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境的意识像是被浸泡在融化的铅里,沉重而灼痛。当他从“左眼出口”坠落的惯性中挣脱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录像带特有的塑胶焦糊气,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松节油香——是温叙的气息,却被扭曲成了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像腐烂的百合。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盘录像带缠绕而成的“巢”中央。这些录像带相互咬合、旋转,形成一个不断蠕动的球体,直径足有数十米,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每个凸起处都嵌着一块小型显示屏,里面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温叙在实验室里被注射的片段、贞子从电视里爬出的经典镜头、李建军在RK公司总部签署的实验报告……最诡异的是,所有画面的背景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和顾境相同的风衣,正举着录像机,镜头对准画面中心,像一个永不缺席的“记录者”。
【系统提示:进入“环界核心”次级区域——“巢核”。此处为贞子怨念与温叙意识的融合场,录像带的旋转速度与融合度成正比,当前融合度:51%。】
【警告:巢核内的“怨念磁场”会放大闯入者的负罪感,长时间停留可能导致意识崩溃,将自身记忆刻入录像带,成为新的“记录片段”。】
【提示:温叙的核心意识被包裹在巢核中心,她的“松节油气息”是唯一的定位信号。】
系统音刚落,最近的一块显示屏突然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里,涌出无数条黑色磁带带,像蛇一样缠上顾境的脚踝。他低头时,看到磁带表面正在显现出他的记忆片段:童年时弄丢温叙送的画刀、在“无声宿舍”副本里犹豫是否开枪、在磁带迷宫里差点放弃寻找……这些片段被扭曲成狰狞的画面,配着李建军冰冷的画外音:“你看,你从来都不是合格的拯救者。”
“闭嘴!”顾境的“真实视觉”能力瞬间激活,眼前的磁带在他眼中化作无数根黑色的神经,连接着巢核深处的某个“大脑”。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金属碎片(从之前的实验室残骸里捡的),狠狠划向脚踝的磁带,断裂的磁带里流出的不是磁粉,是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液,滴在巢核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
巢核突然剧烈震颤,所有显示屏里的画面同时切换成温叙的脸,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左眼是纯黑的贞子瞳孔,右眼却流着银色的泪,对着顾境无声地说着:“别过来……”
顾境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知道这是贞子的怨念在作祟,却无法忽视画面里温叙的痛苦——那半只属于她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巢核中心的景象: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只眼睛和头发组成的“茧”,温叙的身体被包裹在最中央,四肢被磁带缠绕着,像个提线木偶,而她的头顶,悬浮着一枚完整的玉佩,正是他和她的碎片合二为一的样子,只是玉佩表面布满了裂痕,像随时会碎裂。
“她在保护玉佩……”顾境突然明白,那枚完整的玉佩不是幻象,是温叙用残存意识凝聚的“安全区”,用来隔绝贞子的怨念核心,“只要玉佩不碎,她就还有救。”
他朝着巢核中心跑去,脚下的录像带地面发出“咯吱”的呻吟,无数只手从磁带缝隙里伸出来,抓向他的脚踝、手腕、头发,每只手的指甲缝里都嵌着细小的胶片颗粒,里面印着温叙的笑脸,此刻却显得格外诡异。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顾境的负罪感被怨念磁场放大!当前精神污染度:43%!若超过60%,将被巢核同化,成为新的“记录片段”。】
顾境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看到两个温叙:一个在“茧”里痛苦挣扎,一个站在他面前,穿着初见时的白裙子,手里举着那把他弄丢的画刀,刀尖抵着自己的心脏,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很愧疚吗?杀了我,就能解脱了。”
“你不是她。”顾境的声音嘶哑却坚定,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眨眼——他知道,一旦与“白裙温叙”对视,就会被拖入更深的精神陷阱。他的余光瞥见“白裙温叙”的脚跟离地三寸,头发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成贞子的形状,这是怨念幻象的典型特征。
“白裙温叙”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画刀猛地刺向顾境的心脏。他侧身躲避的瞬间,看到刀身反射出的不是自己的身影,而是巢核中心那个巨大的“茧”,茧表面的眼睛正在齐刷刷地转向他,瞳孔里映出的,是他即将被同化的画面。
“温叙,别看!”顾境突然对着“茧”的方向大喊,同时将金属碎片刺向“白裙温叙”的眉心。幻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飞蛾蛾,扑向周围的显示屏,撞碎的屏幕里,流出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带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这是RK公司实验体专用的“防腐剂”。
液体在地面上汇成小溪,流向巢核中心。顾境跟着溪流前进,发现液体流过的地方,磁带的旋转速度明显变慢,甚至有些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金属骨架——原来整个巢核,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实验装置上,装置的铭牌上刻着“环界神经同步仪”,下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7号与8号适配度99%”。
7号是温叙,8号是他。
这个发现像冰水浇头。RK公司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他和温叙的“同步”,贞子的诅咒不过是催化剂,真正的目的,是将他们的意识融合,成为这个“环界”的核心动力。
巢核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心跳声,“咚咚、咚咚”,频率与顾境的心跳完全一致。他的“真实视觉”在这时达到顶峰,眼前的巢核彻底褪去伪装——这根本不是什么“怨念集合体”,而是一个巨大的、由人类神经和电子元件组成的“大脑”,温叙和贞子的意识是它的左右半球,而他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接入脑干干”的位置。
“他们想让我们变成这个怪物的一部分……”顾境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系统提示:检测到“环界神经同步仪”启动!宿主顾境与温叙、贞子的意识同步率正在飙升!当前同步率:35%……40%……】
随着同步率的提升,顾境开始能“听到”温叙和贞子的意识对话,像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争吵:
“……不能让他靠近……同步完成我们都会消失……”(贞子的意识,带着痛苦的嘶吼)
“……他必须来……只有他能毁掉同步仪……”(温叙的意识,虚弱却坚定)
“……毁掉它,你也会消失!”
“……至少,他能活下去……”
顾境的心脏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他终于明白温叙的“保护”和贞子的“阻止”背后,是同一个真相:毁掉同步仪,意味着温叙的意识会和贞子的怨念一起消散,而他,将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我不要你消失!”他对着巢核中心大喊,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家的!”
“茧”里的温叙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缠绕她的磁带开始松动,露出的皮肤上,银色的符号印记越来越亮,与顾境手腕上的新符号产生强烈的共鸣。巢核的心跳声突然加速,同步仪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警报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地狱。
“顾境,快!”温叙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响彻巢核,“同步仪的核心在‘茧’的正下方!用你的血……我的符号……”
她的话没说完,巢核深处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由无数盘录像带缠绕而成,指甲是锋利的玻璃碎片,猛地拍向顾境的位置。顾境翻滚躲避的瞬间,看到“手”的掌心印着一个巨大的“井”字,井字的中心,嵌着李建军的脸,正对着他发出得意的狞笑。
“他在操控同步仪!”顾境终于明白,李建军从未离开,他的意识一寄生生在同步仪的核心,像个傀儡师,操控着温叙和贞子的融合。
他不再犹豫,朝着“茧”的方向猛冲。巨大的“手”一次次拍落,巢核的地面不断塌陷,露出底下更深的黑暗,那里漂浮着无数具实验体的残骸,都是融合失败的“半成品”,他们的胸腔里,都嵌着小型的显示屏,播放着各自生前的最后一幕,无一例外,都是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顾境跳过一具残骸时,看到显示屏里的女孩正在喊“哥哥”,她的脸有几分眼熟——是眼冢里那只双色眼睛的主人,也是早期的融合实验体。
“对不起……”顾境的喉咙发紧。这些失败体,都是RK公司野心的牺牲品,和他与温叙一样。
距离“茧”还有三米时,顾境被一根突然弹出的磁带绊倒,膝盖重重磕在金属骨架上,鲜血瞬间涌出。他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的血滴在同步仪的线路上,竟顺着线路流向“茧”的正下方,那里有个小型的凹槽,形状和他手腕上的新符号完全一致。
“是这里……”他忍着剧痛,将流血的手腕按在凹槽里。
血液被迅速吸收,同步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茧”里的温叙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她身上的磁带开始剧烈燃烧,露出底下的皮肤,上面的银色符号与顾境的符号遥相呼应,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
巢核中心的“茧”突然裂开,露出温叙的脸,她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澈,只是布满了血丝,对着顾境露出一个虚弱却释然的笑:“顾境,闭上眼睛。”
顾境听话地闭眼。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从“茧”中爆发出来,将他狠狠推向后方,同时听到温叙最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爱你。”
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顾境的意识在强光和剧痛中陷入黑暗,最后的记忆,是温叙的笑脸,和同步仪核心处李建军惊恐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死寂中醒来。
巢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裂的磁带和金属碎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松节油混合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顾境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新符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疤痕,形状像半块玉佩。他摸向口袋,里面空空如也——那半块玉佩碎片不见了。
“温叙?”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在废墟中回荡,没有回应。
【系统提示:“环界神经同步仪”已摧毁。贞子的怨念核心被中和。】
【宿主温叙的意识……检测失败。】
【副本阶段性任务完成。剩余时间:24小时。】
【最终提示:消失不等于死亡。】
最后那句提示像一道闪电,劈开顾境的绝望。他猛地站起来,在废墟中疯狂地寻找,手指被尖锐的碎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在一片较大的金属板下,他找到了那枚完整的玉佩——它没有碎,只是表面的裂痕里,嵌着一缕银色的发丝,是温叙的。
玉佩的背面,用银色的笔迹写着一行极小的字:
“我在恐怖片的最后一页等你。”
顾境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温叙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她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或许就在这个“环界”的某个角落,在某盘录像带里,在某块显示屏中。
而李建军,虽然同步仪被摧毁,但他的意识很可能还在,躲在某个暗处,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废墟的深处,传来老式录像机的“滋滋”声,一盘录像带从瓦砾中缓缓弹出,标签上写着“最终章:观众”。
顾境捡起录像带,塞进随身携带的录像机里(之前在录像厅顺手拿的)。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到了画面:
一间漆黑的影院,观众席上坐满了模糊的人影,都在盯着前方的大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他和温叙在各个副本里的经历。而影院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半块玉佩,正在对着屏幕里的“顾境”微笑。
女孩的头发很长,发尾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
【系统提示:检测到最终剧情节点“观众席”。】
【副本剩余时间:23小时59分。】
顾境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的背影,突然笑了。他知道该去哪里了。
恐怖片的最后一页,不是结局,而是观众席。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观众”,或许才是整个“环界”的真正操控者。
而他,要带着温叙,从“被观看者”,变成“掀翻影院的人”。
因为她在等他,在那最后一页。
他必须去。
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哪怕要面对的,是所有恐怖的源头。
因为爱,从来都不是被动等待的救赎,而是主动闯入地狱的勇气。
顾境按下了录像机的播放键,屏幕里的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露出的右眼,像极了温叙,对着镜头的方向,轻轻眨了一下。
巢核的废墟在他身后渐渐崩塌,而新的恐怖,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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