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聚餐
当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餐桌，王建招呼大家吃饭。
餐桌上，是几样很简单却温馨的家常菜。大家围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话题的中心，不可避免地围绕着那个安静的躺在宝宝车里的孩子，以及初为父母的王建和徐佳。
还沉浸在看到可爱小宝宝的喜悦情绪里的李卫宁忍不住的感叹：“天啊，佳佳，宝宝可真像你，太好看了……小鼻子小嘴的，可真精致……”
“是吧？我也觉得像我多一点。”徐佳满脸骄傲，随即又笑道，“不过闹起来的时候，那嗓门绝对是随了她爸。”
王建在一旁抗议：“我那叫中气十足！”
三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徐佳给李卫宁夹了一筷子菜，感慨道，“感觉昨天我们还在大学食堂里抢糖醋排骨，今天居然就坐在这里给孩子喂奶了。”
王建点头附和，给徐佳盛了碗汤：“是啊，一转眼毕业都大半年了。卫明，还是你厉害，直接保研了，还能跟着导师做那么大的项目。我们这算是……提前进入人生下一阶段了。”他说着，搂了搂徐佳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甜蜜中带着一丝共同奋斗的笃定。
李卫宁看着他们，眼里有真诚的羡慕，也有一丝复杂的感慨。王建和徐佳，是他们大学班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从大一开始就在一起，感情好得让人嫉妒。两人都刚满22岁，青春正好，原本计划着毕业后先奋斗两年，却没想到毕业前夕发现怀了孕。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两家大人一合计，他们便迅速领了证，办了场简单的婚礼。大学毕业证书刚到手，五个月后，孩子念念就出生了。人生节奏快得像按了加速键，但他们似乎适应得很好，一种被奶粉尿布和房贷包裹着的、踏实的幸福。
“我这才哪到哪，天天画图跑工地，灰头土脸的。哪像你们，事业家庭双丰收，一步到位，多好。”李卫宁笑着摇摇头，抿了口饮料。她是国内某顶尖大学建筑系的研究生，天赋和努力兼备，是导师的得意门生，这次便是因为一个重要的实地调研项目，生生错过了好朋友女儿的满月酒，一直忙到现在才抽出空回来。
“好什么呀，你是没见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徐佳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幸福却藏不住，“倒是你，别光说我们。说说你，项目顺利吗？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打算读博吗？”
“项目还行，就是特别熬人。以后……可能还是想先工作吧，实践更重要。读博太伤头发了，你看我现在发际线还行吗？”李卫年开了个玩笑，下意识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从学业事业拐到了个人问题上。徐佳作为闺蜜，立刻抓住了重点。
“卫年，别打岔。”徐佳放下筷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项目啊学业啊这些我都知道，你肯定没问题。我问的是你个人问题！你说你，长得不错，学历又好，性格也好，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呢？”
王建在一旁默默吃饭，明智地不介入这场即将开始的“催婚审判”。
李卫宁无奈地笑了：“怎么又来了……我没不谈啊。”
“你那叫谈吗？”徐佳毫不客气地戳穿，“都是蜻蜓点水，小打小闹！上学期那个给你送了一个月早餐的学长呢？没下文了。还有之前那个一起打篮球很帅的学弟，聊了几天就没动静了。还有实习时候那个甲方公司的谁……李卫宁同志，你的态度非常不端正！”
李卫宁试图辩解：“那……那不是没感觉嘛。感情这种事，总不能勉强吧。”
“感觉感觉，你要什么感觉？天上掉下个完美男友砸中你的感觉？”徐佳苦口婆心，“你也22了，不小了，得赶紧端正态度，认认真真去找个人，好好谈一场恋爱，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你看我和王建，虽然节奏是快了点，但现在多好，多有奔头。你总不能一直这么飘着吧？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这几年，得抓紧啊！”
“佳佳……”李卫宁求饶似的喊了她一声，“缘分没到，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现在真的挺忙的，没太多心思想这些。”
“忙都是借口！时间挤一挤总有的。”徐佳不依不饶，“你就是眼光太高，或者……心里还装着别人？”她试探着问，眼神里带着探究。
李卫宁立刻摇头：“没有的事，别瞎猜。”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掩饰过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就是觉得……还没准备好。看到你们这样，我很羡慕，但也觉得责任重大。我得先把自己活明白了，才能对另一个人，对一个家庭负责吧。可能……我还没你们那么勇敢。”
这话说得诚恳，徐佳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不是勇敢，是遇到了对的人，就什么都愿意去尝试，去承担。卫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陪你。别总是一个人硬扛着。”
“知道啦，李政委！我努力，我端正态度，行了吧？”李卫宁举起饮料杯，做出投降的姿势，“等我下次回来，争取带个惊喜给你？”
“这还差不多！”徐佳终于满意地笑了，“干杯！为了我们念念的健康成长，也为了卫宁早日脱单！”
“干杯！”王建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连忙举杯。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他们又开始聊起大学的趣事，聊起其他同学的近况，聊起未来的规划。
谁也没有注意到，婴儿床里，那个原本应该熟睡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她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小耳朵似乎微微动着，捕捉着大人们的谈话声。
念念。王念。她虽然只有几个月大，对这个世界的有些词语还无法理解，但她能感知到声音里的情绪，念念努力的记忆着关于李卫宁的一切。
她听到妈妈李卫宁“没真正跟谁交往过”，都是“蜻蜓点水”。她听到妈妈催李卫宁“找个人正儿八经谈恋爱”，“把自己嫁出去”。她听到李卫宁说“没感觉”、“没准备好”、“还没那么勇敢”。
聚餐接近尾声，李卫宁帮着收拾碗筷，又恋恋不舍地去看了看醒来的念念，轻轻摸了摸她的小手。
“念念，阿姨要走啦，下次再来看你，你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快点长大哦。”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
念念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忽然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呀！她又对我笑了！”李卫宁惊喜地低呼。
徐佳和王建也凑过来看，满心欢喜。
这个笑容仿佛驱散了李卫宁身上所有残留的疲惫和刚才谈及个人问题时的些许阴霾。她笑得格外开心，那一刻，她眼中只有这个纯净美好的小生命。
离开的时候，徐佳还在门口叮嘱：“记住啊，端正态度！遇到合适的千万别放过！”
“知道啦，啰嗦！”李卫宁笑着挥手告别，转身走入夜色中。
门关上，客厅里安静下来。王建抱着念念，轻轻拍着她的背。徐佳开始整理李卫明带来的礼物，嘴里还在念叨：“卫宁这人真是……就是太有主意了，什么事都自己扛……”
这场初次重逢，就在表面极度温馨、内里暗流汹涌的诡异氛围中画上了句号。李卫宁离开时，手指上还残留着清晰的指痕和隐隐的痛感，但心中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烈需要的感觉填满。而王雨然，念念伏在爸爸温暖的肩头，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舔舐着内心复仇之火带来的灼热与冰冷，她知道，棋局，已经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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