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叶看王荷花一脸心疼,就跟见到程婶子似的。
他心里一暖,抿唇露出个笑来。声音也不颤了,也学着那王荷花的声音低低道:“婶子,他没欺负我。”
“那他个大男人,怎的让你在这儿跟前坐着?”
王荷花看杏叶跟他家哥儿像是一般大,不过瞧着瘦小,跟受了虐待一样。
“他没……”杏叶这会儿嘴巴笨,不知怎么说,转头求助程仲。
程仲这才上前,道:“婶子,我家哥儿胆子小,只让他练练。”
“我们是好人家。”
王荷花:“你说好人就好人。”
“真的。”杏叶急切道,“仲哥对我很好,昨晚还买了鸡炖给我吃。”
王荷花这下正眼看哥儿身边的程仲。
这般体格的人少见,气势也与常人不一样。
她忽然道:“你是军中人吧?”
程仲点头:“以前打过几年仗。”
“怪说,一股血气。”王荷花看哥儿对汉子依赖,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她笑了声,道:“别说,你这气势唬人,也该哥儿来吆喝才好卖。”
杏叶双眼发亮地看着妇人,忐忑道:“婶、婶子,那你买点吗?”
王荷花一顿,“可惜蕨菜我在前头买了。”
“这季节人家都是采鲜菜直接来卖,你们可倒好,直接卖菜干。”
说着,王荷花仔细看着手中的蕨菜干。
“哟,掐得可嫩!”
杏叶捏紧手心,实诚道:“是在黑雾山上找的。我们上山久,新鲜的放不住。”
“木耳也是?”
“是。”
程仲道:“都是哥儿采的。我是个猎户,他偏要跟着上山,闲不住。”
王荷花唏嘘:“黑雾山可不是那么好去的。”
她手一挥,乐呵呵道:“都给我来点儿。”
反正都做成菜干了,她能放到冬日里吃,还省了做菜干的事儿。
“好!”杏叶高兴,声音都雀跃。
王荷花看他偷偷欢喜,想到自家哥儿。
她看哥儿还挺有眼缘。
说话间,又来了客人。
原先大伙儿不敢上来,就怕程仲。但摊位上的木耳着实惹眼,想看看又不敢。
现在人凑起来了,便一个接一个来问价。
哥儿起先还结结巴巴,紧张得不行。
后头忙起来,程仲称重,他收钱。有时候收到银子,还要费脑子想想给人家退多少。即便害怕,那也没时间害怕。
客人呼啦啦来,又慢慢散去,摊位上的四样菜都卖得可好了。
那七八斤溪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程仲给卖完了。
杏叶忙昏了头,鼻尖冒着细汗。头发也汗湿了,碎发沾在脖颈,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程仲拿了帕子,让哥儿擦擦。
杏叶这才停下,他坐在小马扎上,恍惚看着眼前只剩下一点点的菜。
“这么快就卖完了……”
程仲用草帽给哥儿扇风,道:“你看看都几时了。”
杏叶抬头看太阳,被阳光刺得眯眼。
“都快正午了!”
“是啊。”程仲笑道。
他看哥儿脸薄红,跟那熟桃似的,面皮儿瞧着好看。掌心一扣,将草帽戴在他头上。
“再卖一会儿,要是卖不出去就不卖了。”
程仲担心哥儿累,待会儿还打算带他去一趟宝春堂。
杏叶点头,推了推草帽,继续搜寻着客人。
有了头一遭,就不那么畏惧人了。不过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观望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会儿菜市人少了许多,熙熙攘攘的。
别人看他家摊子上剩下的一点,没多少上前来。
最后,程仲索性降了价,被个熟人一并给包圆了。
程仲将钱袋子往杏叶怀里一塞,推着板车,带上杏叶就走。
“我们回去了吗?”
杏叶坐在板车上,小心捧着钱袋子。怕人摸去,还抓了附近的背篓、麻袋过来遮一遮。
程仲:“不着急。饿不饿?”
他不说杏叶还没感觉。一说,顿时饥肠辘辘,只觉胃里烧灼,饿得慌。
杏叶顿时没了劲儿,蔫巴道:“好饿……”
程仲道:“想吃什么?”
这个点儿,菜市上除了摊贩,已经没多少人。有的摊位也空了,有的还守着,拿着自己带来的干粮在吃。
杏叶咽了咽口水,看着人家干饼子都觉得香。
“吃什么都行。”
“那就下馆子,点几个菜。”
“不行!”哥儿顿时坐起来,拽着他的衣裳,“不点菜,我要吃米粉。”
“成,吃米粉。”程仲笑意不减,知哥儿心疼银子。
他就逗逗,吃也成,不吃也成。
走出菜市,杏叶就闻到各个食肆、面摊、包子铺传来的香气。
肚子咕咕响,杏叶按着,一时间饿得不行。
程仲找了个去过的,让哥儿下来,当即点了两碗羊肉粉。
一碗二十文,吃得杏叶肉疼。
粉丝烫,但味道很好。上面有一点点的辣椒油,铺着羊肉片,很是香。
他慢慢吃着,一小口一小口,一手虚虚护着碗,看着对食物格外虔诚。
程仲吸溜一大口。
哗啦啦的,跟龙吸水似的。
杏叶瞪圆了眼睛,程仲又忍不住笑。
“看我干什么?”
杏叶盯着他嘴皮子。
那么烫,都不怕吗?
程仲:“不是饿了,快吃。”
杏叶看一眼程仲,再挑起一点点米粉吹了吹,轻轻咬住。试着像程仲那样吸溜一下,烫得他抿嘴。
程仲赶忙拿帕子给哥儿擦擦。
“我皮糙肉厚的,你学我做什么?”
“吃着香。”杏叶道。
是真香,那么一大海碗,程仲三两口吃一半。
呼呼啦啦的,看得杏叶胃口都大了。最后竟然也把二两的粉吃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喝几口汤,身上冒汗,但舒畅不已。
杏叶吃饱了,懒洋洋窝在凳子上。
程仲让哥儿歇了歇,才带着他离开。
路过茶棚,又花了两三文叫人家帮忙把水壶灌满水,之后带哥儿去宝春堂。
这时候大夫都在用饭,程仲没找邹大夫,而是让轮值的大夫看了看哥儿的腿。
见没什么事,又取了些去疤痕的药。
见差不多了,才取了驴子,带着杏叶回去。
……
到镇上时,已经黄昏。
坐了两个时辰驴车,杏叶浑身酸疼。后面路不远,便干脆下来走。
程仲将水壶给哥儿,让他解解渴。
行了一刻钟,就路过那观音庙下的大路。
这会儿庙里卖香烛的摊贩也收拾东西相继离去,杏叶看见他们上次买香烛的那对夫妻。
男人一脸苦涩,垂头丧气的。
两边错身,他听那妇人在吵:“你给我摆什么脸子,生意不好,你找那姓陶的去!不就是救了两三个人,要不要脸,人全都去他那摊子上了还不够!还想赶我们下山扩他那摊位!”
“就一个后来的跛子,你还比不过他!真把老娘生意抢没了,老娘让他另一条腿也跛了!”
那妇人也是气急,半点没隐藏的意思。
程仲二人听见了也就听见了,那又如何。
“以前他生意难时,你还给他介绍。你瞧瞧他今儿那得意样子!什么客人站不下,什么庙子香火盛,在下面卖跟上面卖是一样的!”
“还有那女人,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当着他家男人跟庙祝的关系好,故意引了我们家老客去她摊位,我呸!老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也是,他说让你搬走你跟孙子一样不吭声,这时候知道开口了……”
夫妻俩骂着走远,一身怨气,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杏叶一听就知道他们说的哪个,他回头看了眼,程仲托着哥儿肩膀往前。
“看路。”
杏叶:“庙子上这会生意也好?”
程仲:“正是没那么好了,才抢客。”
杏叶点头,对陶传义的事儿也不好奇。
管他生意好坏,与自己是无关的。
程仲看哥儿没其他反应,才道:“不止是陶家沟村,现在咱们村也在传,说陶老二是个善人。传得多了,去庙子的人就认他家。”
杏叶:“再好也跟我没关系。他觉得我不讨喜,又不待见我。”
程仲看哥儿眼里厌弃,轻轻拍了拍哥儿肩膀,“又不是杏叶的错。”
“就是。”
程仲皱眉:“不要这么说自己。”
杏叶看一眼程仲,勾住他衣袖,喃喃道:“他讨厌我,因为他的那条腿是因为我受伤的。”
“跟杏叶无关。”
“有关!”
天阴下来,风微动,路旁的林子里垂下一弯竹枝,鸟雀停在枝头梳理羽毛。
杏叶声大了些,惊飞两只鸟。
程仲软下声来,道:“杏叶……不是你的错。”
“就是。”杏叶执拗,“要不是我小时候闹着要吃糖葫芦,我娘就不会被马车撞,他就不会伤了腿。”
“他恨我是应该的。”
“不对。”程仲停下,弯腰看着哥儿。
他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杏叶包裹在里面。
杏叶有些偏激地看着他,红着眼眶。
凶巴巴的,实际可怜得很。
“不是杏叶的错。那时候你小,馋嘴是寻常。他们因此受伤,责任在那架马车的人。”据程仲所知,那是县里的纨绔子弟,祸害人的事情干了不少。
“但你爹跛脚之后,无视你,因此而责怪你,这反倒是他当爹的错。”
程仲看着哥儿:“杏叶,你没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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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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