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被你听见了,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有主意。”
当时包山的这家人经营不善,要卖山头还债,价格要得不算高,但村里能拿出来的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而且山头连着里面的树苗一起卖,当时树苗都没结果,没人看得上。
程仲买时,谁家不说他是冤大头。
现在人家好好管理,李子结果了,现在又知道好吃,偷摸去摘。
一想到这儿,冯柴老脸就红。
甭说别人,他媳妇儿不就这样。
当时就数她背后嘲得多。
“今天这事儿,是你婶子不对,我代她给你道个歉。”
程仲与冯柴的关系,比与村中其他人的关系要好一些,见面了能打声招呼,说上几句话。
程仲道:“冯叔,别说这话。”
“是我瞧着李子挂果不多,也没多管,村里人摘几个吃吃也无妨。”
冯柴搓手,知道这事儿算是揭过去。
“你那果子苗可是前一家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怎能不好好看着。听说当时一株苗五钱银呢。”
杏叶微微睁大眼,捧着手上的李子,擦掉上面的霜,一口咬下。
一棵苗就这么贵!
杏叶腮帮子微微鼓起。
又晒了几日,这枝头上的李子没了一点酸味儿,吃进嘴里满口的甜。
程仲与人又说了几句话,将背篓还回去,还给装了十来斤的李子。
冯柴红着老脸来,回去脸上便是笑意。
程仲这小子凶是凶,但明事理,是个大度的。
不过他与人也不是深交,若再有下次,他怕是也没脸来了。
还是回去好好跟媳妇儿说说。
次日,程仲带上杏叶,随着洪松一家三口进县。
他们天亮才走,到县里已经中午。
程仲拒绝了随两人一起去县里租房的地儿吃饭,直接请了三人在面摊吃了些。
吃过后,两边就此分开。
杏叶跟程仲依旧先借着驴车,赶着去卖李子。
这会儿县里人少了不少,阳光刺目,来往的人都往房前的阴凉地走。
程仲叮嘱杏叶戴上草帽。帽檐宽大,只露出哥儿白皙的下巴尖。
杏叶稳住草帽,四处看了看。
“都这会儿了,能卖得出去吗?”
“诶!卖李子的!”
杏叶刚说完,就被人叫住。
瞧着跑来的是个大户人家的家丁,衣裳都是好布料,不过这会儿裤腿上全是灰尘,面上都是汗。
人几下跑到跟前,撑着腿直喘气儿,跟那晒了太阳的大狗似的。
那嗓门儿嗡嗡的,听得杏叶都怕他厥过去。
“可、可算来了!”
程仲从驴车上拿下凳子,让那家丁坐。家丁却摆手,赶忙道:“搞快些,给我装上两筐。我家主子要吃。”
程仲:“一筐五十斤。”
“成,帮我送去?”
“还请带路。”
陈六来不及喘口气,赶紧带着他俩往东街走。
县东边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
寻常百姓不会往这边来,杏叶瞧着,连地面都要规整些。不会像西边,地踩得坑坑洼洼了,都还没人修补。
驴车滚滚往前,杏叶抓着程仲衣摆,紧跟在他身旁。
陈六这下喘够了,才道:“我家主子前头吃过你家李子,顿觉滋味儿好。这一连几日,你们都早早来,我们也不怕买不到。今儿怎么……”
程仲:“我们村过来得两个时辰,往常都是天不亮就走,这才赶到。”
“不过这驴车是我家兄长租来的,今日随他们一起进县,这才晚了。”
“那后头几日什么时辰来?”
免得他又像今日这样,找了半晌。
找得到还好,找不到就得回去挨板子。
程仲:“果林不大,今儿这些算最后一点了。”
“什么!”
“才开始产,树小,结果不多。”
陈六惆怅,等带着人到了自家宅子后头,道:“那两筐先给我搬进来,余下两筐也先别卖与别人,我问问去。”
陈六一溜烟跑了。
杏叶不敢看人家这宅子。本想帮着程仲一起搬,但汉子随手就拎下来了。
门房见了,也出来搬了另一筐。
这家宅子的主人姓陈,刚刚经过大门时,那门上挂着匾额,杏叶认出来了。
陈家也算县里有名的人家,主要经营丝绸生意,县里那最大的布坊就是他家的。
陈家人丁繁荣,两筐看着多,拿进去一个院儿里也分不到几斤。
不多时,那家丁出来,拎着个钱袋子往驴车上一放。
“这些都要了,你瞧瞧银子可够?”
程仲打开瞧了瞧,就都按照八文一斤,一共也才一两六钱银多点儿,但这里面怕是有二两。
程仲:“多了。”
陈六笑道:“我家主子喜欢,你收着就是。明年有了,叫人来知会一声。”
“对了,我名唤陈六,你上门让他们叫我就成。”
程仲应允。
帮着搬完李子,程仲跟杏叶离开了这地儿。
走了会儿,杏叶顿步。
程仲:“累了?”
杏叶:“你不是说要送你兄弟李子,这下全没了。”
“早送了。”程仲笑道。
亏得哥儿生了几天闷气还记得。
“什么时候?”
“你生气不愿意来的时候。”
杏叶一下想起这事儿,看程仲揶揄的笑,顿时脸红。
他绕到驴车另一边,同手同脚往前走。
程仲瞥见哥儿红了的耳廓,心道:不该提的。
“杏叶,去不去大松哥家?”
“去。”
程仲闷笑,他还当哥儿要使性子掉头走呢。
杏叶听着低沉的笑声,心里痒痒。
他余光看程仲,汉子生得高大俊朗,笑起来就像……像那十五六的圆月似的,明晃晃的,落进人心头。
分明挺招人喜欢。
杏叶一下对上程仲看来的眼,脑袋一转,故作平静。
可心里喧扰,怎么都平静不了。
自从听了程婶子那话,他现在偶尔看仲哥就会控制不住心跳。
杏叶轻轻挠着裤腿,又想到当夫郎什么的,更是将头埋得更低。
哥儿戴着草帽,这下程仲只看得见个草帽顶。
*
县里酒楼离县衙近,都是县中心那一片区域。
洪松上工的酒楼不算县中顶级,但也算前头几个。
他工钱一月都是五两银子,自然租的房子也不算差。
房子位于主街后巷,里头住的不是衙门的人就是这几个酒楼里的主厨、掌柜。
洪松这房子也是经由酒楼里的掌柜介绍,价格拿得低些。
房子是一进院儿,正房三间,东厢西厢规整。
一家三口住,妥妥够了。
不过租得大些,也是方便以后爹娘跟弟弟过来,这边有个落脚的地方。
程仲与杏叶上门时,洪松还在家。
两人带了些点心跟枣子红糖上门,当是头一次登门的礼。
洪松将他们迎进去,想是刚洗了澡,头发有些湿,身上也换了长衫。人也更儒雅了几分。
“我先去把驴车还了,杏叶,你就当在家一般,也别客气。”
程仲与洪松一起,两人聊着天,往车马行走。
杏叶被洪狗儿抱着腿,往院子里拖。
这一进院儿里五脏俱全,院角落荷花池里,粉白的荷花开了几朵。莲叶碧绿,上头还缀着珍珠似的水滴。
池子里养了几位红鱼,看着便喜庆。
宋芙拎了招待的茶水出来,招呼杏叶在那华盖般的海棠树下坐下。
“好看是吧?”
杏叶点头。
“也叫程仲在县里租一个,两兄弟还能有个帮衬。”
杏叶接过宋芙递过来的茶,抿了口,只觉得口齿留香。比家里吃过的粗茶好吃,但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茶叶。
“我觉得村里也挺好。县里没营生,活不下去。”
住在县里又没地,什么都要用银子买。
大松哥有积蓄,也能挣钱,自然住在县里是好。
他跟程仲住村子里,他也觉得挺好。
宋芙笑了笑,面上泛起了愁道:“也对,县里什么得花银子。”
相公跟自个儿都想着送狗儿去念书,只有见了这县里的读书人,才知道念书才是出路。
可一旦开始,这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
不仅如此,这吃穿住行哪点不用银子。
宋芙甚至还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做个营生?
可这事儿她还没想明白,得夫妻俩好好商量商量。
两人闲聊,等两个汉子回来,程仲便带着杏叶告辞了。
回去已经天黑,杏叶困乏,吃过晚饭就睡了。
蝉鸣声声,虫吟唱了一整夜。时不时从田里或河边蹦出几声巨大的蛙鸣,也吵不醒熟睡的人。
处处深草中,萤火虫打着灯笼徐徐绕着溪水沟边飞动,半夜值守的狗儿吠叫,又追着跃过院儿里的小蛙咬。
夏日的山村,喧闹不少。
自县里回来后,一连两日,疾风骤雨。
墙角被浸得湿润,掉下些泥巴块。后院儿里溜达的鸡也湿了羽毛,瞧着秃了不少。
第三日,雨停。
一大早,山雾朦胧,站在院中都看不见前头的河。
杏叶捡了鸡蛋,蒸了个蛋羹。再煨几个昨晚剩下的饼子,与程仲分吃。
到上午,雾气才渐渐消退,露出雨水冲刷后明净蓝天。
“杏叶,去不去后山?”
太阳出来了。
露水蒸腾,天上白云大朵大朵,自由散漫地漂浮着。
杏叶晾好刚刚洗完的衣服,转头问已经带好背篓的程仲:“山上不是没李子了?”
“有别的。”
“别的什么?”
“菌子。”
杏叶当即道:“你等等我,马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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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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