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推搡搡间,一个姑娘勇敢上前,双手捧着方香囊,含情脉脉。
“卫将军,这是我绣的香囊。”
立即有人跟上,“卫将军,这是我……”
“卫……”
卫驰目不斜视从她们身边经过。
庄盈盈见此场面,啧啧叹息:“这卫将军还是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姚知雪看得兴起,一边暗暗记着:王姑娘送香囊,李四姑娘送手帕……
回去通通写在札记上,备用。
新话本已经构思了个大概,过不了几日便能下笔。
卫驰进了殿,纪石回头看了眼姚知雪,见她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很是纳闷:“姚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冷静?”
白风面无表情地伸手,“十两。”
纪石一脸肉痛,“知道了!”
宴席开始,众人进殿落座。
小太监立于阶前,高声唤道:“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所有人起身行礼。
皇后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已经许久没有参加宴席,皇上出行带的都是凌贵妃。
宫中早有人议论,皇后不得圣心,又病痛缠身,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郁王周延虽是中宫嫡出,却怯懦无能,很不得皇上喜欢。
凌贵妃貌美,她的兄长是声望颇高的凌大将军,而她所出的睿王周鸿聪颖过人,骑射俱佳。
周仁敬笑得和善,“都平身,今日是宫宴,也算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尽兴便是。”
“谢主隆恩。”
周仁敬端起酒杯,对卫驰道:“卫驰,这杯酒朕敬你,你此番平叛成功,朕心甚慰。”
卫驰不卑不亢,“微臣幸不辱命。”
两人饮尽杯中酒,周仁敬又道:“这些时日你好好陪陪你祖母,得空也进宫来和朕说说话,从前你父亲在时,朕与他秉烛夜谈,实在快意。”
边关安定,卫驰也不必常年驻守,他已经下旨封卫驰为京卫指挥使,常居京中。
他看着卫驰,如同长辈对晚辈一般地自然亲和,而非君臣之间的威严压迫。
卫驰神色恍惚了下,随即行礼谢恩。
殿中座无虚席,以家为界,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块。
可唯有他,一人一界,身后空无一人。
卫驰不动声色垂眸,眼底微微暗淡,再抬眸时,已恢复平日的波澜不惊。
正对上周延的目光,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悄悄朝他挥了挥手。
卫驰也回以微笑。
周延心里高兴,本想端起酒杯敬他,余光瞥见身侧的周鸿,又默默放下了手。
周鸿冷睨他一眼,随即举杯敬卫驰,“久仰卫将军盛名,父皇常夸赞你是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卫驰回敬他,“不敢当。”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坐在周鸿身边的五皇子周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卫驰,又看向周鸿。
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人也太傲了吧。”
周鸿笑容僵了一瞬,也将酒饮尽,笑道:“听闻卫将军剑法了得,孤不知何时能请教一二。”
卫驰不善于宴席上的打交道,直来直去,“殿下传召,臣自然会去。”
周鸿笑容再次僵硬,碍于场面忍着气,一副随和模样,“好。”
底下人窃窃私语,卫将军似乎有些不把睿王放在眼里,看来真是皇恩浩荡,恃宠而骄。
凌贵妃红唇艳丽,笑道:“鸿儿,你是得与卫将军好好请教,你们虽是同岁,可卫将军已经能上阵杀敌了,你也该学着些。”
周鸿立即出席躬身行礼,“父皇,母妃,儿臣必定精进学问,不叫父皇与母妃失望。”
皇上抬抬手,示意他平身,“鸿儿一直好学上进,从未让朕失望过,快回席坐吧。”
周鸿的心情这才转好,与凌贵妃相视一笑。
周祁凑到周鸿身边,低声道:“皇兄,这个卫驰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等会我帮你教训一下他,你别生气。”
周鸿睨了他一眼,扯出个轻慢的笑容:“好啊。”
周祁给他倒酒,端到他面前,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周祁的生母不得宠,后又因病早逝,周祁从小就跟在周鸿身后,两人的关系不像是兄弟,倒更像主仆。
笙箫声起,殿中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后,殿中已经热闹非常,周祁带着一群世家子弟举杯庆贺卫驰,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如何不知这些人的来意,若非怕祖母担心,他早便离席了,何必同这些人周旋。
姚知雪见着他面无表情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敬酒的人说了一堆恭维的话,他却只是点头示意,笑容都十分不明显。
流水一般的喝酒,冰块一般的神色。
“来来来,咱们一块再好好敬一敬卫将军,难得能在宫宴上相聚,可要喝个畅快。”
围在卫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哪怕他脸色冰冷,那些人也恍若未觉,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
饶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这般海喝。
卫驰皱着眉,似在极力忍耐。
姚知雪总觉得那些敬酒的人有些不怀好意。
目光不经意一瞥,竟然发现不远处周鸿单手撑颌,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
他身居高位,往下看时,自带着几分轻视。
姚知雪后知后觉,睿王莫不是记恨方才卫驰的话,所以故意让人去灌酒的。
若是这样,那属实是太小人之心。
她垂眸想了想,忽而想到一个人。
姚知雪找到贺霖时,他正被贺将军带着与几位武将在殿外叙话。
贺霖似是十分不喜欢这场面,又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离席,故而兴致缺缺。
姚知雪朝他招了下手,贺霖瞧见后面带惊讶,但还是很快走了过来。
“姚姑娘,你找我?”
姚知雪低声道:“贺公子,是这样,我、我有个朋友之前不小心冒犯到卫将军,今日想敬他一杯赔罪,但敬他酒的人实在太多了……”
话没说完,贺霖猛地一拍脑袋。
“敬酒!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于是他火急火燎往殿内冲,姚知雪不动声色往殿内看,便见他挤进层层叠叠的人群,一边装得醉醺醺囔囔着:“阿驰,你还没陪我喝酒呢!”
一边把卫驰拉了出来。
卫驰还没喝醉,知道贺霖是来解围的,便也配合地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膀,踉踉跄跄离开。
于是,敬酒的人群很快散开。
见贺霖带着卫驰去躲清净了,姚知雪便又回了殿内。
“春桃,你看见盈盈了吗?”
春桃在殿内巡视一圈,摇摇头,并未发现。
“罢了,我去找找她,正好透透气。”她方才小酌了一杯,此刻酒劲上来,只觉得殿内闷热。
春桃便扶着她往殿外去。
两人在殿外没找到庄盈盈,也不敢走太远,毕竟这是皇宫,失了规矩可不好。
于是便在殿外不远处的一座凉亭内小坐。
凉亭建于湖畔,月色下可见水中成群锦鲤游动,十分自在。
姚知雪拿起一旁的鱼食投喂,那些鱼便欢快地围过来,主仆俩看得颇有兴致。
鱼看够了,气也透了,姚知雪打算回去,恐离开太久让父母亲担心。
可才走了没几步,姚知雪却见几步外的假山后闪过两个人影。
那装扮应当是一男一女,而且那女子的身形,她觉得很眼熟。
假山,男女,独处。
这必然有事发生。
她立即拉着春桃躲到树后,生怕被人发觉。
春桃面露惊慌,以气声问:“姑娘,怎么了?”
姚知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很快假山后断断续续传两人的说话声,只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大清楚。
主仆俩对视一眼。
似乎有故事。
主仆俩猫着腰正要往前走几步,春桃忽而瞧见不远处的身影,立即扯住自家姑娘。
姚知雪侧目看去,湖畔另一侧凉亭内,沈青元一人站在凉亭内,周晗悄悄出现在他身后、趁他不备——
就这么生扑了上去!
假山后的声音带着惊喜,“我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
姚知雪兴奋地眨眨眼睛,一时竟不知先看哪一边了。
这宫宴,真是没让她失望。
“咔嚓”
春桃不慎踩到了枯树枝,发出刺耳的声音,假山后的对话倏忽停了。
一时寂静的瘆人。
姚知雪没多想,立即拉着春桃往小路上跑,她对宫中路不太熟,只能见机行事,跑到哪算哪。
这要是被发现了,指不定要惹来什么麻烦。
俩人卯足了劲,跑了许久才敢回头看看身后。
“啊……”
姚知雪突然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控往前扑,春桃反应不及没拉住她,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跌坐在树边。
“姑娘,你怎么样了?”她吓得不轻,立即扑过去查看。
姚知雪感觉脚踝处传开一阵钻心的痛,试着动了下左脚,痛意更甚。
她蹙眉,“春桃,我脚好像扭伤了。”
春桃脸色发白,自家姑娘从小被老爷夫人捧在心中,半点伤没受过,何曾有过这般痛苦模样。
“春桃,我现下挪不动,你去重华宫告知父亲母亲,我在这等你,你记得路吗?”
“记得。”
“那你快去,小心避开方才那儿,不要提及方才我们听见的。”
宫墙之内的事可大可小,若是不小心牵扯进去,只怕难脱身,甚至连累家人。
春桃不放心姚知雪一人在这,但也没有旁的办法,天子脚下,料想也无人敢在这生事。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帮姚知雪理好披风免得受冻,快步朝着重华宫去。
姚知雪缓缓挪动身子,使自己靠在树干上,将衣服拢起来,这儿树多隐蔽,应当不会有人发现她。
她打量了四周,这儿是一片树林,寂静无声,她坐了好一会也没看见宫人经过,应当有些偏僻。
只盼春桃能快些回来。
姚知雪屈起未受伤的腿,以手撑下颌,猜想着方才看见的。
宜安公主生扑沈青元。这般勇猛。
假山男女私会。这般大胆。
正想的出神,树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姚知雪正犹豫要不要呼救,下一刻便听一道娇柔的喊声——
“卫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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