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钟声像锈钉砸进脑髓,4号楼所有宿舍的钟表同时响起,秒针跳动的“咔哒”声在走廊里汇成洪流,撞得人耳膜发疼。顾境站在404室的阳台上,看着对面403室的窗户——那里的窗帘被人拉开道缝,缝里露出只眼睛,瞳孔里映着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404室墙壁上流淌的血字。
“所有钟表都在同步。”温叙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涩感,她手里捏着块从401室拆下来的钟表机芯,齿轮上缠着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缠上她的指尖,“是某种磁场干扰,让时间被迫‘统一’。”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舍楼进入“同步时段”。凌晨3:00-3:17分,所有空间将发生“频率重叠”,请勿在此时段进入多个宿舍的重叠区域(如走廊拐角、楼梯平台),避免被“空间夹缝”吞噬。】
机械音刚落,走廊里突然响起整齐的梳头声,“沙沙,沙沙”,从401室一直延续到404室。顾境的手电筒扫过去,只见每个宿舍的门缝里都伸出只手,握着桃木梳子,在空气里凭空梳着,梳齿间缠绕的头发越来越长,在走廊地面织成张粘稠的网。
“是她们的‘睡前仪式’。”温叙认出402室门缝里那只手,指甲涂着剥落的紫色指甲油,和第二个死者林薇生前用的同款,“霸凌者们总在凌晨三点集体梳头,故意制造声响吵醒吴桐,逼她承认‘偷了林薇的项链’。”
顾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拽,两人刚躲开走廊拐角,那里的空气就像被揉皱的纸般扭曲,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无数只手从夹缝里伸出来,抓向虚空,指甲缝里卡着的碎布,是吴桐那件被剪碎的画衣。
“重叠区域开始扩张了。”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却把温叙的手攥得更紧,指腹蹭过她腕骨处的疤痕——那道极淡的痕迹在血光中竟泛出银亮的光,像某种金属材质,“你的疤痕在发烫。”
温叙抽回手的动作快得像触电,指尖下意识按住腕骨。梳头声在这时突然停了,走廊里的钟表同时指向3:07,秒针悬在半空,像被冻住的冰棱。404室的衣柜突然自己打开,里面的玩偶齐刷刷转过头,眼睛里流出的不是颜料,是粘稠的泪,在地面汇成七个字:“三点整,天台见。”
“是吴桐的字迹。”顾境的手电筒照向衣柜深处,那里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出个穿校服的女生轮廓,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本翻开的日记,“她在死前留了约定,却没人赴约。”
女生轮廓缓缓转身的瞬间,温叙突然捂住顾境的眼睛。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汗,力道却异常坚定:“别看。”
顾境没问为什么。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被强行压制的激动,像即将破土的种子。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混合着走廊里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安定感——仿佛只要她挡在身前,再恐怖的景象也不过是幻影。
“是李雪的‘残留影像’。”温叙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气息拂过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的眼睛被挖掉了,填进去的是玩偶的纽扣,看了会被‘同化’成新的玩偶。”
她松开手时,衣柜里的轮廓已经消失,只留下件叠得整齐的后勤工作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正是之前在布偶里找到的那支。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里面传出的不是张倩的声音,而是吴桐的啜泣:
“……她们说三点整在天台等我,只要我承认偷了项链,就不再剪我的画……李雪说她们在骗我,天台的水箱后面藏着东西……”
录音突然被一阵电流杂音切断,杂音里夹杂着清晰的齿轮转动声,和走廊里的钟表声完美重合。温叙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404室的挂钟前,用解剖刀撬开钟面——钟摆上绑着的不是配重块,是枚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吴桐的床铺。
“是李建军装的。”顾境认出摄像头的型号,和他在后勤办公室见过的监控设备一致,“他在监视宿舍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参与了霸凌。”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物品“监控录像带”。录像内容含高度精神污染,观看时请保持意识清醒。是否播放?】
“播放。”温叙的声音异常平静,目光落在钟摆的阴影里——那里藏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404=4 0 4=8,第八个人”。
屏幕亮起的瞬间,整个404室突然陷入死寂。录像里的画面晃动得厉害,显然是偷拍角度:吴桐蜷缩在床角,手里紧紧抱着画夹;林薇站在她面前,手里举着条银色项链,正是李雪玩偶脖子上那条;张倩坐在书桌前梳头,镜子里映出的她,嘴角咧开的弧度和现在的玩偶如出一辙。
“承认吧,不然我们就把你的画全烧了。”林薇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项链在她手里晃出冷光,“这可是李主任托我保管的,丢了算你的责任。”
吴桐摇头的瞬间,张倩突然起身,将滚烫的卷发棒按在吴桐的画夹上,塑胶封面融化的焦臭味透过屏幕飘出来。录像拍到这里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天台上,吴桐站在水箱边,身后站着个穿后勤工作服的身影,手里举着块砖头,而水箱盖上,放着吴桐那本画满衣柜的画册。
“录像被剪辑过。”顾境的指尖点在屏幕角落的时间戳,“3:17分的画面被重复播放了三次,每次重复时,水箱边的人影都会多一个。”
温叙的目光死死盯着水箱盖的画册,画册翻开的页面上,用红色颜料画着个奇异的符号,和她玉佩内侧的刻痕完全一致。她的指尖突然不受控制地抚上玉佩,冰凉玉石石在掌心发烫,脑海中突然炸开段清晰的记忆:
暴雨夜,年幼的她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男人的怒吼:“那符号是‘清除者’的标记,你必须记住它!遇到被‘同化’的人,就用这个符号……”女人的哭声打断了男人的话,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巨响,和现在录像里的闷响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警告!宿主温叙的身份屏障出现剧烈波动!检测到“清除者”标记激活!请立刻停止接触关联物品,否则将触发强制遣返!】
“清除者?”顾境猛地转头看她,她的脸色在屏幕光下惨白如纸,腕骨处的疤痕泛着银亮的光,像枚觉醒的烙印,“你到底……”
温叙突然按住他的嘴,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走廊里的梳头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诡异的节奏,像在敲摩斯密码。她侧耳听了几秒,突然脸色大变:“她们在倒计时!3:17分,天台水箱会……”
话没说完,404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隔壁403室的景象——那里的空间已经完全扭曲,李建军的“同化体”正贴着墙壁蠕动,皮肤裂开的缝隙里露出无数只眼睛,全在盯着温叙,嘴里反复念着:“清除者……原来你在这里……”
顾境将温叙按在衣柜和墙壁的夹角,自己用身体挡住她。同化体撞在墙壁上的闷响震得他骨头发疼,却死死咬着牙没动。温叙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在颤抖,血腥味透过衬衫渗过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形成一种让人鼻酸的安全感。
“用这个。”她突然拽下脖子上的玉佩,塞进顾境手里,玉佩接触到他掌心的瞬间,突然发出刺眼的银光,撞在墙壁上的同化体发出凄厉的尖叫,像硫酸酸腐蚀般消融,“它能克制‘同化体’,这才是它的真正用途。”
顾境的瞳孔猛地收缩。玉佩内侧的符号在银光中清晰可见,和录像里水箱盖上的符号、吴桐画里的符号完全一致。而温叙腕骨处的疤痕,在银光中显出完整的轮廓——不是伤疤,是个微型的符号印记,和玉佩上的图案完美重合。
【系统提示:警告!宿主温叙的身份信息泄露超过30%!“清除者”权限已部分激活,可能导致副本规则紊乱!】
“你是……”顾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终于明白那些违和感来自哪里——她对符号的敏感、对危险的预判、玉佩的使用方法,甚至腕骨处的印记,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的身份。
温叙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血腥弥漫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释然:“先解决眼前的。”她拽过他的手,将玉佩按在404室的挂钟上,“同步时段的核心在钟表,破坏它就能阻止空间重叠。”
玉佩嵌入钟面的瞬间,整个宿舍楼的钟表同时爆炸,齿轮碎片混着血浆飞溅。走廊里的梳头声变成绝望的尖叫,那些伸出门缝的手纷纷缩回,腕骨处露出和温叙相同的符号印记。404室的墙壁在震动中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无数个吴桐的画框,层层叠叠贴满墙体,每个画框里的衣柜门都敞开着,走出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正是顾境在监控里看到的水箱边的人影。
“他们不是李建军的同化体。”温叙的声音带着冰碴,终于揭开最后的伪装,“是被符号标记的‘清除者’,和我一样的人。他们失败了,所以被永远困在了画里。”
顾境看着她腕骨处的银亮印记,突然想起李雪玩偶手里的半块玉佩——那不是李雪的,是温叙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却一直在伪装,像吴桐在画里藏秘密一样,把自己的身份藏在疤痕下。
【系统提示:空间重叠危机解除。但检测到“清除者”的激活引发了副本反噬,所有死者的“残留影像”将在10分钟内实体化。建议立刻前往天台,那里是唯一的安全区。】
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顾境拽着温叙冲出去的瞬间,看到404室的画框里,所有白衬衫身影都转向他们,腕骨处的符号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在致敬,又像在哀悼。
天台上的水箱盖敞开着,里面漂浮着吴桐的画册,最新的一页画着两个牵手的身影,背景是404室的衣柜,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玩偶都摘下了眼睛,露出和温叙相同的符号印记。而水箱边缘,用鲜血写着行字:
“第八个清除者,欢迎归队。”
温叙的玉佩突然从顾境手里挣脱,飞向水箱,与里面漂浮的半块玉佩合二为一。完整的玉佩发出的光芒中,顾境看到了最后的画面:李建军的真实身份是前清除者,因滥用能力被组织处决,他的侄女李雪继承了符号,却在调查叔叔罪行时被灭口;吴桐的画是李雪教她的求救信号,每个衣柜都藏着“清除者”的坐标;而温叙,是组织派来的最后执行者,腕骨的印记是最高权限的证明。
【系统提示:副本反噬加剧。最终BOSS“李建军的本体意识”即将苏醒,其携带有“清除者”的核心弱点。剩余生存时间:5分钟。】
温叙突然转身抱住顾境,力道大得像要嵌进他的骨血里。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混着天台的风声钻进他耳朵:“记住,看到符号反向的人,就开枪。”
顾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猛地推开。温叙的身影冲向水箱,玉佩在她手中化作把银色的枪,枪口对准水箱深处——那里缓缓浮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后勤工作服,腕骨处的符号是反向的,和温叙的印记形成诡异的镜像。
而顾境的目光落在水箱边的画册上,最新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笔迹是温叙的:
“清除者的使命,是清除被污染的同类——包括自己。”
天台的风突然变得滚烫,像燃烧的画纸。顾境看着温叙持枪的背影,突然明白她那句“欢迎归队”的真正含义——他腕骨处,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个淡淡的符号印记,正随着玉佩的光芒,缓缓变得清晰。
原来所谓的“第八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吴桐,也不是李雪。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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