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叶以前没人哄过,其实很好哄。
程仲做了保证,杏叶便与他和好了。
他太过轻易地答应,反倒让程仲更加心疼。程仲看着打算做早饭的哥儿,过去帮忙。
角落里发出一道声音,养在笼子里的兔子在蹦。
杏叶瞧上一眼,后知后觉今早程仲没去县里。
“猎物不卖吗?”杏叶问。
“先休息一日。明日杏叶跟我一起去,再看看大夫。”
“好。”杏叶小声应道。
又要花银子了……
杏叶惆怅,忍不住望了眼程仲。
汉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主动拿走他手上的木盆,到一旁和面去。
“仲哥,家里还有银子吗?”
他去一次县里,就要花上几两银子。仲哥上山一次赚的兴许都不够他花。
养他是不是太累了?
杏叶盯着灶台出神,担忧溢在脸上,两条细眉快拧成结了。
程仲见状笑道:“要不然我把银子给杏叶保管,瞧瞧看病是够还是不够?”
杏叶:“不要!”
程婶子说了,管银子的事儿是当家夫郎的事儿。
他又不是仲哥夫郎,凭什么给他管银子。
想到这儿,杏叶瞪着程仲。
他就是愿意,可汉子不答应啊。杏叶低低哼声,坐灶前露出个毛绒脑袋,又不理会人了。
程仲纳闷:怎他出去一趟回来,哥儿脾气还怪了?
“杏叶?”
“干嘛?”
杏叶凶巴巴的,像举着爪子要挠人的猫。
程仲笑了声,哪有半点生气,眼里的纵容都快遮掩不住。
“揉面要做什么?”
“韭菜饼。”
“加几个鸡蛋?光吃菜怎么成。”
程仲说着便决定好了。
*
早饭过后,程仲出去转了转。
前边的菜地里,菜苗壮实,辣椒都在挂小白花了。里面瞧不见杂草,哥儿在家收拾得极好。
又往后头走了走,地里玉米有巴掌高,田里的秧苗也郁郁葱葱。
春日下了几场雨,今年田里的水足够。估摸着到三月末四月初,秧苗就可以移栽。
不过地里玉米苗有些细弱,还需要施肥。
家里粪水不够,得去姨母家挑几担。
看完回来,程仲就坐在堂屋门口收拾挖回来的草药。
杏叶给鸡喂了食,将程仲那破布衣服拿到堂屋来缝补。
捏在手上一看,是在山上补过的,那补丁一般的绣花瞧着格外丑陋。
杏叶面红,看了程仲一眼。
仲哥能穿就是不嫌弃,杏叶心情好了几分。
程仲在门口理草药,杏叶占据门口另一边,借着天光穿针引线。
不过他好几次起身,时不时走到门口往外看。
程仲问:“杏叶瞧什么?”
杏叶回身,绕过挡在门口檐下的虎头,坐回凳子上。
虎子尾巴敷衍地一扬,又落回去,继续闭目打盹儿。
杏叶道:“于桃昨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抓泥鳅……可他还没来。”
程仲:“照着昨日那情况,多半来不了了。”
杏叶有些忐忑。
“那他会不会……”杏叶声音艰涩,“会不会被打得走不动?”
程仲眼神一暗。
“不会。”
王彩兰那般对杏叶,是几个村都少见的。那是不把哥儿当人,也不顾及脸面。
文氏不会。
至少程仲没听说过村里哪家哥儿被打得起不来床。要真到了那个地步……他看于桃比杏叶机灵多了。
还知道引村里人责怪文氏,是个主意大的。
“真的?”
“杏叶与他来往有一段时间了,可见过他哪次瘸腿走不动路的?”
杏叶摇头。
没有。
除了最开始他不认识于桃时,哥儿怯了几分,后头才说了三两次话,他都主动得让杏叶不知怎么相处。
“可是他说,他娘对他不好。我昨儿还看见他跪着挨打呢。”
程仲放下草药,见哥儿抱膝蹲在跟前。
小小一个,眼里藏着畏惧,仿佛回到了刚见到他的时候。
程仲手脏,只用手背碰了碰哥儿额头。
“太阳晒过来了,别蹲在门口。”
“杏叶要是担心,不然我过去看看?”
他起身就要走,杏叶抓住他手,借了力气站起来。
“别去。”
程仲回眸。
杏叶摇摇头,只说:“不去。”
文氏本就厌恶他,去了反倒给于桃添乱。而且……而且看程仲这么关心一个哥儿,杏叶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不想让程仲去。
程仲:“不担心了?”
杏叶执拗看着程仲,见他真放心上,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委屈。
他道:“不许去!”
程仲心惊,细细凝视着哥儿,想辨别他为何变了脸。不过嘴上依旧温和道:“好,不去。”
杏叶紧攥程仲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很焦躁。
他急得眼尾泛红,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一边又不想程仲离开。
杏叶又后悔刚刚凶了人,泪眼汪汪,求助一般看向程仲。
他理不清思绪。
程仲见哥儿如困兽,依旧平静。
他将哥儿脸侧的碎发拂到耳后,墨眸注视着哥儿,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
“不、不知道。”
杏叶脑袋抵着程仲肩膀,侧脸又将眼角的泪花擦去。
程仲看了,轻点哥儿脑袋。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再心里不难受?”
杏叶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
程仲看着哥儿眼睛,凑近了故作夸张地左看右看,实则仔细观察。
杏叶被他逗笑,又自暴自弃脑袋一低。
“我不想你去,你还要去,我不舒服。”
程仲一怔。
“我这不是帮杏叶?”
“我去可以,但是我不想你去。”
还挺霸道。
他道哭什么呢,原来怕他对其他哥儿好。
程仲对杏叶一直的印象是乖巧柔软,有点小脾气。没想到还有这种独占的心思。
用通常的话来说,就是护食。
“不去就不去吧。”
杏叶放下心,又觉不自在地背对程仲坐下来。
程仲看哥儿通红的两个耳朵,识趣地没再提起这事儿。
只中午时,杏叶出去一趟。回来面上看着没什么,于桃也多半没事。
*
次日,程仲与杏叶起来得格外早。
他们要赶着医馆开门,先给杏叶看看身子。
入了医馆,银钱又去二两。
好在大夫诊治完,杏叶得了个喜讯。
之后不用再吃药,只需要吃点药膳就好。那二两银子,就花在药膳里的药材上。
出医馆时,杏叶拽着程仲走得飞快。
程仲笑他:“这么着急做什么,今日不去摊子上。”
杏叶:“医馆就是吞银子的貔貅,再不走怕又得花上一笔。”
话落,程仲停下脚步。
“差点忘了。”
他笑着拎着杏叶回去,又买了去疤痕的膏药。
杏叶心痛,拽着程仲衣裳小声说着不要。可耐不住汉子掌握家里的银子,杏叶说也没用。
果然,医馆停留不得。
婶子也说得对,汉子花钱没个数,大手大脚的,怪不得当家的夫郎得把银子保管着。
出了医馆,接着就是卖猎物跟草药。
两边都有固定的买家,程仲去了一趟云得酒楼,手里就剩下点药材。
杏叶悄悄算着,五只兔子六只野鸡,收的十文一斤。
仲哥说比冬日那一阵少了两文。
这个时节的兔子跟野鸡都不重,一共称起来,也不过二十斤出头。
也才二钱多银子。
草药卖了一百来文,杏叶正愁呢,就看程仲给了药铺掌柜一个麻袋。
掌柜的从里头掐出一条蛇,那扁头,长绳一般的身子,还有泛光的鳞片顿时吓得他汗毛耸立。
程仲一把捂住他眼睛。
好大的蛇!
有手腕粗,杏叶哆哆嗦嗦,差点跳起挂程仲身上。
接着,就听掌柜说了个价。
“二两银子。”
二两!
一条蛇二两?!
杏叶立马不哆嗦了。
走出医馆,杏叶甩了甩头,将那蛇的身影甩出脑袋。
他迷迷瞪瞪问:“怎么、怎么那么贵?”
程仲看着脚下台阶,扶了哥儿一把,“那蛇少见,有剧毒,一口就能把人送走。他们收了也是送上府城去。”
“蛇毒,蛇胆,蛇身都是值钱的东西。”
“那你怎么抓的,万一被咬一口……”杏叶想想,惊得后背一阵凉。
程仲捏着哥儿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碰巧遇到。”
“下次见了躲远一点。”
程仲笑着,又忍不住逗弄人:“二两银子呢,不要了?”
“钱重要命重要?!反正不许抓了!”杏叶急了,圆眼盯着他,仿佛他一拒绝就要他好看。
还知道管人了。
程仲:“行,不抓了。”
杏叶一阵后怕。
他算了算程仲这次下山赚的钱,一共二两四百文。
相当于去了七八天山里忙活,回来全给添补到他药钱里面。没得剩的。
偏偏汉子还好心情道:“要不要买点点心?”
“不要。”
“难得来一趟县里,镇上想吃可是买不到这么好滋味的。”
“不吃!”
杏叶格外坚定,但汉子还是拉着他,走到那泛着蜜糖味道的回味斋里。
杏叶那点力气哪里比得过他。
他眼睁睁看着程仲叫人包了两包,又给出去大几十文。
杏叶心痛,急了没忍住,一下踩了程仲一脚。
程仲都惊了。
小脾气是真大了,凶人不成,都敢动脚了。他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在姨母那里学了什么?
杏叶瞧着他脚背上的灰印,梗着脖子,脸上却臊红一片。
他……他怎么就脚比脑子快一步。
不过杏叶还气呢。
他气咻咻地低声道:“能买两斤猪肉了。”
程仲失笑:“这是上灶台多了,只想着灶上那一口了?吃点又没事。”
“岂不是白上一趟山。”
“哪里白上?这不是都进嘴里了?”
程仲把点心放杏叶怀里,见哥儿小心翼翼抱着,下巴抵着油纸包。
他目光停驻,落在哥儿脸上。
杏叶见他伸手过来,只放在脸颊边不动。一会儿看看他脸,一会儿看自己手背。
杏叶身子配合地不动,两眼全是迷茫。
“看、看什么?”
脸颊忽的被轻轻一捏。
“几天不见,杏叶白了,还长了点肉。”
脸颊捏着都比往常软乎点。
杏叶哼声,有些小得意道:“我天天中午在婶子家吃的,婶子做的饭菜好吃。”
“哦……杏叶说我做的饭菜难吃。”
“没有!”
“就有!我说杏叶为何在家吃得少呢,原来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我在婶子家也吃那么多。”
“就有就有,没见你吃我做的饭吃得那么高兴。”
杏叶跺脚,急得就差捏住程仲得嘴了。
换做以前,让他说句话都难。
程仲心里高兴得不行,更是诱着他说。
高大汉子与小哥儿斗着嘴,你一言我一语走出回味斋。
旁人路过,先是畏惧汉子,可仔细一听两人的话,不免失笑。
瞧着唬人,原也是个疼夫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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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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