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人,这是堂妹福铃。今日之后大约要住在府上了。”
我出门迎接沈朗清时,他带回来一个姑娘,
“她身子不好,夫君又刚逝去。你要待她好些。”
眼前的女人黄衣柔雅,身段曼妙,眼波流转之间便是一道春色。
“哪里身子不好了?我分明健康得很。”
她似羞非羞地嗔一眼沈朗清,朝我盈盈一礼,
“福铃今后有劳殷瞳姐姐照顾了。”
我刚想开口,却被沈朗清打断:
“嫂子都不会喊?”
沈朗清敲了她的头,满脸的放松与宠溺。
五年婚姻来,他似乎没有和我如此熟稔过。
其实这也正常。按照现代的说法,我和沈朗清是协议婚姻。
交易关系下,他若要做什么,我都没权利管。
系统告诉我,我的任务是和他在一起,并扶持他成为当朝状元。
系统给我这个普通大学生提供上下五千年的诗词歌赋,千古文章。
所以五年前,我带着一箱手抄的署名书文,直接找上当时还在准备科举的沈朗清:
“这科举,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你愿意娶我吗?”
当时的沈朗清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我问他为何不怕我骗他。他淡淡地说,长得好看的都不会骗人。
“我就不,喊嫂子不就喊老了嘛!”
沈福铃瘪了瘪嘴,抓住沈朗清的手臂摇晃。
我笑。总要照顾孩子的小心思。
毕竟,尽管我和沈朗清只是合作关系,但相处了五年,多少还是有一些家人情分在。
我对沈福铃道:“叫姐姐呢,咱俩就是一边的;叫嫂子,你俩就是一边的。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
沈朗清敲了敲沈福铃的额头,及时解围:“哥哥姐姐怎么能凑成两口子?好好叫嫂子。”
我瞪了沈朗清一眼:“在意这点小事。你要真介意,喊你姐夫也行。还不快让妹妹进门?”
“好好好。”
沈朗清只是笑看着沈福铃气鼓鼓的表情,目光宠溺。
我一愣,感到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2
“朗清哥哥,好冷。”
沈福铃缩了缩,目光看到沈朗清,眼睛发亮,
“呀,哥哥的外袍真好看,看这绣工,不是普通绣娘能绣出来的吧。”
我抿了抿嘴。
这件袍子,是我在他状元游街那日给他缝制的衣服。
他总赞美我,说自己能成状元,走到今日,永远有我的一份功劳。
因而他十分喜爱这件袍子,到了春冬,几乎每天都要披着办公。
又怎么会是绣娘所绣?
下一刻,我便看见沈朗清褪下了外袍,安安稳稳披在沈福铃身上。
转头对我轻声道:
“怎么还不进去?外面冷。”
3
餐桌上,沈朗清给沈福铃夹菜。
“朗清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茄子?”
沈福铃惊讶地瞪大了眼,看上去十分可爱,
“太谢谢朗清哥哥啦!”
沈朗清默了片刻:
“大约是上次吃饭,看你夹得多了,便知道了。”
可沈朗清本不是爱记菜名的人。是当年我多次下厨,才让他知晓了各样菜式。
原来,他竟不需要很大功夫便能记下他人喜好吗?
那为何同住五年,他却时常记不起我的喜好?
我看着他给我夹的一筷子茄子,有些茫然。
4
沈福铃到来的日子,正是庙会举办的时期。
我本约好和沈朗清逛庙会,晚上临走时,沈福铃却插了进来:
“哥哥嫂嫂是去哪呀?”
“庙会。福铃要一起吗?”
沈朗清看了我一眼,对沈福铃平淡道。
我委婉道:“夫君,让福铃同去,暂且不妥吧?”
庙会是我当年与沈朗清相遇的场景,满是我和他的回忆。
我们每年都会去庙会游玩,放灯祈福。
只有我们二人——这本该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没什么不妥的,福铃想去就让她去。到时我们玩我们的便好。”
沈朗清皱了皱眉,道。
“好!”
见我没说话,沈福铃开心地笑起来,率先上马车。
三个人的马车终究有些拥挤。
在沈福铃找沈朗清玩闹的时候,我对着窗外发呆。
我记得那年庙会,我在小巷里发现了快要饿死的沈朗清。
他独自一人上京赶考,举目无亲,在庙会里赢了一些吃食,却远远不足饱腹。
那日,一伙扒手又偷走了他的食物金钱。实在饥饿难耐,他只能坐在小巷里等死。
我看见这个和外界灯火毫不相干的男人,心中升起恻隐之心。
“这位大人——我愿予你吃食,助你上考。你和我结亲,替我考取个功名可好?”
小巷里,他漆黑的瞳孔中映出斑斓的焰火。
婚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看向我,他眼里就缀满了星子。
“殷瞳,我们再去庙会可好?”
每年春日,他都会看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说好,然后陪他走到淮河边,许下新一年的愿景。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有朝一日活成真正的夫妻。
但今年,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我们走到十里长街,沈福铃拉着沈朗清到处看。
我下意识去追,可人群推搡,他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只能慢慢走着,看着四周熟悉的小店。
一个卖糖画的大娘看见我,笑着问:“这不是侍郎夫人吗?夫君怎么没和你一起?”
另一个帮工的小伙子一撩毛巾:“我看他大约是给夫人准备惊喜了。夫人,这是上次您定做的花灯,已经帮您做好咯。”
我接过两盏花灯。
花灯外形简约大气,有现代的风格,纹路却十分精致,是我年前便选定的。
看着这对花灯,我仿佛能预见沈朗清喜悦的神情。
内心也变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我对他,似乎不是简单的协议夫妇的感情。
沈福铃的出现,让我感到不安。
我快步往前走,走到淮河边,准备等沈朗清出现。
然后告诉他,我希望沈福铃能暂时离开。
我希望我和他能度过二人时光。
却看见沈朗清已经在河边,和沈福铃有说有笑。
他们手中,有一对比我更精致喜人的花灯。
我愣在原地。他们取下花灯,一齐放进河里,相视一笑。
沈朗清似乎看见了我。他在我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对沈福铃说着什么。
然后他们离开了,方向正是马车停靠的位置。
——沈朗清甚至丝毫没有考虑过和我放花灯。
原来,庙会只是为了回忆他当年的峥嵘岁月。而跟谁在一起,并不重要是么?
在冷风里,我打了个寒颤。
5
回府后,带着一点风寒,我的脑子很快想通了。
从一开始,我和沈朗清便是协议夫妻。如今我再喜欢上他,岂不是自己违背了承诺?
而他本就有资格喜欢另一个人。
沈朗清和沈福铃几次试图看望我,都被我推拒了回去。
既然他能够找到真爱,那我自然也没必要遵守这莫须有的道德原则。
打算跟沈朗清摊牌的那一日,我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餐。
我看见两盏被收起来的,有些粗糙的手作花灯,没有说话。
那不是我定做的花灯,或许是沈朗清做给沈福铃的。
毕竟他承诺了我好多年要手做花灯,却始终没有兑现。
堂妹来了,自然应该亲手制作才对。
只不过这次,沈朗清的表现却不如庙会时那样淡漠。
他仿佛因我的病情幡然醒悟,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神色,节奏适中地给我夹我爱吃的菜。
“殷瞳,多吃点荤,大病一场,你的手腕已经这般细了。”
沈福铃想给沈朗清夹菜,却不想沈朗清微微避开了她。
沈福铃伸手轻捶沈朗清肩膀,娇嗔:
“朗清哥哥,嫌弃我了?”
沈朗清淡淡地把一碗蔬菜推到她面前:
“多大人了,自己不会夹?桌上到处是菜。”
转而给我夹荤菜,眼中是对我毫不掩饰的心疼:“殷瞳,我待会让下人给你上一碗红糖水补一补。”
我皱眉,不懂沈朗清在做什么。
是沈福铃有哪里让他不满意了,所以用我来敲打她?
还是看我态度变了,想要两手抓?
我冷漠地,一筷子一筷子,把碗里的荤菜夹到碗边盘子里:
“朗清,我大病初愈,吃不得这些。”
沈朗清面色微微发白,启唇又不知该说什么。
“夫君的目光,好生灼热。”
我朝沈朗清笑,反讽道,
“是殷瞳做错了什么吗?”
“嫂嫂,您在说什么呢?”
沈福铃好奇地问,满脸疑惑。
沈朗清只沉默地盯着我,目光描摹着我的眼角。
他应当是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对自己做的事心里有数,我也单刀直入。
“沈朗清,我们只是协议夫妻,我自是不会阻止你追求真爱。但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我放你自由。我们和离吧。”
沈朗清抓住我的手:“瞳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喜欢其他人,你听我解释……”
下一刻,一个无机质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
“系统任务进行中,请不要改变任务进程;请继续对您的妻子虐身虐心。”
我一惊。这声音与我脑中的系统声音几乎别无二致。
但是仔细一听,我与他的任务却十分不同。
我扶持他成为状元,而他却要对我虐身虐心。
下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便出现了另一道系统声音:
“大女主任务开启,请脚踩渣男,重新找到真爱哦!”
沈朗清愣住了。看样子,他也听到了我脑中的声音。
“你也……”
沈朗清喃喃道,然后几乎是立刻松一口气。
他看着我笑:“太好了,夫人脑子里也有那东西。这样,我们算是扯平了?”
“不错,如你所见。”
我低头看着他,内心平静,
“我和你成亲,也是任务。从一开始,我和你的见面,就是由他人规划的。”
沈朗清嘴角微敛。他垂下目光,低声说了句:“我知道。我不怪你。其实我反而要感谢那物,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感谢系统,给他发布虐我的任务吗?
我冷笑一声,嘲讽地不言。
沈福铃听我们打哑谜,一脸疑惑。
沈朗清扫了一眼沈福铃,望着我:“夫人,我之后同你解释。”
我转身离开席间。只听见身后,沈朗清呼吸几乎停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