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是赦令,终于解救了何盼舒——或者说,解救了操控着何盼舒壳子的林逢遇。
整整一个下午,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烤。沈听汀倒是没再做出什么过分的靠近举动,但那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总时不时落在他依旧发烫的耳廓上,如芒在背。
他几乎是掐着点,在老师宣布下课的第一时间就站起身,收拾东西的速度快得惊人,头也不回地第一个冲出了教室,把那些若有若无打量他和沈听汀的视线彻底甩在身后。
直到走出校门,混入嘈杂的人流,周围不再有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紫色目光,林逢遇才勉强松了口气,感觉快要烧糊的cpu稍微降温了一点。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感猛地袭来。同时精细操控两个身体,尤其是“何盼舒”这边还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情绪波动和伪装压力,对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何盼舒)扶住路边的灯柱,微微喘了口气,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倦怠。得赶紧回家,让“何盼舒”这个身体休息,然后把意识重心转回去……
转回去?
等等!
林逢遇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白了。
猫!沈听汀家里的那个猫形态!
下午因为全部意识都集中在应付沈听汀的逗弄和维持何盼舒的冰山人设上,他完全忽略了对猫形态的维持!那种低功耗的“待机”状态,需要他至少分出一缕意识作为“锚点”才能存在!
他当时整个人都乱了套,根本忘了这回事!
也就是说……在他全神贯注扮演何盼舒,甚至因为被撩拨而方寸大乱的时候……沈家卧室里,那只本该“熟睡”的猫……可能……已经……
林逢遇(何盼舒版)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恐惧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手脚一片冰冷。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也顾不得“何盼舒”平日里的冷静形象,几乎是踉跄着,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自己那个小公寓的方向跑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而另一边,沈听汀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走出校门。想起下午何盼舒那红透的耳朵和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还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心情不错。
他甚至绕路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宠物店,顺手买了几盒新口味的猫条和一个小巧的、能发出窸窣声音的逗猫棒。想象了一下家里那只蠢猫看到这些东西时可能会有的、眼睛发亮的蠢样子,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提着小小的购物袋,他回到了家。
推开房门,屋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我回来了。”他习惯性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虽然知道那只猫大概率还在睡,根本不会回应。
他换好鞋,放下书包和购物袋,径直走向卧室。打算去看看某个睡神醒了没有,顺便用新买的猫条逗逗它。
推开卧室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
床尾那个他出门前还看到的小小鼓包,消失了。
深灰色的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从未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酣睡过。
沈听汀的脚步顿在门口。
“又躲哪儿去了?”他下意识地以为那猫只是睡醒了换了个地方窝着。毕竟它之前也干过这种事,比如钻进衣柜角落或者沙发底下。
他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可能藏猫的各个角落。床底下,没有。衣柜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也没有。窗帘后面,空荡荡。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出来。”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听汀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那猫虽然有时候懒得理他,但听到他的声音,至少耳朵会动一下,或者不耐烦地甩甩尾巴。
他扩大了搜索范围。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客房,没有。甚至连洗手间和阳台都找了一遍。
哪里都没有。
那只白色的、蓝眼睛的、有时候蠢得让人无语的暹罗猫,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听汀站在客厅中央,脸上的那点轻松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凝。紫色的眼眸里情绪晦暗不明,扫视着这个过于安静、也过于空旷的空间。
他又重新回到卧室,这次检查得更仔细。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缝隙。门也是他出去时带上的状态。
它不可能自己跑出去。
那它去哪了?
一个荒谬的、却无法抑制的念头猛地窜进他的脑海——就像它当初突然出现在那条死胡同里一样,又突然地……消失了?
沈听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走到床边,伸出手,抚摸过床单上那片曾经被小猫身体焐热、如今却早已冰凉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绒毛。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他捏起那根细软的绒毛,目光沉得吓人。
好啊。
真是好得很。
喂熟了,伤养好了,胆子肥了,敢给他玩消失了?
是因为昨天爬树被发现了?还是单纯腻了,又想回去流浪了?
或者说……昨天那看似无心的“时临尽”三个字,和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消失,有什么联系?
沈听汀的眼底翻涌起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意。他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骤然降温。
他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昨天拍下的那张——白猫在树上睡得毫无防备的照片。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身影,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手机。
不管是因为什么。
不管它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他捡回来的,那就是他的。
找了,等了,给了安全感,现在想跑?
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
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
最好别让他找到。
否则……
沈听汀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这场“报恩”的游戏规则,得改改
沈听汀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站了多久,他自己都没留意。
时间像是凝滞了,又像是被拉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胶质,包裹着他。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平稳却冰冷的呼吸声,以及一种名为“被愚弄”的怒火,在寂静中无声地燃烧。
他几乎把整个房子又翻了一遍。这次不是粗略的扫视,而是近乎偏执的搜查。每一个柜子,每一个抽屉,每一个可能藏下一只猫的缝隙角落。他甚至检查了通风口。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根被他捏在指尖的白色绒毛,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很好。
非常好。
他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皮质里,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如果忽略掉他那双冷得几乎能冻结空气的紫色眼眸的话。
他开始冷静地、一条一条地复盘。
从昨天下午说起。那猫爬树,睡得很死。他把它抱回来,一切正常。晚上喂食,它吃得香,蹭他的手,发出咕噜声,看起来安心又满足。睡前它蜷在床尾,呼吸均匀。
今天早上他出门前,它还好好地睡在那里。
然后就是他上学,遇到何盼舒,小组讨论……
沈听汀的思绪在这里微妙地顿了一下。
何盼舒。
那个红眼睛的、冷冰冰的学霸。今天下午他那异常的反应,红得滴血的耳朵,仓惶逃离的背影……
以及,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段,家里这只猫的……消失。
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沈听汀自己按了下去。太荒谬了。何盼舒和一只猫?八竿子打不着。那学霸虽然反应奇怪了点,但行为逻辑依旧在他那“高冷孤僻”的人设范围内。最多是……比较害羞?
沈听汀更倾向于相信,是这猫自己出了问题。或许是野性难驯,伤好了就待不住了。或许是昨天被找到,让它觉得这里也不安全。又或者……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猫,它的出现和消失,本身就无法用常理解释。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都一样。
它跑了。在他付出了时间、精力,甚至……某种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不足道的关心之后,它选择了消失。
一种冰冷的、被背叛的感觉,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沈听汀的人生里,很少有什么东西是想要而得不到的。更少有东西,能在招惹了他之后,全身而退。
这只猫,或者说,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东西,显然触犯了他的底线。
他拿出手机,不是看那张睡着的猫照片,而是调出了通讯录,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少爷。”对面传来一个恭敬沉稳的男声。
“查两个人。”沈听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冰,“一个叫时临尽。背景,人际关系,最近所有的行踪,越详细越好。”
“是。”
“另一个,”沈听汀顿了顿,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我校的一个学生,叫何盼舒。同样,所有资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第二个名字,但很快回应:“明白。”
“尽快。”
“是,少爷。”
挂了电话,沈听汀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时临尽,是明显的威胁。而何盼舒……或许是他多心,但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以及时间上过于巧合的消失,让他无法忽略。查一下,求个安心。
他不需要报警,动用沈家的力量,往往比找警察更有效率,也更……不留痕迹。
做完这些,他靠进沙发里,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那只猫第一次在他手心舔水时虚弱的样子;吃饱后摊开肚皮打呼噜的蠢相;被摸头时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声的满足;还有昨天在树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防备的姿态……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令人烦躁。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封的戾气。
找。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不管是猫,是人,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
他站起身,重新走进卧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属于那只猫的微弱气息。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城市华灯初上。
跑?
能跑到哪里去。
他唇角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最好藏严实点。
别让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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