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长官！”宣枚着急着想解释，“我……”
卓燃摆摆手，微微侧头对白越说，“把案件资料收了。”她扫视周围，迅速判断出补给站的位置，快速朝那儿走，其他队员默契地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柯阳小跑着紧跟其后。
宣枚握着拳头，装有资料的存储器就在她手上。白越说，“您把资料给我就行。”宣枚低着头，白越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她没听到，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宣枚这才抬起头，嘴唇哆哆嗦嗦的，眼睛里蓄有水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这是唱哪出？白越，“您……”
宣枚忽地睁圆了眼，激动说，“不！我不能给你！”
眼看卓燃带着她的队员已经拐过了街角，再往前就到了补给站。各区域补给站是给执行任务的长官和士兵专门休息和补充物资与装备的地方，由执行官统一管理，宣枚没有进去的权限。要是错过这次，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须臾之间，她做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她快速冲刺，拦在卓燃面前。
队员们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卓燃不耐道，“有事？”
宣枚朝着卓燃九十度鞠躬，“对不起长官，我浪费了您的时间。”她把存储器恭敬地递给卓燃，“为了整理失踪者李小满的资料，所以来晚了一些，请您原谅。”
卓燃接过存储器。宣枚迟到和她的异能低下都是事实，卓燃只是陈述事实，她不会为这个事实生气。她生气的是，这些能力低下的人影响到了她的工作。她说，“谈不上原不原谅。”
卓燃继续走，没两步宣枚又堵在她面前，她皱眉，“你还有事？”
过于紧张导致宣枚的声音大而失真，“能不能请您跟我去趟办公室？”
四周俱静，即使是在区域最中心的位置，依旧看不到人。
天色暗着，暗中又透着宇宙射线的光亮，斑斓又诡异。
卓燃忽然意识到，怪不得一出站台就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原来十二区没有星穹顶。
大灾难后，星球失去保护层，恒星表面高达五千度的高温，对普通人类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直到霍尔建立最初的防护场，Beta才得以回到地面生活。可人类习惯了四季更替斗转星移，诡异的天色让沉沦病在Beta们中蔓延，患病者自杀率高达67%。霍尔牵头，由各区长负责，打造出模拟旧星球天象和气象的星穹顶，沉沦病才逐渐消失。
怪不得十二区见不到人，哪个Beta敢留在这儿？那是找死。
十二区给卓燃的印象极差。视人命如草芥的区长，看着良善无害，实际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伥鬼。
卓燃严厉地拒绝了宣枚的请求，“不能。”
宣枚见她考虑了那么久时间，本以为有戏，没想到她回绝地这么干脆。她急切道，“为什么不能，求您再考虑考虑！”
多说无用，卓燃不想和这位不称职的区长交谈，抬腿要走，宣枚咔嚓一下跪了下去。
多诺惊呼道，“卧槽，这是干嘛！”
不止他大为震撼，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睁圆了眼睛。十二区区长给卓大执行官下跪！这种标题放在星球社区都会被划到“猎奇”的板块里。
但当事人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宣枚望着卓燃，言辞恳切，“求您再考虑考虑。”
一个行政区的管理者，给一个比自己小二十三岁的平级别的Alpha跪下了，还当着双方下属的面，不觉得尴尬和难堪？
卓燃认真审视起宣枚。Alpha，A级，信息素是人工玫瑰。这是SS级的Alpha通过腺体知觉判断出来的信息。据异能军云端检索结果显示，宣枚，四十二岁，自2556年新异都设立十二区开始便担任区长一职，一直至今。
一个自十七岁成年开始就是A级的女性Alpha，到了四十二，还是只是个A级Alpha。她的外形在Alpha里不算出众，身高跟未成年的恰尔夏差不多，放在人群中是很容易被误认成Beta。没有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倒有一股亲和力。不过这股亲和力在卓燃看来并不是什么优点，是懦弱、无能、丢脸的表现。
她绕过宣枚，继续往前走。
宣枚还不放弃，从地上爬起来又挡着卓燃的路。纵然脸上已有皱纹，眼神中却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和不计后果的愚痴。
卓燃，“让开。”
宣枚不动。
卓燃，“第二次，让开。”
白越和多诺对自家长官的脾性还是比较了解的。“第二次”是最后的警告。他俩交换了眼神，决定以和为贵。
多诺对宣枚的下属说，“要死啊！快把她拉走！”
下属们一脸麻木和加班的淡淡死感，其中一个说，“不敢。”
多诺，“你们区长真有病！”
下属习以为常，也不怕得罪领导，“好多年了。”
白越去劝宣枚，“请您离开吧。”
宣枚抬起脸，她把卓燃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您不跟我走，我不会让的。”
多诺和白越没招了。
不必和疯子纠缠，卓燃跨着步子继续走，她鞋后跟的火焰标识在灰暗中明明灭灭。
宣枚看着火焰逐渐离她远去，才反应过来要追。她想起身，膝盖犹有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水泥地里像长出两只无形的强硬的抓手抓住她的小腿，控制她的行动。像被困在未干的水泥地里，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她泄了力，别说挪动，连抽筋都抽不动。她眼睁睁地看着卓燃的下属们也一个个走了，而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就是SS级Alpha吗？高大、美丽、强大，她没有用异能，仅仅调动分毫的信息素，就能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没有动作，没有接触，她的信息素甚至没有味道，杀人连证据都不会留下。宣枚的背部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在绝对强大的异能面前，她眩晕盲目的脑袋被怕死的情绪占领了。害怕只存在很短很短的时间，随之而来的是嫉妒，像针叶扎在了心上。如果她是卓燃，她四十来年就不用过得这样苦。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宣枚没有忘记她下跪的目的。她眼前雾意浓浓，已经快看不见卓燃了。她心下一狠，调动所有的腺体能量，与那股无形的力量对抗……“刺啦”，空气碎裂的声音。宣枚能动了！
汗、泪，还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理液体，混杂着异能失控的虚脱，和全身疼痛。她知道，她看上去一定狼狈得很。但这些宣枚统统管不了了！她的下属们来拉她，被她跌跌撞撞地躲开。她手脚并用，终于在卓燃一行人站在补给站前验证身份时追上了他们。
“长官……”宣枚连完整的句子都讲不出来，瘫倒在地，深而急促地吸气。
白越看着地上的宣枚，心里不落忍。卓燃向来说一不二，容不得别人忤逆。如果宣枚的异能等级高一些，兴许还有与卓燃对话的机会，可她只是个A级。卓长官的手段，白越可太知道了，“长官，要不我送她走吧？”
卓燃无视白越。她对宣枚说，“一个渎职的区长，为了让我跟你走一趟连命都不要了。我倒要看看，你的事有多重要。”
这是松口了？但宣枚显然是理解错了。
卓燃就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面厚重的火墙，墙体有一米宽，浓烈的火焰不需要任何助燃物便可以熊熊燃烧。她像极了旧星球传说中的鬼神，法力通天又不近人情，“穿过来，我给你十五分钟。”
自然元素火异能的威力，白越这五年来见识了无数次。真要穿过火墙宣枚连骨灰都剩不下，白越觉得她罪不至此，又觉得卓燃过于残忍。他劝道，“长官，这是否不妥，她好歹是霍长官任命的十二区区长！”
卓燃瞥了他一眼，“觉得她可怜？要不你来？”
白越还想说什么，甚至想冲上去帮宣枚，被多诺眼疾手快地拉住，“要死啊你！”白越挣开，多诺干脆挂在他身上，使劲勒他腺体，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干嘛！长官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不懂就别掺和！”
白越让他放手，多诺不放，两人你拦我挡，打得火热。
两人新来的站在一旁。
恰尔夏呆呆的，有点被吓到。
而柯阳呢，他与几人隔着段距离。他不说话，也不搞小动作，一路上跟没电了一样。直到看见火墙高筑，明艳的火舌在他眼底跳动，他整个人忽然像活了过来。眼底的精光藏不住。
卓燃SS级的腺体能量能造出源源不断的明火。宣枚有腺体能量还好，受个轻伤就穿过去。可偏偏就在刚才，光是挣脱卓燃的控制她就把腺体能量耗光了。
做是死；不做，每日浑浑噩噩度日还不如去死。她已经在漫长的期望和苦等中用光了她的生命力，好不容易又看见点希望，她得珍惜。
宣枚蹒跚着跑进火圈，预想中的炙烤的巨痛并没有到来，骇人的火焰只比她的体温高一度，与皮肤相触像泡温泉，温暖、舒适。这怎么回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卓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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