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用银子砸？
对一般人来说很不切实际的一句话。
但就目前而言，对周彦二人来说这倒也不失为个好办法。
于是刘公子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来咯，我爹可没给我多少银子”
周彦也不再犹豫，旋即起身走向两人身后，刘公子口中看起来像傻子的那位张公子：
“恭喜张公子喜夺魁首，不过请容许在下斗胆多问一句，不知张公子可愿把这次机会让给在下？
如若张公子有什么别的想要的，我定极尽全力满足”
那张公子见有人来恭喜自己，面上本是喜不自胜，但慢慢听到后面，他面色逐渐难看：
“你谁啊你，凭什么让给你？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他身旁那人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打断：
“哎，哎”
然后在张公子不解的目光下，身旁那人俯身向他低语了几句。
见张公子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和耐人寻味，周彦了然。
看来这位张公子并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身旁的同伴，应该是在向他介绍？
思及此，他忽觉此举不妥。
若要是之前，也就无所谓他们随意评头论足了，可现如今自己已是有妻之夫...
来如此烟花柳巷不说，自己还如此张扬的抛头露面，属实是不该。
余光又瞥见众人皆目带戏谑的看着自己，她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早知如此，此事该让刘公子来做的。
再抬眸时她面上已带有些许不耐：
“在下实在是有要事要找柳姑娘，还劳烦张公子行个方便”
“理解，理解，在座各位哪个不是有要事要找柳姑娘的嘛，哈哈哈，都理解～”
那张公子听说眼前这人就是前阵子名动长安多次的周彦后，态度同刚已是天壤之别，反而笑的一脸谄媚的委婉道：
“不过我先不说包下这个席位花了多少银子和心思，单是这对诗，好不容易从大伙手里夺个头筹，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的嘛...”
见周彦听懂了暗示却依旧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内心暗喜。
看来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先不说自己题的诗正好被选上，现在还有这么个看着就不谙世事的大肥羊正等着他张口开宰。
不过还没等他将打的算盘说出口，就被一陌生男子急急出口打断：
“快点吧你，磨叽什么啊，赶时间呢看不出来啊”
“不是，你又是谁啊？”
张公子恼羞成怒，自己铺垫半天怎么到这人嘴里就变成磨叽了？这不总得委婉客套两句才好提条件吗。
他身边人那人又扯了扯他，低声：
“这是刘太傅刘大人家的公子”
哦...这人张公子倒还真听说过，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嘛。不过他不理解周彦怎么会跟这种人混到一块去？
“你管我是谁，家父刘太傅！”
刘公子气焰嚣张，语气张狂。暗想，这人见一个不认识一个的，保准不是长安本地人。
“咳咳，不知道将军可否听说过，**一刻值千金？”
左右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张公子也不再磨蹭，索性将要求隐晦的说了出来。
“多少？千金？你疯啦？”
刘公子不可置信，虽然已经做好要用钱砸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人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千金。
寻常人又不知道这柳含月许是与那西北刺客有关，在有名气她也就是一青楼名妓而已，竟然敢要价千金？
摆明了是欺负周彦这个不懂行的。
刘公子气急，正要开口怒怼却见周彦已经抬手应允：
“好，那就千金”
让他本想怼张公子的话转而不可置信的怼向周彦：
“不是，你也疯啦？”
张公子却顾不上理会已经面目狰狞的刘公子，转向周彦拱手大喜道：“将军是个爽快人！”
跟着老鸨去二楼时，刘公子仍在捶胸顿足的叹息：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败家...那人摆明了是要坑你，你是个呆子的吗，都不懂得还还价的？”
周彦敛眉不语。
钱财一类的身外之物她从来就没有缺过，自然也就没有概念，所以在她看来千金去换一个打探刺客的机会自然只赚不亏。
将两人领到一扇门前，老鸨终于站定，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进只能进一个人，所以烦请刘公子先在隔壁屋里歇着吧～我待会喊上小翠来陪刘公子～
见面时间为一个时辰，时辰到了我便来喊将军，还望将军注意着点时间呐”
说罢她便冲周彦暧昧的笑笑，然后示意刘公子跟着她，径直向着前面走去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刘公子心情忐忑的跟在老鸨后面走了几步，终是不放心的绕了回来，在周彦身旁低语：
“你...万事小心，我在隔壁等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我可没办法给我爹交代！
见周彦颔首回应后，他才又疾步跟上前面仍在笑眯眯等待的老鸨。
刘公子走后，周彦屏息凝神，一手轻抚上剑柄一手缓缓贴合门框，将眼前只轻掩着的门缓缓推开。
她不自觉放轻呼吸，缓步进门。
屋内装饰繁杂华美，连地面都铺着洁白的软毯，如果不是屋内点着浓浓的熏香，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到了哪位富贵人家女儿的闺房。
熏香过浓，以至于屋内薄烟有如实质，朦胧间层层环绕，尤扰视线。
于是周彦抬手轻挥，打散眼前轻烟。
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娇媚女声：
“我说今日怎的那么慢，原是将军来了～”
语气娇嗔尾音上扬似在撒娇，听的周彦头皮发麻，极为不适。
顺着记忆，她很快捕捉到声音的源头，蹙眉向那处帘子看去，冷冷开口：
“你认识我”
丝毫不在意周彦话里的寒意，一带面纱身姿曼妙的女子自那帘后缓缓走出，仍在娇笑：
“中原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谁人不识？”
果然，这柳含月不是中原人。
周彦很快反应过来，语气愈冷：“前些日子于街上刺杀左丞相的那人，你可认识？”
柳含月却恍若不觉，掩嘴娇笑调笑道：
“原是为此事啊，我还当是因我舞姿动人，才让将军甘愿散尽千金同我共度良宵呢～”
说罢一双丹凤眼荡着笑意看向周彦，将面上薄纱缓缓摘下，露出一张妖艳面容。
“刺杀左丞相那人，你果然认识！”
见柳含月没有否认，周彦本轻抚在剑柄的手缓缓握紧，不待她回应就要亮剑。
“认识自是认识的，而且...”柳含月挑着眉，旋腰躲开周彦刺出的那剑。
站稳后，顺势将周彦从头到脚缓缓的打量了一圈，然后娇媚一笑：
“而且我们还是熟识呢，很熟哦～”
“你同她说这么些干甚！”
还不待柳含月说完，房梁上便传来一道冷冽女声，随即一道刀光就向周彦袭来。
这房梁上有人，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周彦后襟冷汗生出，翻身躲开。
那人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寒光一闪，很快又是一剑袭来。
屋内空间太小，周彦闪躲不及只好匆匆向后退却不慎撞翻了桌椅，连带抬剑横挡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见她抬剑挡下，那人却并未继续纠缠。
她只剑身一扭，就将周彦的左臂划出了深深一道，血很快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怎会如此？
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慢那么多？身体也好沉重。
周彦不解，额头冷汗生出，四肢也顿觉无力。
她半跪于地上用剑身支撑着自己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们！”
“笨啦～当然是因为我提前在屋子里点上的软骨香咯”
见周彦已经中计，柳含月眉眼含笑向身旁人娇笑邀功：“怎么样呀阿影，我厉不厉害～”
周彦抬头，这才看清站在柳含月身旁被唤作阿影的那人，蒙面身着一身黑衣，看来就是刺杀丞相的刺客。
阿影却只看着跪倒在地的周彦冷笑着，敷衍点头：
“厉害厉害，别玩了含月，既然她自投罗网，那就莫要怪我要取她项上人头以慰将军！说罢就提剑向周彦走去。”
“哼！你可真没意思”柳含月撇撇嘴，又冲周彦挑了挑眉：
“对不住啦大将军～我答应过阿影要帮她的，哎呀，但其实我也还蛮喜欢你的哎～”
虽然周彦并不知道柳含月口中的软骨香是什么，但她自觉已经中计，身子绵软无力也定然和这个软骨香脱不了干系。
她只好咬破舌尖，试图强撑着站起身：
“卑鄙！”
回应她的却只有阿影的一声冷哼和毫不留情的剑锋。
此时她已无力闪躲，只好咬牙勉力提剑去挡。
左臂的伤口受力，血顺着她的衣角滴下洇湿了身下软毯一片。
正当两人僵持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哎！哎！周彦？！你还好吗？！哎！！”
来者正是刘公子。
话说刘公子这边，他到隔壁之后连陪小翠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顶着小翠诧异的眼神，趴在墙上屏息凝神听隔壁的动静。
当听到隔壁连续有什么东西打翻摔碎的声音之后，他料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慌忙推小翠去喊人，自己则跑到周彦这边疯狂拍门。
“啧！早知道就不听你的了，还要等她吸入什么软骨香之后再动手！拖了那么久！”
眼见事情即将败露，阿影冲着柳含月不耐道。
“啊～我怎么会知道她同伴还没走的嘛～你快点动手！我们这就走”柳含月自责的跺了跺脚，也是一副着急模样。
刘公子就在这时把门撞了开来。
“别过来！”
刘公子闯进来的身影与周彦的怒吼重合，待他缓过神来时已经骤感浑身无力。
他呆呆低头，看着一截剑尖从他腹部穿体而过。
随着阿影将剑狠狠拔出，刘公子瘫倒在地，这时门外才隐约传来嘈杂人声。
“没想到这周彦就算中了软骨香还是那么难缠！算她走运！”
阿影皱眉，说罢疾步到窗前，打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看着倒在一旁的刘公子，柳含月柳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后，还是跟了上去。
周彦已无力阻拦。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踉跄走到刘公子身旁跪下，将全身的气力都用来死死捂住他腹部的伤。
看着依旧不断从自己手中溢出的温热猩红，她红了眼眶，疾声道：
“刘公子！刘公子你坚持一下！人马上就来了！我带你去找大夫，不，我们去见太医！”
刘公子呆滞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猩红的液体正一股股的从周彦捂在伤口上的手中溢出。
他面色发白，虚虚的惨笑一声：
“哈，看来今天还是要栽到这里了...周彦，算我求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爹”
周彦哽咽，她不要听。
在西北的那两年，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那时候的她只能听着那些人濒死的遗言，垂头坐于一旁，静静攥着那些人唯一留下的破布条子，上面是他们的名字。
随军的大夫说，他们受的伤太重了，都没救了。
可那每一个人上战场前都和自己说过话，每一个人她都认得，他们或是胆小怕死，又或是放心不下家中老少。
就因为信任她，相信哪怕上了战场，她也能把他们带回去，从此都留在了那片苦寒之地。
她以为这样过了两年，自己已经看淡了。
也以为回到长安后，这种事就再也不会发生，最起码不会再发生在自己面前...
但刘公子身上的血还在流。
就像她对自己的自责和愤恨，源源不断。
如果...自己再小心一些没有吸入软骨香就好了，
如果不那么自大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多带些人手就好了，
如果自己再谨慎一些，执意将刘公子留在楼下就好了...
还没等她抬手去擦，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砸在了刘公子逐渐苍白和失去气力的身体上。
下一章是刘公子的番外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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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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