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好,对她过去的了解,或许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留住她这个侯夫人,保住他的颜面。
毕竟,他现在功成名就,若是让人知道他心里藏着别人,还与她这个协议妻子闹不和,对他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
想通了这一点,苏江屿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她决定,不再试探,也不再等待。
这场充满欺骗和猜忌的婚姻,她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她拿起笔,再次写下了一份和离书。
这一次,她心意已决,无论沈云栖如何挽留,她都要离开。
沈云栖最近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
苏江屿不仅对他愈发冷淡,那份被他撕毁的和离书,竟以更坚定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他的书房案头。
他看着纸上“绝无转圜”四个小字,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他试过再次解释,可苏江屿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干脆直言:“侯爷不必多言,待我寻得合适时机,便会禀明官府。”
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走投无路的沈云栖只能再次找陆景渊求助。
陆景渊看着他形容憔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往他肩上拍了一掌:“你说你是不是榆木脑袋?
侯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再不说实话,人真要被你逼走了!”
“我不是不说,我是怕……”沈云栖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纠结,
“我怕她觉得我是仗着救命之恩胁迫她,怕她以为我娶她只是为了报恩,不是真心……”
“真心不是靠藏的!是靠说的!”陆景渊急得团团转,
“你以为你不说,侯夫人就会信你?她现在只当你心里有鬼!我告诉你,再拖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沈云栖被他骂得哑口无言,可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他怕自己一开口,所有的美好念想都会化为泡影。
陆景渊见他这副死样子,知道指望他主动坦白是没戏了。
再看苏江屿那决绝的态度,他要是再不出手,这对明明有情的人真要散了。
思来想去,陆景渊打定主意,这“助攻”的活儿,他必须揽下来。
这日,陆景渊特意借着送公文的由头去了侯府,算准了沈云栖在兵部当值,径直往苏江屿的院子去。
青黛见是陆景渊,连忙通报。
苏江屿正在临摹字帖,听闻陆景渊来访,有些意外,却也起身相迎:“陆统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侯夫人客气了。”陆景渊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四处躲闪,不敢直视苏江屿。
他平日里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可此刻要去戳破好友的心事,还要哄劝这位气头上的侯夫人,实在有些紧张。
苏江屿看出他的反常,开门见山道:“陆统领今日前来,想必不是为了公文那么简单吧?若是为了侯爷说情,便不必开口了,我心意已决。”
“不是不是!”陆景渊连忙摆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侯夫人,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跟您说,关乎云栖,也关乎您。”
苏江屿握着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审视:“哦?陆统领请讲。”
“您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边境驿站外,救过一个快饿死的小乞儿?”
陆景渊语速飞快地问道,生怕自己一犹豫就打了退堂鼓。
苏江屿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件事她不久前才跟沈云栖说过,沈云栖避而不谈,怎么陆景渊会突然提起?
她定了定神,淡淡道:“些许小事,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也正常,毕竟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那个人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啊!”
陆景渊急忙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侯夫人,您再好好想想,那年冬天,特别冷,您给了那小乞儿半块干粮,还有一件带着补丁的旧棉袍,棉袍领口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这些细节太过具体,苏江屿瞬间就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那是她随父亲刚到边境的第一个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她在驿站外看到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小脸冻得发紫,气息微弱,一时心软便给了他东西。
她记得那棉袍是母亲留给她的旧物,领口确实绣着一朵梅花,只是后来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陆景渊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统领怎么会知道这些?”苏江屿的声音有些发颤,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底浮现,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陆景渊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起来了,连忙趁热打铁道:“因为当年那个小乞儿,就是云栖啊!”
“轰”的一声,苏江屿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的笔“啪”地掉在了宣纸上,墨汁瞬间晕染开来,像一朵狰狞的花。
她怔怔地看着陆景渊,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沈云栖?那个被她救过的小乞儿,竟然是沈云栖?
这怎么可能?沈云栖出身将门,就算后来家道中落,也不至于沦为小乞儿啊?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陆景渊连忙解释:“当年云栖父亲遭人诬陷,全家被流放边境,途中遭遇劫匪,
他侥幸逃脱,却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天,是您给的那半块干粮和棉袍,让他撑到了遇到故人,才有了后来的日子。”
苏江屿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沈云栖知道她怕苦,记得她幼时的汤药方子,书房里珍藏的旧簪和残荷图,
还有他每次被问及过去时的躲闪与慌乱……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不是隐瞒,而是怕;不是无情,而是不善表达。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娶她时哪怕是协议婚姻也满心欢喜,他说的“白月光”,从来都是她。
苏江屿只觉得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她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猜忌与决绝,想起沈云栖的慌乱与讨好,心里充满了愧疚与心疼。
她错怪他了。
陆景渊的话像一道惊雷,在苏江屿的脑海里炸开,将所有的混沌与猜忌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沈云栖反常的举动,此刻都串联成了清晰的脉络,指向一个她从未敢深想的真相。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几年前那个寒冬的画面,
那年她才八岁,跟着刚被贬谪的父亲远赴边境。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雪下得又大又急,驿站外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她裹紧了身上的棉袍,正准备跟着父亲进驿站,却瞥见墙角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穿着破烂不堪的单衣,头发枯黄打结,
脸上沾满了污垢,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
他蜷缩在那里,身体冻得瑟瑟发抖,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苏江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从小养在深闺,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可怜的景象。
她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小声道:“爹,你看他好可怜,我们救救他吧。”
父亲叹了口气,那时他们自身难保,实在无力顾及旁人,只低声道:“婉婉,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快些进去吧。”
父亲的话让苏江屿有些失落,可她看着男孩那双眼睛,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她想起自己怀里揣着的半块桂花糕,那是母亲临走前给她准备的,她一直舍不得吃。
还有身上这件母亲亲手绣的棉袍,虽然有些旧了,却格外暖和。
她咬了咬牙,趁父亲不注意,快步走到男孩面前,将桂花糕塞进他手里,又脱下身上的棉袍,小心翼翼地披在他身上。
男孩显然是饿坏了,也冻坏了,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快吃吧,吃了就不饿了。”苏江屿小声说道,说完便怕父亲责怪,转身快步跑进了驿站。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那个男孩捧着桂花糕和棉袍,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她随着父亲在边境安顿下来,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再后来,父亲病逝,她扶柩回京,那件旧棉袍和那个男孩,便彻底成了记忆角落里的尘埃,再也没有被想起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她随手救助的小乞儿,竟然会是沈云栖。
更没想到,那半块桂花糕和一件旧棉袍,会成为他铭记多年的恩情,甚至成为他寻找她的执念。
“侯夫人?侯夫人您还好吗?”陆景渊的声音打断了苏江屿的回忆。
他看着苏江屿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里有些发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苏江屿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看向陆景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统领,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他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千真万确!”陆景渊连忙点头,“云栖这些年一直把您给的那半块干粮,他记错了桂花糕,和棉袍的碎片珍藏着,逢人便打听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姑娘。
后来得知要娶的是您,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还跟我说,这是上天给的缘分。”
苏江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他说的“此生唯有你一妻”不是空话,他的敬重与温柔也不是伪装。
他只是太傻,傻得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傻得怕被她误会,只能用笨拙的方式默默守护。
而她,却因为他的隐瞒,因为自己的猜忌,一次次地伤害他,甚至提出了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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