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吗？”
“要死了。”
金铭酒店顶楼888号房，衣服散落了一地。窗帘上的影子摇曳不断。沈观澜被撞击的反胃，丝丝甜腻的血腥气涌上喉间，他揽着顾隐霄的脖子吻了上去。
血腥的味道在顾隐霄舌尖绽开，他皱眉看向沈观澜，“你怎么了？”
沈观澜半阖着眼视线模糊，看不清顾隐霄的表情。他强压下不适，又把顾隐霄拉近继续接吻，带着喘息的声音从唇齿间泄漏出来：“老公你要把我C死了。”
顾隐霄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少发骚。”
……
翌日清晨。
沈观澜被腹中绞痛疼醒，他看着顾隐霄的睡颜，心下泛起一阵细密酸楚的疼。
还能看几次呢？
沈观澜葱白的指尖描上顾隐霄的眉眼，轻声问：“顾隐霄，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你要去哪？”顾隐霄睁开眼，目光像一池沉寂了许久的古谭，看不出情绪的波澜。
沈观澜总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他闹过哭过却从未在其中掀起水花，连影子也没能印在潭中一次。他曾无数次感到气愤，觉得顾隐霄不在乎自己。但现在……
沈观澜咽下冲涌上喉间的呕吐感，朝顾隐霄说：“我能去哪啊？我要一辈子缠着你……”腥甜再次上涌，他连忙转过身努力吞咽几口唾沫。
反正我都快死了，缠你也缠不了多久。沈观澜红着眼在心中把话补充完。
“嗯。”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沈观澜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转回来，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顾隐霄看着身前人通红的眼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掌覆在沈观澜的眼上，说：“再睡会吧。”
沈观澜胃里疼的不行，哪还睡的着。他忍痛起身，坐在顾隐霄腰上，盯着他问：“顾隐霄，你能再叫我一声观观吗？”
顾隐霄扶住沈观澜防着他掉下去，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你再折腾就不要睡了。”
沈观澜嘴角牵起一抹笑，他在顾隐霄脸上亲了一口，“顾隐霄，你总是这样对我好，又不给我幻想。”
顾隐霄张了张口，还未发出一个声节，沈观澜便下了床。他停在门口，回望顾隐霄，眼中好像带着隐隐的不舍，“拜拜顾隐霄，我要走了。”
今天早晨的阳光格外好，拉着窗帘也能窥到外面世界的明亮。可顾隐霄的心头却像是堵了一层乌云，久久散不开。
看着沈观澜离去的背影，顾隐霄喃喃一声：“观观。”
“砰。”门关上的声音。
沈观澜终是没能听见。
后来的顾隐霄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懊悔。
如果当时的他叫了沈观澜，这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
沈观澜刚一出门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喂，林医生。”
“家里没钱不治了。”
沈观澜低头看手上带着的那一连串奢侈品手链，不甚在意的说：“什么叫不把身体当回事啊？我当回事啊，这不是治不起吗。”
那边还要继续劝说，沈观澜却是没耐心听了，他直接将电话挂断。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司机问他去哪。
“去轩逸小区……”沈观澜话音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手机，很安静没有一条消息。
沈观澜闭上眼，“师傅去临江大桥。”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都知道结果了怎么还是不死心。
司机一路飞驶，颠得沈观澜的胃翻涌不止，苍白的脸上爬满冷汗。
“到了，小伙子。”
沈观澜哆嗦着手抽出钱，递到司机手上。
下车时，他听到司机接电话的声音。嗓门很大，走出一段路了还能听到。
“哎，闺女。你明天要回来给白清接机？那是谁啊？”
“哦哦，那你记得注意安全啊。”
沈观澜解锁手机，看见信息推送的第一条便是“影视女王白清回国”。
虽然早在半个月前就从顾隐霄口中得知白清会在明天回来的消息，但此刻亲自看见了还是会觉得刺眼。
他收回想要给顾隐霄发消息的念头，垂眸看着底下奔腾的江水，心里闪过一丝俱意。
沈观澜以前溺过水，是顾隐霄救了他。
沈观澜翻上栏杆，手指攥的发白，衣摆在风中飞扬，“顾隐霄，你今天会来救我吗？”
太阳依旧明亮，江水被照的泛起磷光。
“噗通。”
翻滚的水面被砸出一片涟漪，像拉开了深渊的口子。
随着水流下沉的手机突然泛起荧荧光亮，依稀显示出一句话。
“观观，去哪了？”
……
不知过了几天，沈观澜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往下看去是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
沈观澜飘去尸体旁端详半天，才得出这个巨人观是自己的惊悚结论。
太丑了，千万不要有人找到我啊。找到了也别让顾隐霄来认尸啊。沈观澜边想边试图把自己踩进湖底。努力半晌，尸体还是一动不动。
沈观澜叹口气只得放弃。瞧见远处的树林被风吹的乱动，突然想起他曾经突发奇想非要缠着顾隐霄一起去挪威森林然后顾隐霄就顺道在那儿给他求了婚的往事。
沈观澜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指，有些失落，“死了以后就不能戴戒指了吗？”
他重新飘回自己的尸体旁，看戒指死死的圈在那节肿大的无名指上。
早知道把戒指提前烧给自己再死了。
沈观澜从日出呆到日落，觉得无聊又开始想顾隐霄。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在和白清亲嘴了吗？他也给白清戴戒指了吗？
“观观……沈观澜……”远处传来的声音吓了沈观澜一跳。他怀疑自己幻听了，凝神再听了会，发现真是有人叫自己。
沈观澜既害怕又期待，怕是顾隐霄来找自己了，又期待是顾隐霄来找自己。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所以他干脆循着声音飘过去找人。
顾隐霄周遭的人那么多，可沈观澜的眸中只能映下他一人的身影。树影交错，顾隐霄的脸上明暗交迭，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落。
怎么流了那么多汗呢？这么热干嘛还要来找我呢。沈观澜飘到顾隐霄的身前抬手想为他擦汗，可等到手指径直穿过顾隐霄时。沈观澜才惊觉——我已经死了啊。
面上被一股风轻轻拂过，顾隐霄似是心有所感，他眸子盯着眼前的虚空处，不自觉道：“观观等我好吗？”
沈观澜站在他面前却只能听到“观观”二字。
“顾隐霄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沈观澜附在顾隐霄的耳旁问。
顾隐霄只感又是一阵清风拂过，他征愣一瞬，转头对救援队队长道：“去这边看看。”
路很难走，救援队的人拿着镰刀开路。顾隐霄等不及了，随便夺过一人的刀走去最前面。灌木丛生长的异常茂密，顾隐霄裸露在外的手臂被划开了不少口子。
“啊！你的脸……”叉出的树枝划伤了顾隐霄的脸，血顺着脸庞流入脖颈，把追上来的救援队队长吓了一跳。
顾隐霄忙着赶路，对身上的伤痛根本不在意，听到队长的惊呼声才伸手摸了一把脸。血沾满了手，他却毫无反应，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血一样。
“没事。”顾隐霄拿着镰刀继续往前。
“顾先生，要不还是处理一下吧。找人固然重要，但是也要在保证自身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进行。而且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队长没忍心把这些话说出口。
顾隐霄的步子一丝减缓也没有，手上动作更卖力，“就算是第三十年我也要找到他。”
沈观澜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见顾隐霄流血了却不做处理急的在天上乱飞。他又飘到顾隐霄身边，“顾隐霄，你快去止血！不要再找我了，我不重要的。”
顾隐霄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你感受到风了吗？”
“风？这哪来的风。”队长跟着停下来。
沈观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见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然后继续往前。
“顾隐霄你快点处理伤口！”沈观澜费力的喊。
这次不是微风，是强风了。顾隐霄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道：“算了，我先把伤口遮一遮吧。免得他看见了又得哭。”
顾隐霄愿意治疗队长简直求之不得的，想夸他两句，却又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把尚未说出口的话咽下去，沉默的替顾隐霄包扎。
“这样就对了嘛。”沈观澜站在一旁点头。
“包扎得疼不疼啊？”
……
清风在耳畔吹来吹去，顾隐霄闭上眼，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沈观澜，等我。
沈观澜一路跟着顾隐霄，见他离自己的尸体越来越近，心中不禁一阵战栗。他大概是最没用的那个魂魄，都死好几天了，竟然还在求列祖列宗保佑不要让顾隐霄找到自己的尸身。
沈观澜忙着求祖先保佑，一时没注意顾隐霄已经带人拨开路上的阻碍，到了浮着尸体的河岸边。
先前在树林里阳光被树木隐去了一部分，现下出来没了遮挡，耀眼的光全撒在众人身上。尤其顾隐霄本身就白，现在被照的更白了，平日里那张总板着的脸在此刻竟透着一副难言的神色。
沈观澜对待旁人没多上心，但是对于顾隐霄他敢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他瞧见顾隐霄不同寻常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肿胀发白的躯体浮在河中央，依稀可见是个人。
哦，原来是看到自己的尸体了吗？好丑啊。沈观澜不想再待在顾隐霄身边了，他飘到尸体上坐着，看那些人有条不紊的打捞自己。
顾隐霄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看我的丑样子？我不喜欢这样。
“沈观澜”被搁置在岸上，准备盖上白布的瞬间，顾隐霄叫住了救援人员，“等等。”
顾隐霄看着沈观澜，道：“我陪陪他。”
说完也不管旁人的目光，直接把已经开始腐烂的“沈观澜”抱在怀里，声音比平日沉重了些，“你倒是会选位子。这里山清水秀的就是不太好找。”
“不是总说舍不得我吗，怎么……”顾隐霄顿了顿，“你怕不怕？”
顾隐霄从看到尸体到现在还是不愿认同沈观澜死了。
戒指深深的陷在肉里，顾隐霄握住那只手，“冷吗？”
什么也听不见，沈观澜自顾自的想，我活着的时候不抱现在死了倒是成个香饽饽了。顾隐霄你要是敢和白清亲嘴我就变成厉鬼来咬死你，你要是敢忘了我我也要咬死你……
“你怪我吗？”沈观澜读懂了顾隐霄的口型。
他一时怔住，半晌才缓缓开口：“顾隐霄我为什么要怪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我还要感谢你允许我纠缠你这么多年……如果你和白清在一起能快乐的话，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
积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沈观澜的身体居然开始消散，说话也愈发困难，“我……”他拼尽全力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顾隐霄我祝你永远幸福。”
完全消失的那刻，沈观澜目光落在了顾隐霄带的银白戒指上——那是白清代言的品牌。
好烦，顾隐霄再见。
……
风将落叶卷起，枝叶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顾隐霄下意识伸手抓，却什么也没留住，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滴泪从眼中滑出，滴在手中映在眼眸，荡起千层激浪——沈观澜用自己的死在古潭中砸出一条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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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斯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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