男人的低压气场。

之后,我能溜出来的机会变得更少——不死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盯得更紧了。但每次成功去看炭治郎,都能看到他在飞速恢复。他已经能坐起来,能自己吃饭,甚至能在护理人员的搀扶下稍微走动了。

我们渐渐能说更多的话。我会跟他抱怨不死川做的饭有多难吃,吐槽他暴躁的脾气和坏嘴(当然,隐去了那些复杂难言的部分)。炭治郎总是认真地听着,然后笑着说:“不死川先生其实很关心您,我能闻到。”

味道?我愣住了。

他会跟我讲很多鬼杀队的事情,讲善逸和伊之助的趣事,讲他作为剑士的修行。我也会偶尔,非常偶尔地,提起一点那个遥远的、和平的、没有鬼的世界,比如能飞快跑的铁盒子(汽车),能千里传音的小板子(手机)。他总是听得眼睛发亮,惊叹道:“好厉害!真想去看看!”

这种交流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平等。炭治郎是第一个,我能稍微卸下心防、不用时刻担心被吼被锁起来的“朋友”。

然而,秘密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那天,我从蝶屋回来,心情因为和炭治郎的愉快聊天而略显轻快,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刚推开宅邸的院门,就对上了一双冰冷彻骨、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的紫色眼眸。

不死川实弥就站在院子中央,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他脚边散落着几个被捏得变形的空罐子——那是他极度烦躁时才会有的举动。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先是从头到脚剐过我,然后死死钉在我还没来得及收敛笑意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连蝉鸣都仿佛被冻住。

他一步步逼近,脚步声沉重得像敲在心上。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却比咆哮更令人胆寒的怒意,“你他妈……又去找那个小子了?”

他一步步逼近,脚步声沉重得像敲在心上。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却比咆哮更令人胆寒的怒意,“你他妈……又去找那个小子了?”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审判。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粗糙的院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猛地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攥手腕,而是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道没有收紧到窒息的程度,但那冰冷的手指和绝对控制的姿态,瞬间激发了我最原始的恐惧。我被迫仰起头,对上他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紫色瞳孔。

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某种更黑暗、更偏执的东西,像是所有压抑的恐慌和占有欲在这一刻彻底失控爆发。

“老子的话……”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脸,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在你眼里,是不是连屁都不如?!”

“是不是非要等到哪天!老子给你收尸!或者看着你变成鬼的食物!你他妈才甘心?!啊?!”他低吼着,掐着我脖子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没有……我只是……”我艰难地试图辩解,眼泪因为生理性的恐惧和委屈涌了上来,“炭治郎他不是……”

“闭嘴!”他猛地收紧手指,让我瞬间失声,瞳孔因缺氧而放大。

“鬼就是鬼!护着鬼的人就是敌人!这他妈就是铁律!”他眼睛红得吓人,额角青筋暴起,像是被困在某个绝望循环里的野兽,“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为什么非要一次次挑战老子的底线?!”

(【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为什么总要去看别人!那个小子就那么重要?!】)

他的声音里除了暴怒,竟然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和痛苦。

我被他眼里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偏执震住了,连挣扎都忘了。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愤怒之下,是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不安和恐惧。害怕失去,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他筑起的高墙再次被冲破。

“你的命是老子的……”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确认,“……谁也别想碰!谁也别想抢走!听见没有?!”

这不是宣告,这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嘶吼。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响。

不死川实弥的听觉何其敏锐。他猛地转头,嗜血般的目光瞬间钉向院门方向,掐着我脖子的手却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谁?!滚出来!”他厉声喝道。

院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额头上缠着绷带、脸色依旧苍白的炭治郎,正拄着一根临时充当拐杖的木棍,僵硬地站在那里,显然看到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深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担忧和一丝不赞同。

“不死川先生!请您放开她!”炭治郎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只是出于好意来看望我!您不能这样……”

“滚!”不死川实弥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是被外人窥见了他失控的一面而更加暴戾。他猛地将我甩开,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他一步跨出,挡在我和炭治郎之间,杀气毫无保留地压向重伤未愈的少年:“老子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包庇恶鬼的废物插嘴!想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炭治郎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执拗:“这不是家事!您是在伤害关心您的人!我闻得出来,她很担心您!您也很在……”

“闭嘴!!!”

不死川实弥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痛点,骤然爆发,几乎是瞬移般冲到炭治郎面前,一拳狠狠砸出!

“不要!”我失声惊叫。

炭治郎勉强抬起木棍格挡。

咔嚓!

木棍应声而断!炭治郎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炭治郎!”我心脏骤停,想要冲过去。

“给老子待着!”不死川实弥头也不回地吼住我,他站在炭治郎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得如同看一个死物,“看在那小子的血还有点用的份上,今天留你一条狗命。再让老子看见你接近她,卸了你的四肢喂鬼!”

说完,他不再看奄奄一息的炭治郎,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近乎粗暴地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拖着我就往屋里走。

“放开我!炭治郎他……”我挣扎着,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心急如焚。

“他死不了!”不死川恶狠狠地打断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胳膊,“管好你自己!”

他一路将我拖回房间,狠狠摔上门。厚重的落锁声如同最终的判决,沉重地砸在心上。

他站在门口,背对着我,肩膀因为盛怒和未平的情绪而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吓人。整个房间都被他那恐怖的低气压笼罩着。

我靠着门板滑坐下去,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脖子上被他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绝望和混乱。

这一次,好像真的……触碰到他绝对无法容忍的禁区了。

我们之间那刚刚缓和一点的、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碎。

门外,他久久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有那压抑的、仿佛困兽般的喘息声,清晰地传来。

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裂,就再也回不去了。

锁舌扣合的沉重声响,如同最后的审判,将我和门外那个暴怒的男人,以及外面可能重伤倒地的炭治郎,彻底隔绝。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脖子上被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呼吸间还残留着他暴怒时喷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死寂,比冬日的雪更冷。

完了。

这个词反复在脑海里盘旋。

这一次,不再是往常那种小打小闹的冲突,不再是理念不同的争吵。他眼里的疯狂和偏执,那毫不留情掐住我脖子的手,那对炭治郎毫不犹豫下的狠手……一切都越过了某条看不见的底线。

我们之间那一点点艰难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和缓和,在这场风暴里,碎得连渣都不剩。

门外,是他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粗重的喘息声,久久没有离去。他没有咆哮,没有踹门,只是站在那里,用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绝对控制和滔天怒意。

我不知道炭治郎怎么样了。想到他苍白着脸倒地的样子,内疚和恐惧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明亮的白转为昏黄,又沉入墨蓝。蝉鸣歇了,只剩下夜里不知名虫子的唧唧声。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响起了,却不是离开。而是走向了厨房。

很快,粗暴的切剁声、锅铲撞击声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充满了宣泄的意味。他在做饭。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做饭。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在了门外。碗碟被重重放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走向他自己房间的脚步声。接着,是他房门被摔上的巨响。

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我看着门下缝隙外那只粗糙的碗边缘,里面盛着的食物颜色深重,看不出本来面目,就像我们之间搅得一塌糊涂的关系。

我没有动。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

夜更深了。寒意从地板缝隙里钻上来。我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后,又冷又饿,脖子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是隔壁他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我的呼吸一滞,立刻屏住声息。

脚步声很轻,几乎是蹑手蹑脚,停在了我的门外。然后,是布料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他似乎……靠着我的门板坐了下来。

我们就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背对着背。

我能听到他极力压抑的、缓慢的呼吸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从他那边传来的、一丝微弱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漫长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证明着对方的存在。

忽然,一阵压抑的、极其低闷的咳嗽声从他那边传来。他似乎在拼命忍着,声音闷在胸腔里,带着痛苦的震颤。

是旧伤?还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了内腑?

我的心跟着那咳嗽声揪紧。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疲惫的、细微的喘息。

又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就这样睡着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被夜风吹散的叹息。沙哑,干涩,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

……懊悔?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细碎声。他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小心翼翼地,从门板底下的缝隙里,塞了进来。

那东西擦着地板,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停在了我的手边。

我僵硬地低下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去。

是……一管药膏。蝶屋常用的、用于化瘀止痛的那种。

旁边,还放着两颗……包装被攥得有些褶皱、却明显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那种水果糖。

我看着那管药膏和两颗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心脏,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大滴大滴地砸落在手背上,滚烫。

这个混蛋!

这个暴躁的、蛮横的、差点掐死我的混蛋!

现在又像个做错了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笨拙地递出糖果和药膏的小孩一样,躲在门后!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心里堵得厉害,愤怒、委屈、后怕、还有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心软和酸楚,疯狂地翻搅在一起。

我该把东西扔出去!该骂他!该让他滚!

可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捡起了那管微凉的药膏,和那两颗仿佛还残留着他体温和纠结的糖果。

门外,他似乎听到了我捡起东西的细微动静。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脚步声没有走向他的房间,而是走向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水回来,再次轻轻放在我的门外。

做完这一切,他停留了片刻。

最终,脚步声还是慢慢地、沉重地,回到了他的房间。门被轻轻合上,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我握着那管药膏和两颗糖,靠在门板上,在漆黑的房间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恨他的粗暴和偏执。

却又可悲地,为他这笨拙无声的道歉和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恐惧与孤独,感到心疼。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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